敌情?
    楚慕聿?
    赵云敏眉梢微挑,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不明白沈盈袖为何突然将话题扯到这上面。
    不过,一则无关紧要的消息,告诉她也无妨。
    权当是给这暂时盟友的一点甜头。
    她神色慵懒,语气轻描淡写:“哪来的什么敌情?不过是楚大人在京郊例行公事,做些预防雪灾的工程罢了。”
    言语间,仿佛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竟然真是雪灾!
    沈盈袖只觉得心口猛地一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她强压下激动,佯装关切,进一步试探道:
    “预防雪灾?可今冬瑞雪丰沛,明明是祥瑞之兆,小阁老如此大兴土木,耗费国孥,难道不怕授政敌以柄,惹来非议吗?“
    “赵二姑娘……不为小阁老担忧?”
    她刻意放低姿态,一副全心为对方考量的模样。
    原来是在向自己表忠心。
    赵云敏心下嗤笑,面上却缓和了几分,撇撇嘴,带着几分边关儿女特有的优越感道:
    “你们这些长在京城的娇贵人儿,哪见识过真正的雪灾厉害?我在辽东可是亲身经历过两次。”
    她顿了顿,语气略显倨傲,“我父亲也曾协助楚大人处理过防灾军务,楚大人所做,与在辽东时并无二致。至于为何要防……”
    她故意停顿,上下扫了沈盈袖一眼,目光带着一丝厌弃和不耐烦:
    “你管那么多作什么!他行事自有他的道理,何须向你解释?”
    她虽看不懂天象,但在辽东那几年,亲眼见过楚慕聿处理类似事务。
    认定这不过是常规的防灾准备,或许还能为他增添政绩,巩固权位。
    京城的雪,再大能大得过辽东?
    她全然未将其视为真正的危机。
    怀揣着这个惊天消息,沈盈袖几乎是脚下生风般急匆匆赶回了沈府。
    一进府门,竟见沈家三兄弟罕见地齐聚一堂。
    更令人意外的是,父亲沈时序也在。
    正指挥着几个泥瓦匠修补廊柱。
    只是他眼睑下挂着浓重的青黑,一副精神不济、懒洋洋的模样。
    “爹,您今日为何未去上值?大哥、三哥,你们怎也未在书院?”沈盈袖停下脚步,疑窦丛生。
    沈时序打了个哈欠,没什么精神地回道:“是被南儿急急叫回来的,说是有要事相商……何事?快些说,为父外头还有事呢!”
    语气间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敷衍与急躁。
    沈知南瞥了父亲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咽了回去,只道:
    “今日书院休沐,我与三弟回来看看二弟这边修葺的进展。”
    沈星河忙不迭点头附和:“是啊,再过十来日书院就放冬学了,我和大哥得回来住整个腊月呢!这院子再不赶紧修好,难不成让我们冻着?”
    他一脸理所当然,只惦记着自己能否过个暖冬。
    沈盈袖见状,眸光一闪,立刻将四人召至角落,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
    “今日在长公主赏梅宴上,我得了确切消息!小阁老在京郊兴建的,确是防灾工程无疑!”
    “竟是真的?”沈星河第一个叫出声,随即又慌忙捂住嘴,瞪大眼睛,“可他如何能断定必有雪灾?”
    他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出这瑞雪有何凶兆。
    沈时序闻言,倒是精神微微一振,阴沉着脸接口道:“不……还真有可能!”
    见众人目光瞬间聚焦过来,他脸色更显青黑,压着嗓子道:
    “为父这几日与钦天监的同僚吃酒,倒也听到些风声……这天象,怕是真的要变了!”
    此话一出,周遭顿时一片寂静,只剩下旁边泥瓦匠单调的敲打声。
    半晌,沈知南眼中猛地迸发出狂喜的光芒,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
    “如此说来……我们若能趁机囤积米粮、木炭、棉絮……”
    “待灾情显现,市面紧缺之时,再高价售出……”沈长宇下意识接话,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那我们沈家岂非要发大财了?”沈星河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
    沈时序也一扫方才的萎靡,浑浊的眼里射出贪婪的光彩,激动地拍着沈盈袖的肩:
    “盈盈!爹的好女儿!真是多亏了你机敏!竟能从蛛丝马迹中窥得如此先机!沈家振兴,为父的仕途,可就全指望这次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用银钱铺路,重攀高位的景象。
    沈知南亦是满面红光:“二弟!待为兄明年高中,我们兄弟齐心,必能让沈家门楣重现光辉!”
    沈星河急忙插嘴:“还有我!二哥,盈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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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些日子武威将军邱瑨即将返京,我要备厚礼拜师,这礼单可就全靠你了!”
    一群人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富贵美梦中,唯有沈长宇愁眉紧锁,像是被现实狠狠拽了一把。
    “你们说得轻巧!”他没好气地泼下一盆冷水,“囤米囤炭囤棉?我问你们,这大笔的采买银钱,从何而来?”
    一句话,瞬间让火热的气氛降至冰点。
    沈盈袖脸庞扭曲,急声追问:“家里到底还有多少银子?”
    沈长宇两手一摊,语气带着怨气:“没了!满打满算也就三五百两现银!这点子钱,够咱们自家过冬买米买面就不错了!”
    沈盈袖霍然转头,目光锐利如刀,直射向沈时序:“爹!您的俸禄呢?还有,您如今虽只是七品,可身在广储司这等油水丰厚之地,绝不可能只靠那点死俸禄吧?”
    以前沈时序担任兵部侍郎时灰色收入颇丰,府里除了产业的进项,还时常有其他进项。
    如今倒好。
    沈家产业都在亏损。
    沈时序也不带银子回家了。
    她想起母亲方楚音的哭诉,疑窦顿生。
    沈时序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几乎跳起来:“混账!你这是质问你老子?我能有什么钱!外头还欠着些亏空呢!”
    沈盈袖上前一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爹!女儿不管您在外头如何风流快活,但若您敢把属于沈家的钱,拿去填外头那些狐狸精的无底洞……”
    “放肆!”沈时序恼羞成怒,面皮涨得通红,“这是你一个女儿家该对父亲说的话吗?反了你了!”
    眼见沈时序抓狂,沈盈袖长吸一口气。
    小不忍则乱大谋。
    如今沈家不能乱。
    沈家没钱了。
    要翻身,只能靠沈时序了。
    沈盈袖立刻换了一张脸,重新挂起往日温和平淡的笑容,“爹,是女儿失言了,刚才是听二哥说家里没银子实在太心急,生怕错过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沈时序余怒未消,“哼!”
    沈盈袖眼珠一转,道:“爹,家里没银子了,如今,你就是沈家的顶梁柱,这次沈家能否翻身,就全靠你了。”
    沈时序惊讶的看着她,“我?我能做什么?我也没银子的。”
    沈盈袖眉眼微沉,“爹,您不是在广储司管棉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