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仙长!别来无恙啊?”
县太爷这一嗓子,听得狗剩直翻白眼,心下连道无语。
他把那头瘦驴的缰绳往旁边的瘦猴手里一塞,脸上堆起假笑迎上去:
“真没瞧见青天大老爷在这儿,莫怪莫怪!”
“哪儿的话,狗剩仙长您随意,把这儿当自己家就行,不用客气!”
两人假模假式地客套完,县太爷转向旁边那位青袍道士,介绍起狗剩来:
“几位道长,这位便是我们石砚县地界唯一仙门的掌门,狗剩仙长!乃是第一……”
却不等县太爷把话说完,那为首的青袍道士鼻子里哼了一声,下巴都快抬上天了,眼神斜瞟着狗剩。
“哦?掌门?”青袍道士嗤笑一声,扭头对身边几个随从道,“就他?看着都还没断奶呢!搁这儿过家家呢?”
几个随从也跟着哄笑起来,眼神里全是“就这?”的意思。
“看样子,”青袍道士一脸嫌弃,“贫道这趟是白跑了。”
县太爷脸上尴尬得都快挂不住了,却也不敢发火,只能赔着小心解释:
“道长您有所不知啊,狗剩仙长法力高强,神通广大……”
于是赶紧把狗剩的战绩搬出来。
狗剩仙长带着人剿灭了盘踞石砚县几十年的邪道黑风寨,替天行道,还顺手救了青岚国最大绸缎商家的公子。
陛下龙颜大悦,亲下圣旨嘉奖,还把石洼山赐给他们当山门根基。
县太爷自然是不知道赵景涵的皇子身份,只当他是富商家的少爷,也不知道那日皇宫内发生的变故,这部分倒也没提。
谁知那青袍道士听完,脸上讥讽更浓了几分。
“哼!乡野小打小闹罢了。南渊州六十年一度的论剑大会,岂是这等过家家的小门小派能掺和的?”
他捋着那一撮细细的黑胡子,冷笑不止。
笑着笑着,他那细长的眼睛扫到了狗剩身后的驴板车,瞥见里面有个金灿灿的小东西,正抬眼盯着他。
“咦?……妖兽?”
他心头一动,暗中放出神念探查过去。
可这么一探,脸上的表情渐渐不对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他脸色大变,再看向狗剩时,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哎、哎呀呀!原来是狗剩道友!失敬失敬!”
他慌慌张张拱手作揖:“贫道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狗剩道友威名,实在是我孤陋寡闻!”
“改日!改日贫道一定备上厚礼,亲自登门赔罪!那、那个……贫道先告辞了!”说话间那叫一个恭敬客气。
话一落音,像是身后有鬼追一样,急吼吼召出一个巨大的叶形飞行法器。
急急拽上几个愣神的随从,连狗剩宗门名字都顾不上问,“嗖”地一下便冲天而起,眨眼就飞没影了。
狗剩:“……??”
什么情况?这人怎么最后的言语和举动变得那么怪?高级黑?他这小脑瓜转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问县太爷。
“青天大老爷,那几个家伙到底是干啥的?”
县太爷还望着天上消失的影子发愣,被狗剩一问才回过神,赶紧赔笑道:
“仙长您刚出山可能不清楚。刚才那位是玄武门的马长老,是位出家道士。听说最近在南渊州各郡县游历,就是来知会各正道宗门……”
原来明年二月初二,要办六十年一回的“南渊州论剑大会”了。马长老不了解石砚县的宗门情况,才先找到衙门来问。
“哦,论剑大会……”瘦猴一听,顿时有些好奇,“那是啥?”
“至于细节,就轮不到下官这种小小县令知道了。”县太爷搓着手,干笑一声。
“哎呀坏了!”他突然一拍大腿,懊恼道,“忘了忘了!那马长老跑得太急,邀请函!他还没把贵宗门的邀请函留下就走了!这……这……”
他一脸惶恐,生怕狗剩怪罪下来。
“没事。”狗剩摆摆手。
什么论剑大会,他可不感兴趣,现在宗门实力薄弱,先把自家一亩三分地搞好才是正经。
两人又随便聊了两句,与县太爷作别,就拉着驴车准备回山。
可刚抬脚走了几步,两人对视一眼:“猫跑了?!”
没办法,只好先在县城里瞎逛逛,等那小祖宗自己玩够回来。
两人顺道给若羽师妹买了几本时兴的画本子,还有一堆憨态可掬的彩陶小玩意儿,又给师父白老头弄了一罐上好的茶叶。
说来也巧,刚买完东西,那小猫就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回来了,嘴里还叼着个东西,“啪嗒”丢在狗剩脚边。
“咦?”
狗剩捡起来一看,是个小牌子,玉质温润,非金非木,上面刻着字,他倒能认出来。
“南渊论剑?”
跟那马长老说的论剑大会有关?狗剩捏着牌子,心里嘀咕。
这小猫偷东西的老毛病又犯了,和瘦猴一个德行!
算了,反正猫都“送”来了,回去让师父看看这玩意到底是啥。
话说回来,在狗剩和瘦猴看不见的县城某处僻静角落。
刚才起初嚣张跋扈后来却狼狈逃走的青袍道士马长老,带着他的几个随从正瘫在地上瑟瑟发抖。
那个载着他们逃命的巨大叶形法器也歪在一边。
“太……太可怕了!”马长老浑身发抖,嘴里语无伦次。
几位弟子也想不通,他们师父身为金丹初期巅峰修为,平日里呼风唤雨,怎得今日被那个……那个小家伙揍成这样?
实在匪夷所思!
就在片刻之前,万尺高空之上。
一位身着八卦道袍的老者,正脚踏飞剑破空而行。
他身后跟着个小童子,紧紧抱着老者的腿,生怕一松手就从云端栽下去摔成肉饼。
两人无意间注意到地面上的那场打斗。
“有趣!”老者眼睛一亮,捋了捋花白胡子,笑道,“哈哈!有趣!”
童子眨巴着眼,探头问:“爷爷,咱们不去帮忙吗?”
老者反问:“哦?你说帮哪边?”
童子歪头想了想,一本正经:“帮那几个道士吧!他们和爷爷一样,都是穿道袍的,还被打得这么惨。”
“哈哈!”老者摇头失笑,“穿道袍不假,可爷爷跟他们不是一路人。玉璧九洲这么大,门派多得数不清,哪能随便掺和?”
说着手掐法诀,脚下飞剑“嗡”一声亮起金光。
童子赶紧抱紧,剑光骤然大盛,“嗖”地化作流星,转眼便消失在天边尽头。
……
回到山门,把上好的茶叶呈上。
白老头先是板着脸训斥:“小兔崽子!就不知道省着点花?”
可一转头,没人看见的时候,老头躲在房里偷偷乐了三天三夜。
可惜的是,若羽师妹的礼物终究没能亲手送到她手上。
敲响她洞府那紧闭的门窗时,没有等来开门,只有一句:“师兄,把东西搁在窗台上吧,我稍后自个儿去拿。”
狗剩听得直挠头,只好悻悻然照办,将那些画本子和彩陶小玩意小心放在了窗台上。
“这是?”接过狗剩递过来的玉牌,白老头眯着眼反复端详,“南渊论剑……”
久远的记忆忽然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他一拍大腿:“算算日子又快到了?上次……上次还是六十年前吧?”
“师父您参加过?”狗剩一听师父知道,眼睛顿时亮了。
“当然!”白老头摸着胡子思索起来,“为师当年……是去干啥来着?”
“……”狗剩无语。
“哦!”白老头终于想起来了,一脸淡然,“他们请为师去,是当那届的首席裁判官。唉,勉为其难去了一趟。”
“哇!师父您这么牛!”狗剩由衷送上马屁。
“这小牌子就是论剑大会的邀请函。怎么?那些人倒是看重咱这小山门,专程给你送来了?”
“啊……对对对对对!”狗剩一拍脑门,“那马道长走得急,就把这牌子塞我手里了,话都没说完!”
他可不敢实话实说,这是自家那小贼猫偷来的!
万一让白老头知道了,不光猫得挨揍,自己这个监管不力的掌门怕也得跟着吃瘪。
“对了,”狗剩正欲离开宗门大殿,却被身后的白老头叫住,“你那小猫把你刚买回来的鱼吃了。”
狗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