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格局太小
时间匆匆。
后勤司。
账册堆得像一座小山。
上官凤坐在山前，那张一向清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名为“愁”的神色。
她的手指在一本总账的最后一页，轻轻划过一个数字，一个用红笔写下的触目惊心的数字—赤字。
在经历了黑风谷大捷，吞并了孟虎的地盘，又收到了誉王那笔堪称巨款的封赏之后，桃源县的府库非但没有充盈，反而第一次出现了赤字。
原因很简单—摊子铺得太大了。
收容从北方逃难来的数万灾民，每日人吃马嚼，就是一笔流水般的开销，更大规模的军备扩张、新式武器的研发，吞钱的速度更是个无底洞。
而最可怕的，是那个男人，那个叫秦阳的男人，扔出的那个最疯狂的计划。
修路。
修一条从桃源县直通百里之外，深山老林里那处铁矿的铁路。
所需要的钱，是一个天文数字，一个足以压垮任何一个郡府的天文数字。
秦阳走了进来，他看见了上官凤脸上的愁容，也看见了那本总账上刺眼的红色。
“怎么了？我的大掌柜。”
他笑着，语气轻松。
上官凤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只是将那本账册推到他的面前。
“大人，你自己看吧。”
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没钱了。”
秦阳拿起账册，看了一眼，然后笑了。
笑得很大声，也笑得很开心。
上官凤不解地看着他，甚至觉得这个男人是不是疯了。
都火烧眉毛了，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缺钱？”
秦阳将账册扔回桌上。
“缺钱，是好事啊。”
“这说明我们的摊子铺得大，我们的事业做得大。要是府库里的钱多得花不完，那才叫没出息。”
这叫什么歪理？
上官凤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本官问你。”
秦阳看着她。
“桃源县如今最有钱的是谁？”
“是那些商人。”
上官凤想也不想地回答。
得益于玻璃和烈酒的生意，桃源县如今汇聚了整个大乾王朝最富有的一批商人，他们的钱多得在库房里都快发霉了。
“那不就结了。”
秦阳一拍手。
“他们的钱是死钱，我们的事业缺活钱。”
“我们得想个办法，让他们的死钱变成我们的活钱。”
上官凤的脑子，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
“怎么变？”
“开个钱庄。”
秦阳吐出了四个字。
“不，不叫钱庄，格局太小了。”
他想了想。
“就叫，桃源银行。”
……
三天后。
县衙一处新挂牌的院子里，挤满了人。
所有在桃源县有头有脸的富商巨贾，全都被请到了这里。
他们一个个心里都有些犯嘀咕，不知道这位行事一向不拘一格的秦大人，今天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秦阳在一片窃窃私语中走上了台，身后还跟着那个如今在桃源县商界地位超然的“上官公子”。
“诸位。”
秦阳一开口，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今天请大家来，是想跟大家谈一笔生意，一笔能让大家躺着都能赚钱的生意。”
躺着都能赚钱？
所有商人的眼睛都亮了。
“本官问你们，你们手里的银子放在库房里，除了能买东西，还能做什么？”
商人们面面相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钱，不就是用来买东西的吗？
“它什么都做不了。”
秦阳自问自答。
“它就是一堆冰冷的死物。”
“但是今天，本官要告诉你们，钱，其实是活的。”
“钱，能生钱。”
他伸出一根手指。
“从今天起，我桃源县成立‘桃源银行’。”
“这个银行是干什么的呢？很简单。”
“你们可以把你们暂时用不上的闲钱存到我们这里来，我们不仅保证你们的钱绝对安全，而且一年之后，你们来取钱，我们还会额外再给你们一笔钱。”
“这笔钱，我们称之为利息。”
轰！
这句话就像一块巨石，砸进了平静的湖面。
所有商人都炸了锅。
存钱进去，什么都不干，一年后不仅能拿回本钱，还能白得一笔钱？
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大人！您……您说的可是真的？”
一个胆大的商人颤声问道。
“我秦阳何时说过假话？”
秦阳环视全场。
“我以我桃源县县衙的信誉，以我秦阳本人的信誉，为这家银行担保！”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
商人们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他们或许不相信什么银行，但是，他们相信秦阳！
这个男人用一场又一场的胜利，一件又一件的神物，在桃源县，在他们心里建立了神明一般的信誉！
“那……那大人您，拿我们的钱去做什么呢？”
又有人问道。
“问得好。”
秦阳笑了。
“我们银行会把大家存进来的钱，借给那些需要钱的人。”
“比如那些想要扩大规模的工坊，他们缺钱买原料、买机器，我们就把钱借给他们。”
“当然，不是白借，他们用完了，要还给我们更多的钱，这个也叫利息。”
“我们银行就赚取这中间的差价。”
“这，就叫，钱能生钱！”
整个大厅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商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看神仙一般的眼神，看着台上的秦阳。
他们都是生意场上的老油条，秦阳这番话一点就透，他们瞬间就明白了，这个所谓的“银行”是一个多么恐怖、多么伟大的创举！
这是一个能将全天下的闲散财富都汇集起来，然后再去钱生钱的无上法门！
上官凤站在秦阳的身后，听着秦阳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去解释那些足以颠覆整个时代金融体系的概念，她的心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银行……
存款……
贷款……
利息……
这个男人的脑子里，到底还装着多少这样匪夷所思的东西？
“上官公子。”
秦阳忽然转过头来，对着她促狭一笑。
“你精通算术，又掌管我桃源县的钱粮，我看，这桃源银行的第一任大掌柜，是非你莫属了。”
上官凤的脸微微一红，她知道，这个男人又在用这种半开玩笑的方式，将她和他的战车捆绑得更深。
而她，却无法拒绝，甚至心底里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隐秘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