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顿了顿，血袍无风自动。
一股源自血海深处的阴冷、污秽却又磅礴浩瀚的气息隐隐弥漫开来，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似乎下降了几分。
“之前我已言明。”
冥河的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仿佛无数怨魂在血海深处低语。
“我冥河永恒不灭的根本，乃是分身亿万，并将这亿万本源尽数寄生于血海之中。血海不枯，我不死！此乃我道之基石。”
他目光转向陆珺，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其灵魂深处饕餮般的本源。
“我想，六太子欲行那化身亿万之道，东皇道友又特意请我前来，其意不言而喻——定是想询问我这化身亿万之法，以为借鉴。”
冥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异常郑重，甚至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然！此等术法，我须提前言明：我之化身亿万，非是修行根本大道，实乃我之本命神通也！”
“是依托血海这独一无二的本源之地，结合我自身本源特性而诞生的天赋能力。”
“其法门，与你们所设想的那条‘一证永证’之路，根子上或许就不同。”
太一点头：“我知晓，但以化身论，冥河道友古往今来第一。”
“想要我侄儿走化身亿万之法，只得有求于冥河道友，这其中危险，我等自知。”
冥河得到太一的保证，他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冥河，一生谨慎，此等危险，必定要先阐明。
阻拦红云灵魂，已经算是他冥河最为冒险之事了。
事实证明，冒险真的很不值得。
鸿蒙紫气没有得到，反而得罪了镇元子。
如今，可定不能再得罪太一了。
“太一道友明白就好，但我还是得提前阐明。”冥河继续为自己开脱。
“我无法直接传授你们能分化亿万独立道种的无上法门。”
“我只能以我自身感悟，来简单讲述我是如何侥幸领悟并炼就这血神子化身的。”
“侥幸？”太一和镇元子几乎是异口同声，眉头同时蹙起。
以冥河的身份地位和血神子的赫赫凶名，竟用“侥幸”二字？
“没错，侥幸！”
冥河坦然承认，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之色，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
“二位道友皆知，我那血海，乃洪荒天地间至阴、至邪、至污、至秽之物的最终汇聚之地。”
“只要洪荒不灭，生灵争斗杀戮不止，这阴邪怨戾之物便源源不绝，汇入血海。”
太一与镇元子瞬间屏息凝神。
他们知道，接下来的话，将是冥河老祖从未对外人言说的核心隐秘，甚至直接关乎其存在的根本！
冥河愿意在此刻吐露，足见其对“一证永证”之路的期待，已压过了对自身秘密的守护之心！
冥河的声音低沉下来，仿佛在揭开一个尘封万古的真相。
“在盘古开天初期，血海尚未成为如今的浩瀚之海，仅仅是一片‘血湖’。”
“在一次次量劫之后，那无量生灵含冤陨落、真灵不存后留下的污血与怨念的汇聚。”
“在某一次，血湖吸纳了大量新生的污血后，我尝试去操控它们，却发现……这些新汇聚而来的至阴至邪至污至秽之物，其本源深处，竟不受我控制！”
“不受你控制？”镇元子失声轻呼，手中的地书光芒剧烈闪烁了一下。
太一虽未出声，但那双如大日般威严的眸子里，瞳孔也骤然收缩！
这简直颠覆了他们对血海与冥河一体共生的认知！
原来最初的血海，并非完全属于他？
冥河沉重地点点头，肯定了他们的惊骇：“是的，不受我控制！”
“那时的我，只是最初那片血湖孕育出的生灵，能掌控的，也仅仅是血湖本身。”
“新来的污血，如同无主的、充满剧毒和恶意的力量，盘踞在我的家园之中。”
“与我格格不入，甚至隐隐有反噬、污染我本源的趋势！这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若任由这些无主污血壮大，终有一日，我这‘血湖之主’怕是要被鸠占鹊巢，或者被其蕴含的无穷怨戾彻底同化、失去自我！”
他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决绝：“所以，我必须找到方法，霸占这整片正在成长的污血之湖！”
“让后来者，无论多么污秽，多么邪异，都必须打上我冥河的烙印，为我所控！”
“这便是我尝试的开始，也是一切的开端。”
冥河的声音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意味。
“或许是天定，或许是机缘巧合，也或许是在那无尽的尝试与对抗中，于绝境中迸发出的一线灵光。”
“在一次极度危险的、试图强行融合新污血的实验中，我的本源……分裂了！”
“我将自身的一部分本源，强行撕裂开来，带着我‘存在’的印记，如同种子般，投入了那片新生的、无主的污血之中！”
冥河眼中血光暴涨，仿佛重现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如同自斩灵魂！但结果成功了！”
“那片原本桀骜不驯、充满排斥的污血，在融入我这缕分裂的本源后，竟真的……安静了下来。”
“如同我肢体的延伸，开始接受我的意志！”
“自那以后，我便明白，想要掌控整个血海，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断地分裂自身本源。”
“将其作为‘种子’，植入每一滴新汇聚的污血之中，将其彻底转化为‘我’的一部分！”
“污血汇聚得越多，我便分裂得越多，烙印得越多！”
“后来，量劫不断，污血无尽……我的分裂也永无止境。”
“从最初的一缕、十缕、百缕……到后来，分裂本源、凝练血神子，几乎成了我的本能。”
冥河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而庞大的自豪。
“当血湖成长为如今的浩瀚血海，我已分化出四亿八千万血神子分身！”
“每一滴污血的核心，都寄托着我的一缕本源烙印！血海即我，我即血海！”
冥河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大殿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镇元子手中的地书光芒彻底凝固，连书页都仿佛停止了翻动。
他脸上那惯常的温和与镇定彻底消失，只剩下震撼！
太一虽依旧端坐，但其身后虚空隐隐震荡，仿佛有混沌钟的虚影在无声嗡鸣，显示着他内心掀起的滔天巨浪。
冥河与血海之间，还有如此隐秘？
难怪他之前说，这仅仅是他的本命神通！
这根本就是一条无法复制的、属于血海之主的独特生存之道！
一边的陆珺则是若有所思。
“原来如此，那蚊道人的出现，就说的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