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白琳在敲窗人叫醒之前，就自然而然地醒来了。
说实在的，她前一天晚上其实并没有睡好，纷纷扰扰的回忆挤压着她的神经。
一晚上，白琳都在思考林恩，思考莉亚，思考一系列的未来。光是这些思绪，就快把她折磨疯了。
到最后，她只好安慰自己，生前不必久睡，死后定会长眠。
她起床、洗漱完毕后，才去唤醒莉亚。
小姑娘睡得脸颊红扑扑的，仿佛在做一场美妙的梦。
“起床洗漱，今天我们会走得比较远。”白琳说。
她们需要赶往位于东区郊外的九级神殿。
搭乘齿轮高架缆车直到轨道尽头，还需要乘坐一个小时的马车，九级神殿就位于一栋包装成工厂的小楼地底。
等到达时，莉亚手中还攥着啃了几口的面包，手心沁出点汗珠。
“嘉伯小姐，这里真的没有人看守吗？”
“不会有的。”白琳摇头，“这座神殿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能够打开。詹姆斯·威利斯、我、‘寒冰者’米特，只有我们三人而已。”
罗列了一遍过后，她又嘟囔，“我不清楚‘替身玩偶’知不知道这里，或许威利斯没有告诉他。”
莉亚一个字都没听懂，偏偏白琳也没有解释的打算。
两人各怀心思地走到房屋大门前，白琳举起手中的短手杖，将顶端的银雕对准大门。
沉重的大门缓慢打开，呛出一团灰尘。
莉亚立即捂住鼻子，把脑袋埋进衣领里。
——不需要提醒，她已深刻知道烟尘病的危害了。
“好了，我们进去吧。”白琳敲了敲短手杖，不容分说地拽着莉亚走了进去。
“你要记住，你成为信徒这件事，除了林恩之外，绝对不可以和任何人说。”
“为什么？”
白琳斜睨一眼：“信徒在王国内是禁忌的存在，所有信徒都必须经过王国的注册认证，否则就会被抓去监狱。”
莉亚颤抖了一下。
“但是呢，注册也会让你暴露，你就没有办法悄悄帮助林恩了，知道吗？”
白琳蹲下身，半是威胁，半是哄骗。
“明白了。”
“好姑娘。”
白琳笑了，抬起头望向前方。
不知不觉，她们二人已经走到主殿之外了，眼前是古老的石柱与庞大的空旷之地，中央的石制祭坛正发出荧荧蓝光。
“来吧，莉亚。”
白琳深吸一口气，拽着莉亚冰凉的手走上祭坛。
她低声安慰：“会有一点痛，但很快就会成功的。”
属于莉亚的鲜血被滴上祭坛的蓝色水晶上，和每位信徒一样，随着光芒的显现，莉亚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白琳紧张地观察着四根“神谕”立柱。
很快，属于“混沌”的立柱光芒大盛——
这意味着，莉亚是“混沌”树的信徒。
如果可以的话，白琳更希望她成为“存在”树的，就像“寒冰者”米特那样。
米特的攻击力，放在整个阿尔卡迪亚都是佼佼者，倘若有这样的能力傍辅助，林恩做任何事都会更加得心应手。
但莉亚属于“混沌”。
这可难办了……
“混沌”树的信徒通常很难准确获悉自己的异能！
白琳抓了抓头发，再次焦灼起来。
==
焦灼并没有持续很久。
当天晚上，再次把莉亚哄入睡后，白琳点亮一盏昏黄的小台灯，坐在沙发上独自啜饮。
她端着酒杯，另一只手捧着许久未翻阅的小说，慢吞吞地阅读着。
正在她微醺到有些困倦的时候，白琳忽然听见房间内传出一些声响。
“亨特小姐正在疾驰。”
“奶奶正在睡觉。”
“嘉伯小姐正……正清醒着。”
“布鲁沉睡在冰冷的地底，他说他呼吸不上来。”
熟睡的小姑娘嘟嘟囔囔，声音微弱，若非屋内过分安静，否则完全无法被识别。
白琳静悄悄地推开门，站在门口听着她来回重复着这些语句，赫然一惊。
这是莉亚的异能！
“呓语者”，她是呓语者！
此前，白琳从未亲眼目睹过呓语者，但是却在威利斯先生的藏书中窥探过有关于“呓语者”的描述。
呓语者通常会伪装成占卜师，诉说一些过去、现在与将来的零碎片段，甚至一度会被误解为“永恒”树的信徒。
但实际上，他们发动异能时通常处于无意识状态，就比如莉亚现在正处于熟睡一样。
短期来看，呓语者或许没有那么“实用”，但是未来倘若晋级——
或许能够控制“梦境”、控制“言语”、控制“潜意识”！
她必须尽快把这些内容写下来！
白琳觉得自己酒醒了大半。
她掏出一本空白的日记本，蘸上墨水，一字一句地把自己所知的全部内容尽数记录下来。
……
出租马车终于停下，车夫的敲窗声打破了白琳的思考。
她支付了车费，望向面前巍峨得令人胆寒的金蔷薇宫，一边缓慢地绕着王宫步行。
自从国王被刺杀、并迅速转移至宫外的波尔居所，金蔷薇宫就立即被蒂娜内务官与陆军元帅辛迪·伊迪丝接管。
只不过，这终究无法长久，虎视眈眈的谋逆者理查德会动用一切机会闯入王宫。
白琳叹了口气，终于在栏杆边见到了身着学徒女官服饰的莉亚。
虽然身处陌生环境，但自从变成“呓语者”信徒，莉亚的睡眠质量大幅提高，因此看上去容光焕发。
白琳照例询问：“过得还好吗？”
莉亚点点头，“她们偶尔会责怪我说梦话，但整体来说还不错。”
小姑娘抿了抿唇，露出一个腼腆的笑脸。
“来，这个东西给你。”
由于时间有限，白琳并不打算与莉亚攀谈。
她把“沙之书”从栏杆的缝隙中间塞了进去，以相当快速的语速对白琳讲解起这件超凡物的来历与用法。
莉亚安静地听着，随后问道：
“也就是说，通过这件东西，我可以联络到亨特小姐是吗？”
“是的。”
“那太好了。”莉亚露出今日第一个真诚的笑脸，显然，她相当思念林恩。
她小心地把“沙之书”塞进裙摆里，一边攥着白琳的手指，依依不舍道：
“嘉伯小姐，我最近觉得，王宫里的氛围很奇怪。”
这一点，白琳不会不知道。
尽管这几天被赶回家，她仍旧对王宫的一切了如指掌：
隶属工党的大臣们，以空军元帅摩提·格林为首，似乎已经得到了消息，纷纷对玛格丽特国王拒不接待表示疑惑与不满。
而其中潜藏的谋逆者一派，正在趁此机会大肆宣扬“王室正统论”。
王国已经乱成一团糟。
以至于，连王宫内的“边缘人员”、学徒女官莉亚都感受到了。
白琳说：“你不需要参与这些事情，知道吗？你只要好好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足够了。”
莉亚点头。
她预感到了什么，仰着小脸问道：
“嘉伯小姐，你要走了，是吗？”
“嗯，我要去布德林车站接林恩，她今天回碎金城。”
白琳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再一次亲昵地抚摸莉亚的脑袋，“她携带着我们新阿尔卡迪亚的希望，莉亚。”
“什么是希望？”
“嗯……就是会让王国变得更好、而非更糟。”
白琳尽量言简意赅地解释，一边看了看时间。
“我走了，莉亚，照顾好自己。”
“好。”
“我爱你，莉亚。”
她挥了挥手。
==
布德林车站。
白琳站在站台上，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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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看了眼时钟。
距离时刻表上的到站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了，大概率列车会晚点。
晚点这种情况，尤其是在布德林车站这样繁忙的站点，已是家常便饭。白琳随意找了一张木长椅坐下，继续阅读小说的最后几页。
很快，白琳正读到小说的最后一行时，蒸汽列车呼啸着进站了。
这趟从北方驶来的火车，在经过绯通亚矿场后，总算是到达了王都。
白琳把书塞回包里，这才站起身。
她已经从列车的窗口看到了林恩：她穿着厚实的棕色外套，脖子上还挂着红棕色的羊毛围巾。人瘦削了些，但精神却很好。
列车缓缓停下。
林恩提着旅行箱，视线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到了站台上的白琳。
她三两步从列车上跳了下来，鞋跟清脆地砸在地面上。
“白琳，好久不见！”林恩笑眯眯地说道。
白琳往前走了几步，笑着挥了挥手。
“砰——”
两人尚未来得及拥抱，站台上赫然出现一声爆炸般的枪响！
一枚炽热的黄铜子弹穿过层层人群，径直朝林恩的胸膛直射而去！
林恩来不及躲闪，正目睹子弹直冲而来时，身体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开。
下一秒，她的眼前闪过猩红的血花，温热的血液喷射在她的面孔上。
她的心脏几乎骤停。
是白琳！
她的左胸逐渐被血液染湿，整个人无力地扑向前，重重地砸进林恩怀里。
“快……跑……”
子弹刺入肺部，白琳喷出的气体里带着血沫。
她几乎说不出话。
林恩来不及思考，立刻把她背在背上。
站台的乘客均听见了枪响，尖叫着四散，林恩也混在人流中向前跑去。
“白琳，坚持住！”
她说。
眼前忽然闪过一道冷光。
林恩硬生生停下脚步，左手掏枪，立即射击！
对方足足有十人，均手持长刀。
林恩的点射只击倒其中一人，为首的戴着银白色面具的黑衣男人抓准时机，举起长刀朝林恩劈面袭来。
她立即躲闪，却仍是避让不及，左臂被削铁如泥的长刀硬生生砍下！
整条胳膊“啪嗒”一声掉在站台上，蒸汽手/枪也随之坠落砸在地面，伤口立即喷出鲜血——
林恩吃痛地发出闷哼。
不行！
这样下去，她们会死！
林恩心念一动，这才想到呼唤出“噬土畸体”，朝几人甩过去！
黑衣人们并未警惕，却还是抬手阻挡。
成年的噬土畸体瞬间钻入他们的皮肤——
他们一个个倒下。
趁此机会，林恩立即召唤出“多功能长柄伞”，从伞尖释放出足量的蒸汽，形成难以识别踪迹的白色雾幕。
“白琳，你还好吗？”
林恩单手托着白琳，一边焦灼地询问。
血液仍旧在渗出，已完全染湿了林恩的外衣，一点一点向衣物的纤维内渗入。
“听我说，林恩。”
白琳的声音微不可闻，“我脖子上有一瓶囚禁药剂，你喂我喝下去，我就会变成超凡物了。”
“……”
林恩一言不发。
“超凡物会一直陪着你的，林恩。我活不下去的。”她说，“你的伤口……去找阿格尼格医生……”
她气息逐渐转弱，眼见着出气多进气少。
林恩的大脑混乱不堪，甚至不清楚白琳在说些什么。
她忽然蹦出一个念头：
吞噬空间！
“我现在有个能力，我可以救你的，你必须要撑住。”
林恩快速说道，一边把白琳放在长椅上。
如果把白琳安置在“吞噬空间”，是不是就可以让时间暂停，直到找到医生救治？
似乎只有这个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