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道旁的老柳树下,狗剩、若羽和瘦猴三人杵在“若羽一号”板车旁。
那车头正“噗嗤噗嗤”往外冒着白烟,像是刚干了什么累活似的直喘气。
若羽师妹板着脸,双臂抱胸,直勾勾盯着眼前刚捅完娄子的瘦猴。
狗剩则是一脸无奈,一副拿瘦猴没办法的模样。
只见瘦猴一个头就磕在地上,双手合十对着狗剩作揖告饶:“师兄,师妹,小的再也不敢了!真不敢了!”
认错态度嘛,看起来还挺诚恳。
可惜狗剩和若羽这会儿都没空搭理他,正琢磨着眼前这烂摊子怎么收拾呢。
按照去南渊城一路上花费的时间算,现在返程,离石洼山还有差不多三天的路。
但现在可好,“若羽一号”让瘦猴那一下给整罢工了。
眼看着蒸汽炉是指望不上了,好在车尾还装着两个“唤风术”法阵节点。
蒸汽机板车可以转变成喷气板车了。
只是刚才撞树那一下,板车控制方向的操纵挡杆也跟着一块报销了。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得,只能在前头村子里找个铁匠铺子,想办法把这破挡杆给修好了。”狗剩一锤定音。
“好嘞师兄!让小的去叫人!”
瘦猴一听有活干,马上精神抖擞,话音未落人已经“嗖”一声蹿了出去,留下一路烟尘滚滚。
望着那道绝尘而去的身影,狗剩长长吁了口气,摇了摇头。
“师兄,你就这么惯着他?”若羽师妹撇撇嘴,有些不满地问道。
“不然呢?”狗剩耸耸肩,拍了拍若羽的肩膀。
“哼,要是我,”若羽师妹小嘴一噘,摩拳擦掌,“就招来一群山蜂,叮得他满头是包,看他还敢不敢这么毛手毛脚。”
她盘算着,等瘦猴师兄回来,就那样做。
“别别别,”狗剩赶紧制止,“你仔细想想,以前你罚完他,他真能记住教训吗?”
若羽师妹歪着脑袋,顺着狗剩的话开始回想。
好像,确实有那么几次,山蜂蜇完没多久,瘦猴那点悔过之心就随蜂毒一块代谢掉了。
“那他哪能记住啊。”
唉,又想起那次瘦猴嘴快,说漏了她不小心进狗剩洞府的事……
若羽师妹想到这茬,脸上禁不住又是一热,偷偷瞥了狗剩一眼,又赶紧移向别处。
“你瞧,他根本记不住嘛,”狗剩显然没注意到师妹这点微妙心思,自顾自地说着他的歪理。
“既然记不住,那揍了不等于白揍?”
“呃……”若羽师妹眨眨眼,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但又一时想不出怎么反驳。
狗剩嘴角一勾,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指着瘦猴消失的方向:
“你看,像现在这样,他捅了篓子,咱们不着急惩罚,晾着他不理不睬,他心里反而七上八下,自个就先慌了神。”
若羽师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么一来,他反而能老实安分一阵子,还上赶着帮咱们跑腿办事。这不比白白浪费山蜂划算多了?”
若羽师妹眼睛一亮,小手一拍:“不愧是大师兄,还是你这法子好。”
……
另一边,瘦猴踩着蹑云步,脚底生风,一溜烟窜到了七八里外一个小山村的村口。
他回头望了望来时的乡野小路,确认狗剩和若羽师妹的身影早已看不见,才长长吁了口气。
他感觉背上那种被山蜂盯着的凉意总算散了点。
“老人家,这里是哪?”瘦猴脸上堆起笑,朝着村口菜地里正侍弄秧苗的老农招呼道。
那老农放下锄头,抬起胳膊抹了把汗:“这是杨家村,我是这村的村长。”
“哦,杨家村,那老丈您就是杨村长咯?幸会幸会。”瘦猴学着江湖人模样拱了拱手。
“我姓赵,叫赵老三,家里五口人哩。”老农摇摇头,一脸实诚。
瘦猴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把他要问的话都忘了。
“你来弄啥?”赵老三开口问道。
“呃……赵老伯好。是这么回事儿。”他朝身后小路比划了一下。
“俺们是过路的,车架子坏了,想问问村里可有会打铁修物件的师傅?”
“有,”赵老三答得干脆利落,“张铁匠。”
“那太好了,赶紧的,请师傅跟我走一趟去修车。”瘦猴眼睛一亮,巴掌一拍。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立了功,抵消前错的曙光。
“不成。”赵老三还是干脆,只吐出两个字。
“为啥呀?”瘦猴一急,“您老不是说有吗?咋个不能跟俺去?俺们给钱的,不白使唤人。”
他赶忙找补。
赵老三看着这急吼吼的半大小子,话匣子倒是开了一半:
“就是今个不巧,他去林子村送家伙什了,顺道收些废铁带回来……”
他顿了顿,像是回忆起了什么。
“我给你说,张铁匠这人老实,看着不说话,做事情还很用心。”
“上月我这老锄头卷了口,寻他修,他二话不说,把刚打出来的新锄头塞给我,只拿走了坏的,硬是没要钱。”
“还有前个月……”赵老三眼神往旁边田埂瞅,看样子能絮叨出半亩地的交情史。
瘦猴头皮一紧,赶紧截住话头。
“得嘞老伯,打住!”他喘了口气,“那您知道张师傅啥时辰能转回来吗?”
“不晓得。”赵老三又回到了简洁模式。
瘦猴真急了:“您不是村长吗?这也不知道?”
赵老三摸了摸后脑勺,憨厚地笑了笑:“我只是村长,我不是他爹。对了,他爹十来年前就死了,就埋在那边。”
他指了指村对面一条被林木覆盖的山沟,看起来有些阴森。
“逢年过节,铁匠都去磕头烧纸,是个孝顺娃,可惜啊,从小就没了娘。说起来,他爹还在世的时候,他就是出了名的孝子贤孙。”
赵老三打开了话匣子。
“三十来年前,闹天灾,地里绝收,饭都吃不上。张铁匠娶的婆娘见识短,动了歪心思,撺掇他把老爹扔了不管。”
“张铁匠二话不说就把他婆娘教训一顿。那婆娘也是个烈性子,被打就受不了,当晚就卷包袱回了娘家,再也没回来过。”
“……”瘦猴听得嘴角直抽,跟这位脑回路清奇的村长简直鸡同鸭讲。
听了一堆张铁匠家的陈芝麻烂谷子,他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让狗剩师兄来找人多好。
只是一想着自己刚捅了娄子,要是狗剩师兄来找人,他就得单独面对若羽师妹,心中忍不住升起一股寒意。
几个月前被山蜂蛰得满头包的记忆,又开始攻击他。
“村长,村长大人,赵老伯!您不要再说了,就告诉我张铁匠家在哪就好了,我去他家等他!谢谢您了。”
瘦猴开始求饶。
“就在那边,村里左边第五间土房。”赵老三停下来,伸手往村里一指。
谢过村长后,瘦猴拔腿就跑,不愿在这个脑回路清奇的话唠村长跟前多呆片刻。
只是这时候,那村长还在自顾自地嘀咕着:“说起来,前几个月张铁匠捡了个宝贝,打铁的水平就突然起来了。”
“哦?宝贝?”瘦猴来了点兴致,脚下的步伐也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