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还是来时的路,教学楼还是那些教学楼,行道树还是那些行道树,短短十几分钟,一切都没有变化。
只有安漾的世界天翻地覆。
满心期待的星空地露营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就落空了。
他简直像个一直守着宝箱的探险者,恪尽职守兢兢业业,都不知道宝箱里面究竟装的什么就给弄丢了,惶惶不安却又束手无策。
那么长的路,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
他花了很长时间去接受,接受自己在最开始竟然会梦游,在跟周彻最不熟悉的时候抱着最不单纯的心思,三番四次梦游爬上他的床。
接受周彻从一开始就对他所有自以为无人知晓的想法了如指掌,为了顾全他的面子看破不说破,费时费力费心配合他的表演。
接受在自己最自作多情揣测周彻心思的时候,周彻只是心无杂念地在打算带他去看医生,自己满以为在等待回应的漫长一天里,周彻只是在向医生了解他的病情。
以及,接受周彻原来根本没有跟他谈恋爱的想法,过往种种都是他脑补过度,周彻只是在帮他。
他的心思不纯为达目的努力和讨好,为了圆第一个谎而接二连三拼凑出来的拙劣借口,被捉到小尾巴后死不承认的狡辩和掩饰……
他简直要无地自容。
周彻那么好,周彻原来什么都知道。
所以这场衍生于欺骗与配合的恋爱要结束了吗?
他们要分手了吗?
明知早会有这一天,安漾却好像在不觉中陷入了反向脱敏的困境,越是随着时间推移,越无法坦然接受。
他从没想过这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突然到来,更没想到最后可能会由周彻主动提出来。
离家,上学,口欲期加重,遇到周彻,接近,恋爱一切顺理成章,就差最后一步收尾。
都是好事。
可是为什么他会是这样的心情呢?
你情我愿的互帮互助因为披了一层光鲜亮丽的外衣而悄然变质,现在这层外衣被扒掉,本质竟无法再被心无芥蒂地接受了。
安漾闷不作声又一反常态,开始自顾自躲着周彻。
他已经没有了冠冕堂皇继续贴上去的理由,周彻也不会在跟从前一样主动抱他亲近他。
但是好像只要他们都保持沉默,维持现在的距离,不想面对的那件事就永远不会发生。
只是他忘了自己一向定力不足,耐力有限。
才一夜过去他就忍不住了,短短的半节课,无数次打开手机又关上,关上手机又打开。
怀着忐忑的心情,他终于小心翼翼试探地,若无其事地,像平时一样给周彻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心跳在等待的时间里上浮下沉。
二十分钟过去,周彻没有回复。
四十分钟过去,周彻没有回复。
一个小时过去,周彻没有回复。
血液在短时间的等待中升温沸腾,在长时间的未响应中落寞降温。
啊,差点忘记了。
他挫败地想。
原本做这些都是想要补偿周彻,想要做个合格的男朋友。
可实际周彻并不需要什么完美男友,现在也不用在配合他玩过家家的真人恋爱小游戏了。
一直到中午,周彻终于回复他两个字:【有事?】
安漾盯着这两个字,都能想象出周彻的表情和语气。
冷淡的,疏离的,就跟他们还是普普通通生活没有交集的室友一样。
佯装无事发生的计划彻底失败,他心有戚戚地回复一个【没】。
“诶?周哥今天午休加训啦?”
艾飞对安漾久违的和他们一起吃午饭的行为感到意外,一脸稀罕地:“体院的老师中午都不放人吃饭?”
安漾摇摇头。
陈观南:“没加训?”
安漾闷头吃饭:“我不知道。”
陈观南:“?”
艾飞:“?”
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
平时精神连体婴一样的两个人,竟然有一天会对对方的行踪答不知道?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见了明晃晃的八个大字:有事发生,静观其变。
安漾对他们无声无息地默契一无所知,只是很认真地吃完了饭。
然后在拧瓶盖喝水时卡顿了一下,用纸巾擦嘴时又卡顿了一下,最后慢吞吞放下手,表情有些失落。
回到宿舍发现周彻也在,他比他们还要先回一步。
安漾已经在控制了,视线还是总挣脱束缚,数次飘到周彻身上。
周彻完全没有看他,一眼都没有。
安漾默默拉开椅子坐下,在应该上床休息的时间打开了电脑。
盯着满屏应用又不知道该做什么,耳朵捕捉到的都是周彻产出的动静,就这么发起呆。
直到陈观南在阳台跟周彻打了声招呼,接着周彻的声音传过来,他才如梦初醒。
他们分手了吗?
没有人提过啊。
那周彻是不是要跟他分手了?
是的吧?
不再回复他的消息,不再陪他吃饭,目光不再落到他身上,也不再跟他进行多余的交谈。
他们要退回原点了?
未知的恐慌突如其来,在周彻收拾完离开宿舍后,他忍不住在艾飞和陈观南诧异的目光下仓促追出去。
午休时间,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安漾追着周彻跑进楼梯过道,后者听见他的脚步声,停在原地等他。
两相对视,安漾脚步慢下来,带着满脑子自己没能力理清的思绪,脚步踌躇着走到周彻面前。
周彻垂着眼神态平静,等待几秒后,用同样平静的口吻询问安漾:“有事?”
看吧,安漾悻悻想。
和他想象中一模一样表情一模一样的语气,可是这又不是什么好事。
张嘴时后知后觉发现追出来只是因为一时情绪冲动,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但是周彻好像有事要忙,他这样莫名其妙把人叫住耽误时间,说不定会让周彻对他不耐烦。
他不想周彻对他不耐烦。
进退两难,他憋出一声带浓重求助意味的“哥哥”,没想到下一秒连称呼都被对方否定:“安漾,你不用这么叫我了。”
话里潜台词太过明显,安漾心头一凉,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预感,预感到自己一直逃避不想面对的事将要被周彻亲口说出来。
能不说吗?
能不能不说?
他的请求被堵在喉咙,想去拉周彻,全身筋肉却僵硬一般将他束缚在原地,无助等待命运主宰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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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错。”
审判开始,从周彻嘴里风轻云淡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在瓦解安漾大脑深处潜存的意志。
“就算只是名义上,结束的时候也应该正式说清楚。”
“安漾,大家目的都已经达成,关系就到此为止,我们都不用继续为多余的事情浪费时间了。”
*
*
阳光在午后躲进云层,下午满天乌云密布,看起来暴雨将临。
安漾坐在电脑前盯着作业表又一次走了神,直到宿舍门被打开,一份打包的鸡排饭被放在他桌上。
他愣了半秒,看清楚是周彻,睁圆的眼睛没来得及发光,就见周彻将手里另一份放在了艾飞桌上。
艾飞缩着脖子把大大的怂字写在后脑勺,双手虔诚捧起鸡排饭,把道谢重复得狗腿味十足,等周彻去了阳台,他夸张地松了一大口气。
安漾:“?”
艾飞脑袋一扭,对一脸茫然的安漾指了指手机,示意他看微信。
安漾打开微信,收到艾飞发来的一张聊天记录截图,以及强烈怀疑人生的感叹号:
艾飞:【我本来是想卖个惨让陈观南快点回来给我们带饭,结果这龟孙换了个跟周哥相似度百分之九十的头像!导致我把消息误发给周哥了!!!】
艾飞:【等我发现想撤回已经来不及了,我尴尬我惶恐,我以为周哥肯定得无视我,可是他没有!!他没有无视我!还问我们吃什么!!!】
艾飞:【我何德何能,只好说是你想吃鸡排饭,然后周哥又问我是要哪个食堂的鸡排饭!!!现在竟然真的帮我们带回来了!!!】
艾飞:【妈妈我又出息了!!!冠军哥给我带饭了!!!】
……
原来不是单独给他买,只是顺手帮忙,不是只有他有,室友也有。
所以他也只是普通室友了,他们又变回普通室友了。
安漾头顶的小花短暂支棱一秒就焉掉,努力冲艾飞扯出一个笑,脑袋一转,弧度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好几天了,他都做梦一样,可是现实就是现实,现实是周彻就是跟他分手了,还口口声声不会再对他浪费时间。
不习惯,特别不习惯。
感觉弄丢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身体也跟着缺了一块,冷风呼啦啦地往胸腔里灌。
涂嘉星:【我懂,刚分手是这样,人就是很难摆脱生活的惯性。】
涂嘉星:【不过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啊,你看,你的毛病被治好了,也不用愁怎么开口说分手了,一举两得,堪比天上掉馅儿饼。】
一举两得,天上掉馅饼。
像他这样兵荒马乱的心情竟然可以用褒义词形容吗?
安漾很努力地想要从乱麻中理出一点头绪,还想要问些什么,可涂嘉星根本不给他思考提问的机会。
涂嘉星:【反正你一直都想分手不是吗?恭喜你终于得尝所愿。】
涂嘉星:【你男朋友,哦不对,你前男友,即使是分手,从另一种层面来说对你也算有求必应。】
涂嘉星:【不要觉得不好受,由奢入俭难,虽然一直被捧在手心突然要适应独立行走是有点艰难。】
涂嘉星:【要是实在适应不了,把一切交给时间,没了个男朋友而已,多多忍耐总会习惯,加油!小蠢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