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温逐月没由来地想闹脾气。
她立马躺下,用被子蒙住头,隔被闷声吩咐王妈妈:“王妈妈,我喝药后有些困了,我要歇息了,你去将灯灭了。”
王妈妈心底有些纳闷。
温逐月晚上服药后,总是要消磨许久才会再度入睡。分明刚刚还很精神,怎么今日这么快便困了?
想起刚刚温逐月说的话,王妈妈恍然大悟。她没有听从吩咐灭了屋里的灯,反倒俯身掀开被子一角:“娘子,郎君这好不容易回来了,真的不见一面吗?若是你睡着了,第二日指不定又有什么紧要事绊住郎君,他可又要出去了。”
温逐月紧闭眼睛,仍旧牢牢抓着被角:“不见便不见,他又不见得是什么稀罕的人。”
王妈妈知道她说的是气话。虽然她嘴上不承认,可隔了这些日子,亲兄妹定是连着心,哪有不关心不在乎的道理。
没等王妈妈再说什么,门下一瞬便被人推开了。
王妈妈反应过来,也顾不上和温逐月再说什么了,快步上前朝来人行了一个礼。
“人睡了?怎么不吹灯?”一道声音如同山间融雪,叮咚缓缓汇入化开的溪流。这话显然是问王妈妈的。
王妈妈扭头向后瞄了一眼。榻上隆起有棱有角的山脉慢慢沉下,平平整整地覆在温逐月的身上,更是将她那张莹白柔滑的脸蛋遮了个严严实实。
显然,温逐月是铁了心。今晚除非是天塌了下来,否则,她不会将被子掀开。
见王妈妈不答话又瞥见她瞻前顾后的神情,刚入门的年轻郎君不由得皱了皱眉,一双狭长的柳叶眼循着光线,望向床榻那边。
王妈妈正要抬头说什么,可看见他的神情,便知道他已经猜到了八九分。此时,她若是再开口,便显得有些多余了。
立在面前的年轻郎君没有作声。见他穿着一件玄青色的宽袍衫,配以花青色绦带束腰,外头披了一件深色的斗篷。都是些较暗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更显长身亭立,身姿挺拔。
乌黑的头发规整束着,露出一张俊朗的脸,看着年纪虽轻,可眉眼处若隐若现的冷气无疑给他增添了一两分老成。生人若是见了他,也不由得显出几分恭敬之色。
饶是王妈妈这种已见过他两回的人,也有点发怵。
半晌,耳边又再次传来关门声,屋内顿时没了响声,蜷在被子里的温逐月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抽出一只手掀开覆在头顶的被子,想要喘口气,不想手背却忽然被人按住。
手背上的皮肤像是被一层薄茧摩挲着,只一瞬,又停了。她能感知到,握着她的那只手遒劲有力,温逐月惊觉,这双手不是王妈妈的。
温逐月索性闭眼一动不动,任凭手背被人攥住,并没打算要反抗。
渐渐的,手背上的力度松下去。随之又响起一道声音:“这几天,你的头应当没有这么痛了?药可都吃完了?”
久久无人接话,让他的话落了空。他的脸色慢慢沉下去,像是憋着一口气,指尖稍用力度,三两下便将被子一角扯开。
被子扯开后,看见榻上女子闭眼安睡,只是低头细看,双睫轻颤,连得脸色也有些发红。
温逐月不肯服软,也不想下他给的台阶,只是闭眼隔绝视线,并不将略有愠色的男子当一回事。
潮湿的热气拂过脸颊,雪松般的气味缓缓下沉,贴在她的额上,滑到她的眼皮下,最后顺势落到她的鼻尖。
温逐月全身发颤,脸上有些发痒,再也沉不住气,恼怒地睁开眼。撞上一双近在咫尺的浓黑暗沉的眼,望着她的眼里微微泛着寒光。
见她睁开了眼,裴扬雨抿唇问道:“既然还没睡着,怎么不答我的话?”
温逐月别过脸,避开他的视线:“不想答便不答了,若你想知道,去问王妈妈也能知道答案。”
裴扬雨垂眼,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你是在生我的气?我说过,铺子上的事情繁杂,不能离人。你晕睡这些时日,都是我一直在你身边。这话走前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你已经长大了,要懂得体谅我的难处。”
温逐月低垂着眼,愈发觉得眼前的兄长给她的感觉越来越陌生。与王妈妈这些日子里的描述不太一样。
醒来后,明明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他的样子,可脑海里对他却没半分印象。
待意识慢慢恢复清明,他的模样却愈发的模糊,连日里只记得他见她睁眼无恙后,转身离开的模样,冷冷淡淡。
没有过多的关心,不见面上的急色,她转危为安后也不见他有几分欣喜之色,实在叫她难以把他同兄长二字联系起来。
温逐月虽然丢了记忆,但判断还在。兄妹关系疏离,种种可疑行迹,让她不禁怀疑,她并非是这户人家的女儿,更不会是他的妹妹。
她失了记忆,对于前尘一概不知,只是记得自己的名字,其余的空白之处便能够给人添墨的机会,任他说自己是谁,是什么身份,是做什么的,也无从证实。
同时她也很疑惑,若面前的男子真是别有用心,也不该这样好吃好喝地供着她。况且几次大夫来诊查后,都是王妈妈付的药费。
温逐月旁听到,给她治病,可是一笔不小的花销,更不提无论她开口要什么,王妈妈便立马给她寻来什么,若没有他的授意准许,王妈妈定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满足她的需要。
可若是他别有用心,面上也应当要装装样子,至少和颜悦色一些,趁她记忆未明,温声细语哄骗几句,效果不是更好吗?
何须像如今一般,知道自己的疏离冷漠被人看在眼里,还要眼巴巴地解释,平白地受她的气?
温逐月的眼眸里蒙上一层雾,有些看不清面前的人。
倏忽,她便消了气,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我真的是你妹妹吗?”
裴扬雨愣了愣,随即点头肯定:“你自然是我的妹妹。”
他好像怕自己解释得有些苍白又道:“从前是我疏忽了对你的照料,光顾着在外经营,与你生分了,你如今怨我也是正常的。你如今岁数也大了,我们虽为兄妹,但毕竟男女有别,我也不能再如从前一般与你毫无顾忌地相处。更何况你如今受了伤,连我都忘了,怕是对我有所怀疑。”
温逐月的脸被烛火映得有些发烫,加之自己的心迹被他如此直白地剖明,更是难堪。
他说的确实在理,也找不到反驳之处。可温逐月的心思也不是三言两语便能完全消了的。
眼下,让她认下这个兄长,怕是对她来说有些难。
半晌又是无言,又听见对面的人的生硬的语气又变得柔软:“我的话也只是说说而已,你也别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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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养伤便是。”
话毕,见他从袖中摸出一只嵌了珍珠的金手镯,递到温逐月面前,“你受伤那日,手镯磕了磕,我拿到外面修补过了,如今你自己好好收着。”
温逐月接过镯子,自然而然套进左手的手腕。冰凉的手镯与腕子相触那一刻,她惊了惊。
不假思索地将手镯套在左腕,就像这动作已经重复做过无数次一般。
她无心留意手镯的精巧做工,也不去怀疑这手镯是不是她的。只是觉得这只镯子本该就是她的,平常便一直戴在她的左腕上。
她用指尖往手镯内侧摸了摸,果然触到了纹样。
这只镯子确实是她的。
她抬起左手在灯下晃了晃。戴着金镯子的手背柔滑白皙,手指纤长漂亮。看不出来是个会干活的,活脱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与王妈妈道出的身份倒是大差不差。
裴扬雨瞥见温逐月盯着金镯,盯得出神,眼里浮起不屑之色,轻哼了一声。
温逐月慢慢回过神来,没有发现旁人的异样。
这只镯子做工精美,在白皙的手腕上格外显眼漂亮。
山匪劫掠时定当看见过她的镯子,想要把这个镯子从她手上抢下来,她又拼死护住,所以她的左手手腕圈口才有几道红紫色的勒痕。
在刀尖之下,宁死也要护住这只镯子。看来,这只镯子对她来说十分重要。
温逐月转了转手腕上的镯子,抬眼发问:“这镯子,是爹娘留给我的?”
裴扬雨神色恢复如初又面不改色道:“是。”
反正对外的口径,他们就是一对父母双亡的兄妹。虽然这只镯子来路不明,但推到亡故的人身上,总不会有人再追根溯源。
知道这是爹娘留下来的遗物,温逐月心里发酸。她能死里逃生,应是爹娘在天有灵,才能捡回一条命。
裴扬雨清了清嗓子,俯身捏住她的镯子,“你可还记得这手镯内的纹样与家中有什么渊源关系?”
温逐月的手腕被他轻而易举提起,脖颈也迎合扬起,被迫与他对视。
对于他的发问,头脑却是一片空白。
她好像只是理所当然地觉得手镯的某处有个纹样。刚刚抬腕所见,手镯内侧像是刻有一道山云纹。
可这道山云纹却与平日所见的纹样不同。歪曲扭转,像是一个标记,也像是一个字,但任凭她怎么看,都看不出这其中藏着的是什么字。
对此她脑中一片空白,更无法答上纹样的渊源关系。
不过是询问家族纹样渊源,头皮却被人盯得发麻,幽幽飘来冷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觉得这大有一种兴师问罪的架势。
冷凝间,她的视线缓缓下移,瞥见花青色绦带束腰上坠着一块青玉透雕云佩。
“你所戴的青玉佩上的纹样,好似与我镯子里的纹样不一样。”温逐月问他。
裴扬雨被她反将一军,神情微微一滞,很快又松开捏着她镯子的手,直起身子。
“家中的纹样规矩使然,打造的饰物自然也不一样。”裴扬雨微微沉脸解释。
想到温逐月定是还未想起什么,才与他在这兜圈子,裴扬雨本不明朗的笑脸更挂不住了。
过后,只低声撂下一句:“罢了,我现在居然还想指望一个得了离魂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