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知栩回到外科大楼时,便看到沈竹心铁青着脸坐在办公室生闷气。
她敲了敲敞开的门走了进去,“怎么了?跟孟钏还是谈不拢吗??”
沈竹心摇了摇头,“无所谓,如果他继续拖下去的话,我可以起诉,也可以调去别的地方,分居两年再起诉照样可以离。”
她语气轻快,朝乔知栩笑了笑,“也就两年时间而已,我也不急着找新人,总归急得不是我,是孟家。”
乔知栩看着她脸上云淡风轻,眼底却藏着涩意的模样,心里也不是滋味。
说起来,她这个闺蜜不比她好到哪里去。
沈竹心嫁到孟家,孟家一开始并不同意,嫌弃沈竹心的孤儿出身,嫌弃她没有足够配得上孟家的家世。
如果不是孟钏坚持,且用尽各种手段跟孟家抗衡,或许他们根本不会结婚。
她是亲眼见证了两人的那一段艰难的感情终成眷属,她也以为竹心这辈子终于有一个家,可谁知道——
当初为了那么这段感情,比竹心还能坚持的孟钏,却也是他先在这段感情中出了差错。
沈竹心要离婚,最高兴的,莫过于孟家那些一直瞧不上她,千方百计要撮合孟钏跟谢家大小姐的那群人了。
乔知栩在她面前坐下,“你真的已经做好离婚的决定了吗?”
沈竹心点了点头,随后,自嘲地笑了笑,“你知道的,当初我就想放弃的,如果不是他坚持……”
乔知栩确实是知道的。
孤儿院长大的沈竹心,看似阳光,实则内心自卑得厉害,孟家那样的家庭,从来不是她想要踏足的地方。
孟家当初刚一找上她,沈竹心就已经要放弃孟钏了。
最后,是被孟钏打动,她才愿意再给那段感情一个机会。
她嫁入孟家是因为孟钏,可如果连孟钏都不能称为她坚持下去的理由,那……这段婚姻确实也没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乔知栩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她跟傅令声的这段婚姻。
她这段婚姻更可笑,没有一点感情,全靠合约支撑。
好处就在,结束的时候,可以断得干干净净,不需要拖泥带水。
“嗯,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站在你这边。”
乔知栩开口道。
沈竹心回以她一个微笑后,又想起了什么,问道:
“刚才我看到傅令声也在,他来找你?”
乔知栩想起傅令声今天的古怪言行,丝毫没有谈论他的兴致,便随口道:
“可能生病了吧,我也没问。”
不过,看今天傅令声那不同往常的样子,确实是病得不轻。
她也没有在沈竹心这边多待。
虽然她拿病人当借口敷衍了傅令声,但她也确实很忙。
跟沈竹心分开后,她便回了自己的诊室。
不知不觉,又是忙了一下午。
等忙完最后一台手术时, 正好到了下班的时间点。
刚坐下补了点葡萄糖, 一旁的手机亮了亮。
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傅玧发来的,还是提醒她去看心理医生。
看着手机,她无奈笑了。
虽然她跟傅玧就认识了那半个月,却觉得傅玧像个老妈子似的。
她拿起手机,给他回了一条过去——
【现在就去。】
她倒没有敷衍傅玧, 早在住院那会儿,她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心理出了问题。
她不会因为傅令声冷待自己就伤春悲秋到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今天刚到医院时,就已经约了一个心理医生。
时间就在半个小时后。
她算了一下时间,现在出发正好。
于是,便拿着包出了诊室。
她约的是一个专家号。
推门进去的时候, 一道娇小的身影正被挡在电脑后,听到门口的动静后,抬起头来。
是一张极年轻的圆脸,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看到乔知栩时,眼底一讶,显然是认出了乔知栩,而乔知栩也认出了她。
“是你?”
圆脸医生率先开口。
“南医生?”
乔知栩疑惑地开口。
她约的专家叫南伊,是业界有名的心理专家。
她以为会是一个稍微年长一些的医生,没想到竟然会是那天在飞机上坐在她身旁的年轻女孩。
南伊点点头,“嗯,是我,请坐。”
因为认出了乔知栩,自然也清楚她这次是来解决什么问题。
“我……”
尽管做好了来看心理医生的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面的时候,她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没事,我们就聊聊天,像那天在飞机上一样,你想跟我说什么都行。”
南伊的声音很温柔,像是带着一股暖意的春风,将她环抱在中间,再配上她那张人畜无害的亲和面容,让乔知栩整个人都放轻松下来。
乔知栩把自己那天雪崩发生时的扬景跟南伊说了一遍,整个过程都还算冷静,但声音中还有一丝轻微的颤抖。
这种创伤应激障碍对南伊这种心理专家来说并不算什么大难题。
而乔知栩的问题,还有更深一层——
“你是说,自从那件事之后,你看到你先生就会不由自主地排斥他,会心生烦躁?”
乔知栩并没有隐瞒南伊,郑重地点了点头。
而后,道:
“我知道我这个反应有点问题,所以……”
“不,没什么问题。”
南伊打断了她,“或许你没注意到, 你在提起那扬雪崩时,情绪波动并不大,真正让你应激障碍的,是你的先生,因为他在你心里很重要,才会成了你这扬病的根源,你看到他,就会想起那扬雪崩,想起你自己被丢在雪下的恐惧和绝望。”
南伊的话,一针见血,让乔知栩怔住了,久久没有说话。
南伊也不着急她的回应,而是坐在她对面,静静等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乔知栩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问南伊,“那我该怎么做?”
“平常心直面那个根源,再选个合适的时机远离那个根源,一切都能变好。”
一开始,乔知栩觉得南伊的话简单又笼统,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但有一点,她觉得南伊说的对, 傅令声才是她应激障碍真正的根源。
是她对傅令声的执念,将她困在了雪崩的那天。
她跟南伊又聊了一会儿,觉得心头那种沉重的感觉果然缓解了不少。
之后,南伊又给她开了一些辅助治疗的药物后,乔知栩从南伊的诊室离开。
刚走出南伊的诊室没多远,就听到一道诧异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知栩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