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一幕,秦墨琛的神情变得复杂。
他不仅仅是这段记忆的见证者,更是当年赵子琙唯一的倾诉对象。
他清楚,这座代表着全国大学生篮球联赛冠军的奖杯,是赵子琙篮球生涯的巅峰,也是他青春年少的终点。
就在他们闯入的下一秒,那个沉浸在怒火中的赵父幻影,像是终于察觉到了外来者。
他猛地转向秦墨琛和苏懒。
“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进来的!滚出去!”
他随手抄起书桌上的一个青花瓷古董花瓶,狠狠地朝着两人砸了过来!
秦墨琛下意识地将苏懒护在身后,侧身准备硬接。
苏懒却只是拽了下他的衣袖,一股柔和的力道传来,带着他恰到好处地侧开半步。
“砰!”
花瓶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炸开,碎片四溅。
“这是执念最深的地方,别被他的情绪影响。”
苏懒冷静地观察着四周,对秦墨琛低语,“那座奖杯是执念的宣泄口,不是真正的阵眼。”
幻影的攻击落空,赵父的形象愈发扭曲,他赤红着双眼,咆哮着试图再次上前。
身体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原地,只能徒劳地挥舞着手臂。
而站在原地的年轻赵子琙幻影,身体开始出现不稳定的闪烁,像一个信号不良的投影。
他依旧低着头,双手紧紧攥成拳,嘴里无意识地重复着一句话。
“对不起……是我的错……”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苏懒的天眼穿透了这层幻象。
她看见,在那个不断闪烁的年轻幻影之内,囚禁着一团更加凝练、也更加痛苦的魂魄,那才是赵子琙的本体。
他的灵魂被这最痛苦的一天牢牢锁住,被迫一遍又一遍地回味少年梦想被现实击碎的瞬间。
每一次重复,他的魂体就会黯淡一分,被这幻阵吞噬一分。
“回忆一下,”苏懒的视线锁定在赵子琙紧握的拳头上,引导着秦墨琛,“那天除了奖杯,他身上还有什么东西,既代表了荣耀的顶峰,也象征着一切的结束?”
荣耀的顶峰,一切的结束……
秦墨琛的思绪瞬间回到了那个下午。
他赶到赵家时,赵子琙正独自坐在庭院的石阶上,手里捧着那座刚被父亲摔碎的奖杯,肩膀微微颤抖。
他记起,赵子琙捧着奖杯残骸时,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挂在脖子上的一枚沉甸甸的物件。
“金牌。”秦墨琛吐出两个字,“他当时把MVP金牌攥在了手心里。”
话音刚落,苏懒立刻感应到,一股极为强烈的执念波动,正是从赵子琙幻影那紧握的拳头中传出。
找到了。
真正的阵眼,是被他攥在手心里的那枚MVP金牌。
他既想留住那份最后的荣光,又因这份“不务正业”的荣光而痛苦自责,两种极端的情绪交织,成了这锁魂阵最坚固的锁芯。
苏懒不再迟疑,抬脚便要朝着赵子琙走去。
可她刚一动,整个书房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哗啦啦……”
书架上一排排厚重的典籍与商业报告猛地炸开,书页漫天飞舞。
那些印刷在纸上的“亏损”“负债”“破产”、“责任”等字眼,竟从纸上剥离,如漫天飞蝗,铺天盖地地朝他们袭来!
赵父的幻影也变得更加狰狞,他张开双臂,如同一堵高墙,死死挡在赵子琙身前。
“休想伤害我的儿子!”
苏懒扯了扯嘴角,心想这邪阵倒是挺会利用人心。
明明是亲手伤害儿子的父亲,此刻却成了最忠诚的守护者。
就在这危急关头,书房虚掩的门外,探出了一个少年赵子默的脑袋。
他看见书房里的对峙与满地狼藉,脸上满是害怕与担忧。
他不敢进来,只敢躲在门后,小声喊着。
“哥……”
“哥,你别跟爸爸吵了,我害怕……”
这一声呼唤,让书房内狂暴的怨念攻势出现了片刻的停滞。
好机会!
苏懒眼中闪过一抹计策,她侧头看向秦墨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说:“激怒他,让他‘看见’我。”
她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被困在记忆深处的赵子琙灵魂产生剧烈波动的契机,从而撕开这幻阵的伪装。
秦墨琛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
他没有丝毫犹豫,上前一步,直面那个狂暴的赵父幻影,用一种沉稳而有力的声音说道:“赵叔,你错了。”
这句话,穿越了时空的阻隔,与当年他安慰好友时说的话,一字不差地重合了。
“这不该是他的错。”
此言一出,整个幻境,包括那些飞舞在空中的怨念字句,猛然一滞。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个面目狰狞的赵父幻影,身形开始变得透明、虚幻,最终像一缕青烟般,消散在空气中。
没有了父亲的遮挡,站在书房中央的年轻赵子琙幻影,第一次缓缓抬起了头。
他那双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睛,慢慢有了焦距。
目光穿透了重重记忆的迷雾,越过了秦墨琛,最终,直勾勾地落在了秦墨琛身后的苏懒身上。
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不该出现在他记忆里的身影。
幻影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紧接着,他指着门外那个还在一遍遍小声呼唤着他的弟弟。
“救救……”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