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少女口中带着些许嘲弄的话，凌霄心中猛地一惊，想到那个荒谬的可能，凌霄实在是难以置信。
他死死盯着白琳的脸，想要从上面寻找到一些熟悉的痕迹。
没想到越看越觉得心惊。
只要忽视现在那双过于冷寂的灰瞳，便依稀能看出当年那个小丫头的影子........
面前这个被万妖跪拜的人，竟然是白琳吗？！
久违的，凌霄想起了最初见到白琳的时候。
第一次见到白琳时她才三岁，那么小的一只，跟着掌门被带到了平天宗所有长老面前。
明明是换作任何一个修士都会觉得害怕的情况，偏偏这只小不点却硬是挺直了身板，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傲气。
正是那一眼，让凌霄动了收徒的念头。
可后来呢？
后来白琳在修炼的过程中眼里的光芒越来越少，人也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不听话，喜怒无常，难以捉摸。
甚至还因为嫉妒，将纯善的初瑶害成那般模样！
他心痛又失望，只觉自己当初看走了眼，白琳这般心性完全不适合成为一个剑修。
就算是当初掌门强行让白琳和他断绝师徒关系，他在意的也不是失去了一个徒弟，而是觉得玄清在所有弟子面前没有给够他足够的脸面。
这么多年过去，凌霄没有刻意关注过白琳的情况，他一心只忙着帮林初瑶修复经脉。
没想到，如今初瑶在妖界失踪，白琳竟然也在妖界。
也不知道初瑶失踪的事情是不是又和白琳有关，这个恶毒的弟子，如今还在记恨初瑶吗。
想到这里，凌霄方才还因为震惊而有些怔愣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确认白琳身份后，凌霄心中最后一丝因为身处妖界而产生的顾忌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怒火。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刚才那点强装出来的客气荡然无存，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质问：“你是白琳！是你对初瑶动了手是不是？！她如今人在何处？速速将她交出来，否则休怪本尊不客气！”
听见凌霄终于认出自己，白琳微微一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她没有回答凌霄后面的话，只是用着大妖们教她的气死人不偿命的轻蔑语气说着：“不愧是心中一直挂念他人道侣的凌霄长老，记性果然不错。”
白琳那句轻飘飘的话，瞬间让周围本来就拳头硬了的妖族炸开了锅。
“哈哈哈哈哈哈哈！”
岩山第一个爆发出洪钟一样的嘲笑声，一点不给尊贵的平天宗长老面子。
还有那些不久前才巴巴地跑去教了白琳骂人的大妖，此时无比自豪，跟旁边的妖炫耀着。
“看见没，我教的，强不强。”
“呸，不要脸，分明是我教的！我话就放在这里了，接代骂，骂不赢不收报酬！”
“什么你们教的，那个语气分明是我教的！”
“都别争了，听我说一句，其实，都是我教的！”
那些教了骂人的大妖叽叽喳喳的都要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而其他的一些离得近的妖则是从白琳短短一句话中抓住了重点。
还是那句话，妖界传统，一致对外，开骂秒跟。
白琳旁边一个身姿摇曳的女妖掩唇轻笑：“原来是有这层心思在里头，难怪非要在妖界到处跑呢，原来是帮着心上人找孩子，也算得上是情深义重。”
“岂止是找孩子，本来连人家道侣的位置都想一并接手的，结果没成，只能拿徒弟当念想喽。”
白琳超绝不经意地惊讶：“当年师父总要抢我的东西去给林初瑶，原来是因为这般。”
“什么？还抢小琳儿的东西，你个人修是不是活腻了？！”巨猿族长气得直接扇了凌霄脑袋一下，虽然被剑挡了回去，手上还被划了口子，但羞辱意味十足。
众妖你一言我一语，极尽挖苦威胁之事。
那些从云灵界过来的妖虽然没有在妖界接受过嘴炮的洗礼，但是眼看着凌霄被挖苦，也觉得有意思。
接不上话，他们就在旁边嘲笑。
这般情况下，终于让凌霄意识到了一件事，在场没有任何一个妖将他放在眼中。
凌霄自从成为平天宗长老后，位高权重，走到哪里不是被人尊敬的存在，就连玄清也很少对他说重话，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这些粗鄙的妖族，竟敢将他心底最不容亵渎的执念如此轻佻地挂在嘴边嘲讽。
他们不仅侮辱了他，更侮辱了他心中那道不容丝毫玷污的月光！
随着妖族的嘲笑声越来越大，凌霄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气。
“住口！”
凌霄周身的灵力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炸开，暂时冲开了部分妖力的压制，原本已经失去控制的本命剑开始不分目标地朝着四周嘲笑他的妖族斩去。
凌厉无匹的剑光蕴含着化神修士的威能，小妖们四散而逃，而那些大妖们眼中却依旧不屑。
他们分明不怕这剑，但为了气凌霄还是假装害怕地逃到了白琳身后，柔弱地抱怨：“好可怕的剑，我可不想见血。”
“我也不想，我躲你后面。”
“什么破剑也敢指着小琳儿，琳儿打死他。”
面对这看似恐怖的一击，白琳依旧静立原地，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
她只是微微偏头，看着气息因为暴怒而有些紊乱的凌霄，那双银灰色的眼眸里再一次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却不再有丝毫过去的敬畏和奢求。
曾经，这位师尊是她无法撼动只能被动承受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
可现在，看着他如此失态的模样，白琳忽然觉得不过如此。
没什么特别的。
凌霄的剑并未如他预想中那般将妖族撕裂，亦或者是逼退白琳。
剑光将至时，白琳只是轻轻抬起了右手，既无璀璨灵光，也无骇人声势，她的掌心只有一层看似稀薄的流光萦绕。
可就是这般，那狂暴的剑光撞上的瞬间，竟开始寸寸崩解。
不是被击碎，而是被直接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