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苏云舟在一片温暖中醒来。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滚到了龙床中央,身上盖着柔软暖和的锦被,而旁边已经空了。
还好,那个gay先走了。
顾衍不知何时已经起身离开了。
苏云舟揉了揉眼睛,坐起身。
殿内暖炉烧得很旺,但他光脚踩在地板上,还是感到一丝凉意。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一股凛冽的寒风瞬间灌了进来,夹杂着纷飞的雪花。
“又下雪了啊……”
苏云舟缩了缩脖子,赶紧关上窗户。他得赶紧回听竹苑加衣服,这鬼天气太冷了。
苏云舟匆匆整理了一下睡得皱巴巴的里衣,梳洗过后便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衣衫,冒着雪小跑出了养心殿,朝着听竹苑的方向快步走去。
如今洛青被禁足七天,他自己也可以悠闲七天了。
就当给自己放过国庆小长假了。
途径御花园结冰的湖边时,他远远就看到一个披着大红织金斗篷的窈窕身影正站在湖边赏雪,几个宫女太监簇拥在身后。
不是皇贵妃又是谁?
真是冤家路窄挟路相逢啊。
苏云舟心里暗叫倒霉,只想低头假装没看见,加快脚步溜过去。
“站住!”
得,看来又得出事了。
皇贵妃冰冷的声音却清晰地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苏云舟脚步一僵,只得硬着头皮转过身,走上前规规矩矩地行礼:“臣参见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缓缓转过身,艳丽的脸庞在雪光映衬下更显白皙,却也透着一股刻薄的冷意。
她上下打量着苏云舟只穿着单薄里衣、冻得有些发抖的狼狈模样,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苏侍君真是好兴致,这般天气,穿如此清凉,是想借机邀宠去皇上面前装可怜嘛?”
不er,没惹。
真是没话硬找茬是吧,我看你是忘了老子有起床气这件事吧。
苏云舟心里骂了一句,面上却只是淡淡赔笑:
“娘娘说笑了,臣只是从皇上的养心殿出来散步,不觉走远了罢了。”
“哦?散步?”
皇贵妃一步步走近他,目光如同毒蛇般在他脸上逡巡:
“本宫看你是夜宿养心殿,得意忘形,连规矩体统都忘了吧!区区男宠,魅惑君上,搅得后宫不宁,如今连景妃都……”
她提到景妃,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和快意,声音更加尖利:
“苏云舟,你别以为有皇上护着,你就可以无法无天!这后宫,还不是你一个贱婢可以撒野的地方!”
苏云舟被她骂得火气也上来了本,本来天冷他就不想说话,看来现在是不得不动动嘴皮子了:
“娘娘慎言!臣如何,自有皇上圣断!景妃娘娘之事……恐怕娘娘您心中有数吧,又何必在这儿程口舌之快呢!真以为现在还有人罩着你吗?”
“放肆!”皇贵妃似乎就等着他回嘴,猛地抬手似乎要打他耳光!
苏云舟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躲开。
然而,皇贵妃的手却在半空中硬生生停住,并没有真的落下。
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反而就着苏云舟后退的姿势,脚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般,惊呼一声,整个人猛地向前一扑,手臂恰好重重地推了苏云舟胸口一把,同时自己的身体却向着旁边冰封的湖面倒去!
“噗通——!!!”
一声巨响,脆弱冰面破裂!
皇贵妃整个人瞬间掉进了刺骨的冰湖里,红色的斗篷在水中如同血花般绽开!
“娘娘!!!”周围的宫女太监发出惊恐的尖叫!
苏云舟被皇贵妃推得踉跄了一下,还没站稳,就看到了这骇人的一幕,整个人都傻了!
“我……我靠?!碰瓷啊?!”
他失声惊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女人为了陷害他,居然对自己这么狠?!
“快来人啊!苏侍君把娘娘推下水了!救命啊!快去禀报皇上!”
皇贵妃的心腹宫女立刻指着苏云舟,声音凄厉地尖叫起来,眼神却带着恶毒的快意。
其他宫人也立刻跟着喊了起来,现场一片混乱。
苏云舟暗骂一声,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我推她下去的,你不找人赶紧救人,反而去喊什么皇上啊!
真无语。
“不是我!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苏云舟气得浑身发抖,大声辩解,但根本没人听他的。
眼看着湖里的皇贵妃扑腾了几下,似乎就要沉下去,脸色惨白,嘴唇发紫。
“妈的!”苏云舟低骂一声。
他知道这是陷阱,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人淹死!
更何况,如果皇贵妃真死了,这黑锅他就彻底背定了!
他顾不上多想,也顾不上冰冷,猛地扯下自己身上那件本就单薄的外袍,毫不犹豫地纵身跳进了冰窟窿里!
刺骨的寒意瞬间如同千万根钢针扎遍全身!
苏云舟冻得牙齿都在打颤,但他咬紧牙关,奋力游向已经意识模糊、正在下沉的皇贵妃,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拼命往岸边拖。
岸上的太监宫女们这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帮忙,终于将两人从冰水里拖了上来。
皇贵妃已经彻底昏死过去,脸色青白,气息微弱。
苏云舟也冻得几乎失去知觉,浑身发抖,嘴唇乌紫,瘫倒在雪地里,连话都说不出来。
宫人们乱作一团,有的赶紧用斗篷裹住皇贵妃,抬着她往最近的宫殿跑,有的去传太医,有的则警惕地看着几乎冻僵的苏云舟。
很快,得到消息的顾衍带着人急匆匆地赶来了。
他脸色铁青,看着昏迷不醒的皇贵妃,和几乎冻成冰棍、蜷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苏云舟,眉头死死锁紧。
“怎么回事?!”顾衍的声音冰冷得如同这天气。
皇贵妃的心腹宫女立刻跪倒在地,哭喊着将苏侍君因口角争执,狠心将皇贵妃推入冰湖的戏码声情并茂地演绎了一遍。
顾衍的目光扫向苏云舟。
苏云舟冻得浑身发抖,牙齿打颤,想辩解,却只能发出“咯咯咯”的声音,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就在这时,被抬到偏殿、裹着厚被子灌了姜汤的皇贵妃幽幽转醒了
苏云舟见皇贵妃醒来,这才松了口气,刚准备招呼太医再去给皇贵妃号脉,谁知道皇贵妃先恶人先告状了起来。
她一醒来,就虚弱地抓住顾衍的衣袖,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声音颤抖,带着无尽的恐惧和委屈:
“皇上……皇上要为臣妾做主啊……是苏云舟……他……他因为臣妾训斥了他几句,就心生怨恨,将臣妾推入湖中……他想杀了臣妾啊皇上……” 她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顾衍看着泪眼婆娑的皇贵妃,眼神复杂难辨。
他当然不相信皇贵妃的一面之词,但众目睽睽之下,证据似乎对她有利。
就在顾衍沉吟着该如何处理这棘手的场面时,殿外突然传来一声清脆而带着几分急切、几分威严的通传:
“慈妃娘娘驾到——!”
众人皆是一愣,包括顾衍和正在哭泣的皇贵妃。
慈妃?她常年礼佛,深居简出,几乎从不参与后宫纷争,今日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是非之地?
只见殿门口,一位身着素雅宫装、未施粉黛却气质沉静如水的女子,扶着宫女的手缓缓走了进来。
她容貌并非绝色,但眉宇间自带一股平和与通透,正是几乎被后宫众人遗忘的慈妃。
苏云舟心中一紧,上次他逃跑就是被这个慈妃扣下的,她突然前来,真是不知道是福是祸。
慈妃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她走到顾衍面前,规规矩矩地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顾衍抬手:“慈妃,你怎么来了?”
慈妃站起身,目光平静地看向还在啜泣的皇贵妃,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臣妾方才在佛堂诵经,听闻湖边出了事,心中不安,特来看看。娘娘受惊了。只是……”
她话锋微微一转,目光似有若无地瞥向殿外某个方向,语气依旧平和:
“只是皇贵妃娘娘似乎是记茬了。”
慈妃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殿内激起层层涟漪。
她神色平淡,带着几分礼佛之人的疏离,但那双沉静的眼眸扫过皇贵妃时,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微光。
皇贵妃的哭泣声戛然而止,脸上那副委屈可怜的表情瞬间僵硬,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惊慌。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锦被。
顾衍深邃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他看向慈妃,语气听不出喜怒:“慈妃,你此话何意?”
慈妃微微垂眸,语气依旧平淡无波,却字字清晰:
“回皇上,臣妾虽离得远,但佛堂正对湖边,臣妾看得一清二楚,确是皇贵妃娘娘不慎脚下滑了一下,失足落水。苏侍君见状,不及多想便脱衣下水救人,其情可悯。”
她顿了顿,补充道。
“臣妾旧病复发,没来得及去湖边营救,是臣妾的不是。”
顾衍的目光再次落回皇贵妃脸上,那眼神冰冷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压迫。
皇贵妃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还想辩解:“皇上,臣妾……”
“够了。”
顾衍冷冷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既然是不慎失足,便好生休养。日后湖边雪天,少去为妙。”
他没有直接戳穿,但话里的警告意味十足。
说完,他不再看皇贵妃,转而看向还瘫坐在地上嘴唇乌紫的苏云舟。
为了救陷害他的人而弄成这副狼狈模样,顾衍的眉头拧得更紧,心里涌起一股烦躁。
他解下自己身上的玄色貂皮大氅,几步走过去,弯腰,将还带着体温的大氅紧紧裹在了苏云舟几乎冻僵的身上。
温暖的触感瞬间包裹住苏云舟,带着顾衍身上独有的龙涎香气。
苏云舟猛地抬起头,对上顾衍那双复杂难辨的眼眸,愣住了。
“还不起来?真想冻死在这里?”
顾衍的声音依旧没什么好气,但动作却不算粗暴。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太监,“送他回听竹苑,传太医好好看看。”
“是!”太监连忙上前搀扶苏云舟。
苏云舟裹紧那件宽大温暖的大氅,在太监的搀扶下踉跄起身。
他经过顾衍身边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顾衍一个眼神制止了。
顾衍深深看了他一眼,又瞥了一眼殿内脸色惨白的皇贵妃,什么都没再说,转身大步离开,玄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夜晚 慈妃宫中
夜幕降临,雪依旧未停。
顾衍处理完政务,屏退左右,独自一人来到了后宫最为偏僻寂静的一处宫宇。
院内檀香袅袅,异常清冷。
正殿佛堂灯火如豆,慈妃正跪在蒲团上,闭目诵经,指尖缓缓拨动着念珠。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睁开眼,看到走进来的顾衍,眼中没有丝毫惊讶,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淡。
她起身,微微躬身:“皇上。”
顾衍没说话,自顾自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扫过这间陈设简单、甚至有些朴素的佛堂,沉默了许久。
殿内只有烛火噼啪的轻微声响和窗外呼啸的风雪声。
良久,顾衍才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朕把你安排到这么偏远的地方住着,一住就是这么多年……你就没有什么怨言?”
慈妃依旧垂着眼眸,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皇上的安排,自有圣意。臣妾不敢多言,亦无怨言。”
顾衍冷哼一声,指尖在椅背上轻轻敲击:
“既然知道不能多言,今日……怎么那么积极?跑到皇贵妃宫中,说了那么些话?”
慈妃拨动念珠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指尖微微发白。
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抬起头,看向顾衍,那双平静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细微的波动,却很快又归于沉寂。
她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
“皇上是臣妾的主子,有些话,有些事……皇上不方便说,不方便做。那臣妾自然要替皇上说替皇上做,为皇上分忧。” 她意有所指。
顾衍微微侧头,深邃的目光落在慈妃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似乎想从中看出些什么。
半晌,他才收回目光,声音低沉冰冷,带着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