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水晶烟灰缸里,塞了满满的烟头。
将手上的烟蒂在烟灰缸中熄灭,这么多尼古丁也没能成功让他压下心头的焦躁和不安。
待烟味散尽,他重新回到客厅。
视线第一时间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那个芒果蛋糕。
他知道乔知栩对芒果过敏。
刚结婚那会儿,他下班路过一家新开的蛋糕店,心血来潮给乔知栩带了一份芒果班戟。
他清晰地记得当时乔知栩看着他时,眼睛里亮亮的光芒。
仿佛缀了满目的星辰,明亮耀眼。
尤其是藏在眼睛里的笑,她即便已经很克制,可笑容还是不由自主地从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跑出来。
他甚至无法理解,就区区一个不到一百块钱的小甜品,怎么能让她那样高兴和满足。
当她吃进去一口的时候,她表情明显变了一下。
但还是眉眼弯弯地将那个芒果班戟给吃完了。
可接下去的事情就不受控制了,她的脸上,手上长满了红疹,呼吸急促,下一秒就晕倒在了他怀里。
去了医院后,他才知道,她芒果过敏。
她那一刻明显的表情变化,也是因为尝到了芒果的味道,可她还是吃下去了。
当时,他问她,明知道自己芒果过敏,为什么还要吃。
她很轻松地回答他:不能浪费了你的心意嘛。
傅令声想着她的家教不允许她拂了别人的好意。
但却无法理解,什么样的家教,要拿自己的生命做交换。
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给乔知栩买过任何跟芒果有关的食物,日常用餐,也都避开了芒果。
可今晚,他抱着道歉的心思,却给她带了个要她命的东西。
傅令声想起当时乔知栩愕然地看着手里的芒果蛋糕,又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越发变得不知所措。
他提步朝主卧走去,刚将主卧的门推开一条缝隙,便听到里面传来乔知栩绝望的哭声——
“救命,令声,救我……救我……”
傅令声心里陡然一沉,快速推开房门朝乔知栩身边走去。
“怎么了,乔知栩?”
放轻的音量,带着一抹不自觉的紧张。
他看到一行泪,从乔知栩的眼尾滑落下来。
“乔知栩,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你醒醒。”
傅令声被她无声的眼泪灼得心口发疼,可他俨然没有意识到。
他还在紧张地喊着乔知栩的名字,又怕声音太响会吓到她。
他看着乔知栩紧锁的眉头,那张脸上,带着浓烈的绝望和无助。
喊他救她时,声音里却不见半分期盼,似乎在梦里,她哪怕这样喊着,他都不可能来救她一般。
她,到底梦到了什么?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乔知栩……”
***
黑,好黑。
雪下的寒气,如一双冰冷的手,扼住了乔知栩的脖子, 让她艰难喘息着,窒息感仿佛随时都要夺去她的命。
她好像听到了傅令声的声音,又近又远。
这声音,没有谴责她时的冰冷和不耐烦,相反,还多了几分担心?
不,这不可能是傅令声的声音,一定是她听错了。
下一秒,她从噩梦中惊醒,猛然从床上坐起。
呼吸,因为惊慌而喘得厉害。
傅令声看着她空洞的双眼,似乎还没有完全苏醒。
只是身子却颤抖得厉害,显然,那个噩梦让她吓得不轻。
“乔知栩,你还好吗?”
低沉的嗓音里,夹着一丝疼惜和担忧。
听到他的声音,乔知栩身形微微一顿,下一秒,原本空洞的双眼渐渐清明起来。
看到傅令声的脸,她愣了一下。
“做噩梦了?”
傅令声温声开口。
嗓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温柔到甚至让人觉得受宠若惊。
压下心头的恐惧,乔知栩点了点头,用沙哑的嗓音开口道:
“抱歉,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傅令声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客气和疏离,而这份疏离,比起之前在客厅里时更明显了一些。
“做了什么噩梦,能跟我说说吗?”
傅令声没有回答,而是换个问题问她。
似乎想借着这个问题,消除掉两人之间那让他觉得烦闷的疏离感。
乔知栩怔然。
自从在雪崩下被救回来后,她连续做了半个多月的噩梦。
只要她闭上眼,当日的噩梦,就会如期而至。
重复又重复……
那濒临死亡的绝望和恐惧,也在这半个月里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像是在凌迟她,也像是在提醒她。
“没什么,就是一个梦而已。”
她起身下床,“我去洗把脸,你再睡一会儿吧。”
乔知栩去了浴室,冰凉的水,刺激着她浑身的每一处细胞,也让她从刚才的噩梦中彻底清醒过来。
可撑着洗漱台的双手,却还在微微发抖。
而她发现,自己现在跟傅令声睡同一张床,甚至哪怕只是同处一室,她的心里都生出了本能的排斥。
在浴室里待了好一会儿,她才磨磨蹭蹭地从浴室里出来。
见傅令声仰头靠坐在沙发上,闭着眼,捏着眉心,情绪有些不好。
听到她出来的动静,他放下手,朝她看过来。
乔知栩的脚步停顿了半秒,才走到柜子前,从中取了一床羽绒被,往主卧外走。
“你抱着被子去哪?”
傅令声见她这个举动,心头蓦地一慌,赶忙问道。
声音里,有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慌乱。
乔知栩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十分平静地开口道:“我最近睡眠不太好,会打扰到你睡觉,打算去客房睡。”
闻言,傅令声瞬间沉下脸来。
凛冽的目光凌厉地盯着乔知栩,连嗓音都裹上了一层寒霜:“乔知栩,你要跟我分房睡?”
乔知栩也听出了傅令声语气中的愠色,但她直接忽视掉了。
她是真的不太想跟傅令声同处一室,甚至都懒得跟他争辩。
但还是耐着性子,冷静地解释道:
“你平时工作忙,睡眠很重要,分房睡对你我都好。”
傅令声死死地盯着她,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