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儿被云锦狠狠一推!
    整个人扑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
    她顾不得疼痛,手脚并用地爬向秦弄溪,颤抖的手指死死攥住她绣着金线的裙角。
    “三姑娘!”彩儿仰起满是泪痕的脸,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求您救救奴婢!奴婢不想被送官!”
    秦弄溪瞳孔剧烈收缩,绣鞋下意识往后一缩。
    她猛地扯回裙摆,丝绸撕裂声里夹杂着她尖利的呵斥,“下贱东西!谁准你碰我的衣裳!”
    转头对着沈枝意时,她下颌高高扬起,“沈枝意!你凭什么动我院里的人?”
    云锦上前半步,声音清亮,“三姑娘容禀,翠华庭前几日失窃,丢了两千两银票!”
    “两千两?”王氏扶着椅背的身子晃了晃。
    她突然想起方才女儿争吵时脱口而出的“翠华庭藏银”一事,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她颤抖着指向秦弄溪,“弄溪……你……”
    “娘!”秦弄溪声音陡然拔高,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亲生女儿偷东西?”
    她转向沈枝意时,眼中迸出怨毒的火光,“捉贼拿赃,你凭什么血口喷人?”
    沈枝意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纤指一扬,一张银票如刀片般甩在秦弄溪脸上。
    “三表姐看清楚了,这是赃银!拿着它去钱庄兑散银的蠢货,正巧撞在刑部大人的手里。”
    话音未落,云锦已朝门外高喊:“带人证!”
    随山押着个李四大步进来。
    李四腿一软就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贵人饶命啊!小的是在瑞香坊赌钱赢的银票,实在不知是赃物啊!”
    “瑞香坊”三字一出,秦弄溪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彩儿更是抖如筛糠,额头抵着地面不敢抬起。
    王氏踉跄着扶住桌角。
    瑞香坊!
    那个让二房赢了一万两的赌局的地方!
    她声音发颤,“枝枝……你的意思是……这银票……”
    “正是翠华庭失窃的那张。”沈枝意目光如冰刀般刮过秦弄溪,“巧的是,瑞香坊上记录的押注人竟是——”
    她指着彩儿道:“彩儿!”
    彩儿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整个人瘫软在地。
    “说!”云锦上前一把揪住彩儿的发髻,“谁指使你做的?”
    秦弄溪猛地冲上来,绣鞋狠狠踹在彩儿心窝:
    “贱婢!谁给你的狗胆诬陷主子!”
    彩儿喷出一口血沫,在地上蜷缩成团。
    “三姑娘!三姑娘饶命啊!”彩儿哭得撕心裂肺,“是您让奴婢去偷的……您说表姑娘迟早要嫁出去,秦家的银子不能便宜外人……”
    王氏眼前一黑,扶着桌子才没栽倒。
    她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声音。
    “胡说八道!”秦弄溪歇斯底里地尖叫,金钗都歪斜下来,“沈枝意!你买通这贱婢陷害我!有本事拿出证据来!”
    随山抱拳一礼,声音洪亮:“既然三姑娘要证据,那正好,此案已报到刑部,楚大人最厌烦这等家贼难防的案子。”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面无人色的秦弄溪,“沈二姑娘原想着家丑不可外扬,但若有人死不认账……”
    “不要!”秦弄溪突然崩溃地跪倒在地。
    她想起上月亲眼目睹楚慕聿审沈家案子时的场景。
    那沾血的刑具,沈家人凄厉的惨叫。
    “是我指使的又怎样!”她突然发疯似的抓住王氏的衣摆,“娘!您快给银子啊!我马上就能补上这个窟窿!”
    转头又对沈枝意哭喊道:“都怪你!要不是你拦着娘给钱,我早把银子悄悄还回去了!”
    “一家人,你非要闹得大家都没脸吗?”秦弄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你什么时候把我当过你表姐了?”
    沈枝意气极反笑,一把拍开她伸来的手:
    “现在知道喊我表妹了?平日里不是口口声声'你们沈家'、'我们秦家'?”
    她逼近一步,字字诛心,“偷银子时怎么不想想我是你表妹?想让彩儿顶罪时怎么不想想主仆情分?”
    秦弄溪被逼得连连后退,突然抓起茶盏砸向沈枝意:
    “沈枝意!你这个克死娘的扫把星!自从你来了秦家,我们秦家就没个安宁的!”
    瓷片擦过沈枝意额角,一缕鲜血缓缓流下。
    秦弄溪也愣住了,“你……怎么不躲?”
    沈枝意笑了,笑得秦弄溪毛骨悚然。
    “很好。”沈枝意抹去血迹,转头对随山道,“去请楚大人派差役来。”
    她看着瞬间瘫软的秦弄溪,轻声道:“三表姐既说我是扫把星,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克星。”
    “不要!枝枝!”王氏扑过来抱住她“舅母求你了!弄溪她还小不懂事……枝枝,看在舅母一个做娘亲的份上……”
    听到“娘亲”二字,沈枝意身形微微一晃。
    她扭头看着这个为女儿拼命求情的母亲,胸口突然涌上一阵尖锐的疼痛。
    若是她的娘亲还在,是不是也会这样护着她?
    哪怕她犯了天大的错,会不会也这样苦苦为她求饶?
    这个念头像刀子般扎进心里。
    沈枝意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泛着微微的红:
    “二舅母,您这样护着她,可曾想过是在害她?今日能偷银子,明日就敢杀人!您真要等到她被押上断头台,才后悔莫及吗?”
    王氏拼命摇头,发髻上的珠钗都散乱了,“我会看着她……我拿性命担保……”
    她突然转身抱住秦弄溪,“要送官就连我一起送去吧!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啊……”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沈枝意看着相拥而泣的母女,喉头突然发紧。
    她想起小时候躲在被窝里,偷偷抚摸娘亲留下的那方绣帕。
    想起每逢生辰,只能对着祠堂里的牌位说话。
    想起被其他姑娘嘲笑自己没娘……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一片痛楚。
    “三表姐。”她声音忽然轻了下来,带着说不出的疲惫与艳羡,“你听听二舅母说的话,为了你犯的错,她宁愿替你去坐牢……”
    你可知道,我多希望……也能有人这样护着我?
    沈枝意无声的说着。
    秦弄溪瑟缩了一下,眼神飘忽:“我……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她拽着王氏的衣袖,声音忽然软了下来,“表妹……我真的问娘要了四千两,就是想悄悄还你的……”
    她越说越觉得委屈,声音又尖利起来,“你想想祖母平日怎么疼你的!非要为两千两银子闹得全家难堪吗?你又不缺银子!”
    沈枝意看着这个被宠坏的姑娘,忽然觉得无比疲倦。
    秦弄溪永远不会明白,她随手可得的母爱,是别人穷尽一生都求不来的珍宝。
    “三表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沈枝意竖起一根手指,缓缓开口,“一,是去刑部尝尝楚大人的新刑具。”
    又竖起第二根,“二,是跪在祠堂,当着全家的面认罪。”
    窗外惊雷炸响,秦弄溪尖叫起来:
    “沈枝意!你非要逼死我才甘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