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禾忙着补食材和配料的时候，八珍楼上上下下正焦头烂额。
自从搜罗来辣椒后，厨头领着两个徒弟日以继夜地研究辣椒酱的配方。
一开始三人不会处理辣椒，被辣的涕泗横流着实狼狈，后来好不容易适应了，又开始折腾其他的配料。
消耗了大半的辣椒，终于折腾出了一点门道，结果派去买辣椒酱的伙计一来，发现今日的口感居然又有了一丝差别。
换做寻常人可能不会发现这点门道，只会觉得味道更好了，但厨头和两个徒弟可都是行家里手，知道这点差别有多关键。
只能又开始新一轮的折腾。
东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三人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终于，猪油用完了，厨头抬手擦了把汗，借着这个机会才终于坐下歇了口气。
然而等伙计回来，厨头刚歇的这口气顷刻间提上来，差点让他当场晕厥。
小徒弟一脸扭曲，“你说什么？”
伙计吓了一跳，抖着嗓子道：“外，外头有人说，说……”他鼓足了勇气才道：“说金樽坊要买下咱们八珍楼。”
大徒弟暴怒，“到底是什么人在胡说八道？！”
厨头虽然不像两个徒弟这般沉不住气，但也紧皱着眉，“到底怎么回事，你细细地说。”
“是。”伙计擦了擦汗，把刚才听见的传言仔细地说了一遍。
“……我回来的一路上都听见有人在说，好像已经传遍了。”
厨头：“你去查一下消息从哪儿传出来的。”
伙计忙不迭地去了。
他一走，小徒弟就急切道：“师父，咱们要不要和东家说一声？”
厨头想了想，谨慎道：“先不急，把事情调查清楚再说。”
大徒弟：“师父，我觉得这消息八成是金樽坊放出来的。”
小徒弟冷笑一声：“依我看，就是无聊之人捏造的谣言罢了，金樽坊为啥好端端的要放这种消息，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大徒弟皱眉，虽然他和小徒弟不对付，但也不能否认他说得对。
金樽坊根本吞不下他们，放出这种消息来只会惹人笑话。
可莫名其妙的，谁会散布这种谣言呢？
很快，伙计探听完消息回来了。
这下连厨头都坐不住了，“真是金樽坊？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伙计摇头，“这个不清楚，没打听到。”
厨头：“你去把东家请来。”
伙计答应着出去了。
等东家来了以后，四人坐在一块儿讨论了半天，到天黑的时候都没讨论出个结果来。
这事儿实在太莫名其妙了，最后只能归因于许平吃错药了。
不过第二天他们就明白为什么了。
因为一夜之间，柳河镇上居然冒出了十几家做猪血辣羹的馆子。
头一家就是金樽坊。
而且更可气的是，每一家都号称赛过八珍楼，价钱还都比八珍楼的低。
吴瑞生气的当场晕厥。
*
今天林青禾做的辣椒酱太多，足足十五罐，怕自己一人忙不过来，便把月儿带上了。
刚到早市就瞧见乌央乌央的人头，月儿吓了一跳，“哥哥，八珍楼的人又来找你麻烦了吗？”
林青禾笑着摇头，“都是客人。”
“啊？”月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么多啊。”
“走吧。”
两人快步过去，有眼尖的客人瞧见，老远就喊道：“来了来了。”
几十道火热的视线齐刷刷看过来，饶是月儿已经知道是客人也被吓的躲到了哥哥身后去。
“林小哥儿，你咋才来。”
“我昨日定了二十勺，快快快先给我。”
“还有我的三十勺……”
林青禾安抚地拍了拍月儿，然后把小推车推了过去，笑眯眯道：“别急，今日做的多，人人都有份。”
然而大家往车上一看，更急了，“这才多少，肯定不够。”
一听前面的人这么说，后面的人更急坏了，有人高声提议道：“诸位掌柜老板们，大伙儿都不容易，你们前头的可得给我们留点儿。”
后面的人纷纷附和。
可惜前面的人根本没空搭理他们，因为林青禾已经把第一罐辣椒酱打开了。
月儿拿着勺子站在陶罐后头，紧张的不行，本来哥哥说今日不用她收钱她还松了口气呢，哪晓得客人这么多。
她也顾不上想哥哥到底咋办到的了，满心只想着等会儿手可得稳些。
第一个客人就要了二十勺。
第二个客人十勺。
第三个客人又是二十勺。
第四个三十勺。
第五个……
基本没有低于十勺的。
一眨眼空一罐，一眨眼又空一罐……
卖到最后，月儿感觉自己的手臂已经快抬不起来了，但收钱她又做不来，只能咬着牙硬撑。
林青禾拍了拍她，“放松些，你做的很好。”
月儿点了点头，但依旧放松不下来。
好在没出什么差错。
今日的盛况还是超出林青禾的预料了，不过好在昨日跟他预定的那几家铺子的店主也都过来了，不需要给他们预留，不然这些排队的客人肯定要闹。
不到一个时辰，十五罐辣椒酱被瓜分的一干二净。
月儿一直在活动的那只手臂已经彻底抬不起来了，她太紧绷了。
林青禾一边收拾钱兜子，一边对她说：“一会儿先去一趟钱庄吧，铜子儿实在太多了。”
耳边全是铜子儿互相碰撞的声音。
月儿压抑着兴奋道：“哥哥，咱们是不是挣了好多好多钱？”
林青禾点头，“应该超过八两银子了。”
“八两银子？！”月儿惊愕地瞪着双眼，想欢呼但又不敢，只能原地蹦跳了几下。
林青禾把东西收好，笑眯眯道：“走，先去钱庄。”
月儿甩甩手臂，一蹦一跳地跟了上去。
在钱庄兑了八两银子，然后林青禾去了一趟金樽坊。
方才金樽坊的人给他递了消息，说猪血辣羹已经做出来了，请他过去帮忙试试菜。
要是没问题的话，中午就可以正式挂牌上架了。
金樽坊的厨头手下有四个徒弟，比八珍楼多出一倍，水平自然不必说。
林青禾刚把食方送给他们的时候，厨头还很瞧不上，觉得他做的不过就是外头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吃，和他这种正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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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师学出来的厨艺根本不能比。
结果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其实这两日他自个儿也偷摸研究过辣椒，但试了才知道，这东西要想做的好吃竟然如此有难度。
换句话说，要是先拿到辣椒的人是他，他做不出辣椒酱这样的吃食来。
甚至原原本本地照着食方去做，他做出来的味道也比不上林青禾的。
厨头看着眼前瞧上去才十三四模样的小哥儿，心里难受极了。
莫非这就是天分么？
林青禾却没在意厨头和几个徒弟异样的视线，他尝了一口猪血辣羹，微微皱了下眉。
徒弟之一不悦道：“怎么？”
林青禾：“油多了。”
徒弟之一：“你懂什么，这可不是你的麻婆豆腐。”
林青禾不理他，直接看向厨头，“你们尝过八珍楼的猪血辣羹么？”
不等厨头开口，徒弟之一就道：“八珍楼算个什么东西，我们为啥要尝？”
林青禾：“……”
厨头瞪了徒弟一眼，然后温声道：“可是口味不佳？”
这句本是谦辞，结果林青禾直接点头，“虽然我没尝过八珍楼的，但我想，若他们的猪血辣羹是这种味道，别说拥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了，恐怕早就倒闭了。”
这话难听，但是实话。
金樽坊太过于轻视八珍楼了。
几个徒弟都瞪视着林青禾，要不是师父在，他们恐怕都要跳起来骂人了。
厨头压抑着内心的愤怒道：“敢问林小哥儿有何见解？”
林青禾对边上一直没开口的许平道：“许老板，能否找一个尝过的人来？”
许平抬抬手，对身后的掌柜道：“去找。”
一刻钟后，一个伙计被带了过来，他显然很是惊慌，一进门就先给许平跪下了。
“东家，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
掌柜把他拎起来，没好气道：“八珍楼的猪血辣羹到底是什么味儿，给东家细说一遍。”
“啊？”伙计傻眼。
等掌柜踹了他一脚他才磕磕巴巴地描述了一遍，但他毕竟不是厨子，翻来覆去也只会说味道好、有些辣这样的话。
林青禾让他尝尝桌上那份。
伙计左看看右看看，见没人出声这才走了过去，执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
掌柜急切道：“如何？”
伙计紧张地看了眼东家，小声道：“挺，挺好。”
林青禾：“和八珍楼比如何，说实话。”
伙计又去看东家和掌柜的脸色。
掌柜催促：“实话实说，不许撒一个字的谎。”
伙计一咬牙一狠心，索性道：“不如八珍楼。”
厨头：“差多少？”
伙计：“差，差挺多的。”
厨头和几个徒弟都沉默了。
许平不满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怎么办事的？”
林青禾公正道：“猪血辣羹毕竟是八珍楼的金字招牌，要是那么好复刻，市面上又怎么会这么多年只有他们？”
厨头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本来他还觉得林青禾是故意在东家跟前表现，现在不这么想了。
而且细想下来，他说的确实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