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在我家做什么?”院外传来低沉沙哑的质问,惊得瘦猴心头一跳。
只见门外立着个中年汉子,身形并不高大,约莫比十二岁的瘦猴高上一头。
他背略微佝偻,顶着蓬乱的鸡窝头,面庞胡子拉碴,眼皮耷拉着,显得没什么精神,全然不是想象中铁匠该有的刻板印象。
“我……”瘦猴脑中飞快盘算着说辞。
“你是赵老三说的,要找我的人吧?”张铁匠声音不高,低声问道。
“啊,对、对、对!”瘦猴如蒙大赦,点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嗯,这就走吧。”张铁匠道。
“好!好!”瘦猴连忙应声。
可两人却都钉在原地没动。张铁匠站在门外看着院内,瘦猴杵在院里望着门外。
“走、走啊?”瘦猴有点发懵。
“进去拿家伙什。”对方开口。
“哦……噢!”瘦猴这才恍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赶紧侧身让开。
张铁匠进屋,片刻后出来,又将那个鼓囊囊的大口袋背在了背上。
瘦猴盯着那口袋,想起方才指尖触碰到的怪异轮廓,心头不禁泛起一丝寒意,后颈都凉飕飕的。
不过看张铁匠背得这般坦然,莫非是自己摸错了,里头装的并非那些骇人的东西?
这么一想,他暗自松了口气。
两人离开后,小院重归寂静。
唯一的不同是,破土屋铁案上那泛着红光的圆形铜盘,此时光芒更亮了几分。
……
行至村口,瘦猴见赵村长仍在菜地忙碌,便扬手招呼了一声。
赵村长也回了一嗓子,可那张铁匠却如同没听见,脚步未停,径直前行。
这个张铁匠,性格如此孤僻?瘦猴在心里悄悄嘀咕。
走过菜地,眼前出现岔路。
左边通往狗剩和师妹等候的老柳树,右边则是蜿蜒进山的方向。张铁匠在路口顿了一顿,转身就往右边山路走去。
“诶!错了,是这边!”瘦猴急忙指向左边方向。
可张铁匠背对着他,显然没看见手势。
瘦猴急了,小跑几步冲到前头,拦住了去路:“不是这个方向,是那边!”
“我知道,”张铁匠默默开口,声音沙哑,“但在去那边之前,你得先随我去这边办件事。”
“为啥?你可是答应帮我们修车的!”瘦猴急了。
“是答应过你。”张铁匠耷拉的眼皮微抬了一下,“不过,帮我做完这事,我就去修车。”
瘦猴一时语塞,正思忖着。
那人却不等他回话,绕开他继续前行。
眼见张铁匠走出十几丈远,瘦猴咬了咬牙。不就办件事嘛,还能难倒小爷?
想着,便快步跟了上去。
山路崎岖难行,两旁林木蔽日,显得有些阴森。
就在这时候,瘦猴突然想起村口赵老三的话:“他爹十来年前就死了,就埋在那边……”
而此刻他们前行的方向,赫然便是赵村长所指的地方。
“张、张师傅,”瘦猴声音有点发紧,脚步都慢了下来,“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到了地方你自然就清楚了。”张铁匠头也不回,脚步也没停,“要是信不过我,你大可现在就回去。”
眼见张铁匠对自己的怀疑有些不悦,瘦猴脸上堆起讪讪的笑,赶紧跟了上去。
“嘿嘿,张师傅您别见怪,别见怪。”
为了缓和气氛,瘦猴开始没话找话:“张师傅,您这嗓子咋回事?”
“打铁几十年,炉烟呛的。”张铁匠用他那标志性的沙哑嗓音回答。
“看来打铁这行当也不好干。”瘦猴感叹了一句。
……
这一路上,瘦猴小嘴没停,东拉西扯,又把张铁匠的身世问了个遍。
听上去,倒和他之前在村口听赵老三扯的那些闲话对上了大半。
张铁匠自小没了娘,全靠他爹一手拉扯大。他爹是村里的老铁匠,他也就跟着子承父业,抡起了铁锤。
“这听着倒跟铁柱师弟有点像,不过铁柱好歹有娘在。”瘦猴心里嘀咕着。
到了张铁匠十八岁那年,眼看老大不小了,还没娶上媳妇。
有一天,他爹说要出去给他讨门亲事。
过了半个月,他爹还真给他背回来一个媳妇。当天晚上就拜了堂,成了亲,张铁匠在村里总算也能抬起头做人了。
日子一天天过,转眼两年过去,小两口却始终没个一儿半女。
他爹不知从哪里打听来一个江湖术士,说是有本事帮人看命数,便让他带着媳妇去瞧瞧。
可谁承想,去的路上,那媳妇竟然跑了,从此杳无音信。
“咦?这说法和赵老伯讲的好像有点出入?”瘦猴心里盘算着,嘴上却没吱声。
又过了十来年,他爹也撒手走了。
“你知道吗?”说到这里,张铁匠忽然停下脚步,脸上表情没变,眼睛却透出一股精光。
“我爹,就葬在这山上。”他伸手指向前方的山路。
瘦猴顿时觉得后背一凉,冷汗都下来了,赶紧点头如捣蒜:“知道,知道。”
“你咋知道的?”张铁匠追问道。
“你、你刚才不是才说的吗?”瘦猴觉得莫名其妙,心口咯噔一下。
张铁匠没再吭声,转过身继续往山上走。
瘦猴心里头那点后悔“噌”地就上来了,暗骂自己干嘛鬼迷心窍跟着跑到这荒山上来。
赵老三说的是一套,张铁匠嘴里讲的又是另一套,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瘦猴心里是一点谱都没有。
不过转念一想:“管他真假,横竖跟我有啥关系……”
瘦猴这样自我安慰着,硬着头皮继续跟上。
两人往前又走了半炷香的功夫,张铁匠这才停下脚步。
“到了。”他说道。
瘦猴喘着粗气跟上来,抬头一瞧。
只见山路的拐角处立着个不大的木头牌坊,已是破旧不堪,上面刻的字迹模糊一片,根本认不出啥了。
“张师傅,咱们来这儿做什么?”瘦猴眉头微皱,忍不住开口问道。
……
张铁匠家那间昏暗的破土屋里,空间一阵细微波动,灰光闪过,一只金白毛相间的耗子现出身形落在地上,正是盗帅。
“咦?瘦小猴不在此处?”它那双小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有些意外。
盗帅鼻翼翕动,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的残留气息,大致确定了瘦猴离开的方向。
它正待身形一晃追出去,鼠目却突然一愣,疑惑地看向角落一个物件。
“嗯?这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