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沉,天色眼见着就要黑透,瘦猴却依旧不见踪影。
狗剩心急如焚,蹲在地上,把头埋得低低的,竟肩膀耸动着开始小声哭起来。
“瘦猴啊……你到底在哪?”他声音闷闷的,“该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看他那副失落的样子,旁边的若羽师妹心里也跟着不好受起来。
她蹲下身,小手在狗剩背上轻轻拍了拍,默默不语。
“师妹,”狗剩抬起头,“你说,要是刚才我没让他一个人去找人修车,是不是就不会……”
若羽师妹轻轻摇头,柔声道:
“师兄,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也有责任,要不是我平时对他太凶了些,瘦猴师兄大概也不会抢着揽下这跑腿的活儿。”
她对自己的态度向来是有数的。
说着,她也微微低下头。
平日里对待这个吊儿郎当,专好偷鸡摸狗的瘦猴师兄,她确实没什么好脸色。
可毕竟同在一个师门屋檐下几个月了,虽不是亲兄妹,却也早有了几分亲人般的牵挂。
想到可能就此失去联系,心里头也沉甸甸的,不是滋味。
狗剩伸出手,轻轻握住若羽师妹微凉的小手:“也别太自责了,师妹。咱们继续找吧。”
见师兄稍稍打起精神,若羽师妹暗自松了口气。
两人正准备招呼耗子盗帅再去别处搜寻,目光在四周一扫,心却猛地往下一沉。
那只本该在附近嗅探的耗子精,这会儿竟也没了踪影。
“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它能跑哪儿去?”狗剩和若羽师妹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
与此同时,山林深处。
半人多高的野草长得密不透风,在里面穿行极其艰难。
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汉子,怀里紧紧抱着个不明物件,正跌跌撞撞地在草浪中狂奔。
锋利的草叶在他手腕和脚踝上划开好几道口子,他却像毫无知觉,只顾埋头奔行。
显然奔跑了很久,他已是气喘如牛,但脚下的速度却丝毫不敢慢下来。
此人,正是那张铁匠无疑。
在他身后十几丈开外,草丛里传来一阵阵持续不断的窸窣声,不紧不慢,如影随形,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跟在后面。
……
瘦猴揉着发痛的脑袋,一仰脖子,总算借着井口透下的那点微光,看清了自己身处何方。
“他娘的,小爷我怎么掉井里来了?”
竟是一口不知荒废了多久的枯井底。幸亏井底早干了,不然他早就成了个泡发的“瘦猴”了。
“这可咋整?爬不上去啊。”瘦猴有点绝望。
他尝试运转蹑云步,可每次刚往上窜个七八尺,就被井壁上湿滑溜手的泥巴给“哧溜”一下滑回原处。
“想不到我堂堂瘦猴,没栽在江湖险恶上,倒要在这深山老林的井底饿死渴死了?”
他沮丧地捶了下地面。
“不行不行,不能坐以待毙,看看身上有啥能用的家伙事没。”
他在自己身上摸索起来。
掏了半天口袋,除了些零碎杂物,实在没找到什么能助他脱困的神兵利器。
王铁柱师弟给他打造的那把探路长钩,他用了几次嫌碍事,早就不知道丢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唉,下回见了铁柱师弟,说啥也得让他照着狗剩哥那把短剑,也给我打一把轻便的……”
他忍不住开始幻想起来。
但念头一转回现实,又只剩下满井底的愁云惨雾:“还是先想法子活命要紧。”
他忽然想起从山门出发时,李秀才塞给每人几张留着防身的符箓,说是“有备无患”,便赶紧从怀里贴身口袋摸出几张符纸。
“对了,我记得里面有张能发光的‘灵火符’。”瘦猴心中一喜,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可随即就傻眼了。
井底黑得伸手连五指都看不见,更别提分辨哪张符箓是干嘛的了。摸在手里,全都是些轻飘飘的黄纸片。
“这黑灯瞎火的,哪个是哪个,我也分不清啊?”瘦猴咂咂嘴,把心一横,“管他呢,一张张试过去,总有一张能亮吧?”
……
“盗帅!”
“瘦猴!”
狗剩和若羽师妹在牌坊后的草地上寻了许久,一遍遍呼喊,回应他们的只有虫鸣与风声,再无其他。
狗剩不死心,掏出传讯玉又呼瘦猴,依旧石沉大海。
原本只是瘦猴不见踪影,如今倒好,连擅长追踪的耗子盗帅也失了踪迹。狗剩的心直往下沉,如坠寒潭。
突然想到什么,他猛地一惊,赶紧几步跨到若羽师妹身边,紧紧攥住了她微凉的小手,生怕她也离自己而去。
掌心传来的温热与汗湿让若羽师妹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师兄的担忧,心头不由得一暖。
“师兄,”若羽师妹凝神思索着,“你可还记得,咱们从板车旁离开去寻瘦猴师兄时,我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狗剩茫然问道,当时他一心急着找瘦猴,哪还顾得上回头。
若羽师妹嘴角微弯,这倒也在情理之中。
她缓缓道:“几日前我在南渊城坊市买了样奇物,是块布匹。我用它把板车盖上了。”
“盖板车?”狗剩眨眨眼,更纳闷了,“怕夜里下雨?没事的,咱那板车可是玄铁打的,不怕水锈。”
若羽师妹轻轻摇头,看来师兄是半点没留意过她买了什么。
“这布有些奇异之处,遇着灵力便会变得透明,连带着盖住的东西也能隐去形迹。”
“噢!如此行人便瞧不见板车了,还是师妹想得周全。”狗剩恍然大悟,由衷赞道。
话说完,却没听到师妹接茬。
他转头看去,只见若羽师妹抿着嘴,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歪着头正等他自己琢磨。
狗剩心里咯噔一下,仔细回想着自己最后那句话。
“这样一来路上行人就看不见板车了?”
再联系眼前这幅情形,牌坊,草地,失踪的瘦猴和耗子精……狗剩的眉头渐渐拧紧,一个念头浮现出来。
“师妹的意思,是说有人故意用类似法子,把这里的什么东西给藏起来了?”
狗剩的眼睛像铜铃似的瞪圆,满是惊疑。
若羽师妹这才轻轻颔首:“这也只是师妹的猜测,是否真有其事,还需师兄亲自验证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