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玄学老祖,靠吸霸总功德续命》 第38章 佛珠的秘密 “给我找!把地毯掀开也要找到!” 苏老太太一声尖叫,苏家的保镖立刻行动,不动声色地将这片区域围了起来。 礼貌地请宾客们退后,实则是不让任何人离开。 宾客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一串佛珠而已,至于失态成这样吗?” “你没看老太太那样子,跟丢了命根子似的,魔怔了。” 谁都看得出来,这串珠子有问题。 苏振邦满脸尴尬,却又不敢忤逆母亲,只能尴尬地陪着笑,对着周围的宾客连连拱手。 “家母爱物,家母爱物,让各位见笑了……” 就在这时,苏语桐的视线像是找到了目标,牢牢锁定在苏懒身上。 “姐姐!”她指着苏懒曳地的长裙,眼神透着算计,故作关切地开口,“刚才那颗珠子好像是滚到你脚下了。” “你那么孝顺,一定不会眼看着奶奶着急,自己却无动于衷吧?” “不如……把裙子提起来让大家看看,也好洗清你的嫌疑?” 一瞬间,所有探究、怀疑的视线全都聚焦在苏懒身上。 苏懒看向苏语桐,嘴角含笑。 “妹妹,你的意思是,我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偷奶奶的佛珠?” 她越是这般云淡风轻,苏语桐就越是恼火,捂着嘴故作姿态地轻笑: “姐姐这话说的,有没有,把裙子提起来不就一清二楚了?” “奶奶找得那么辛苦,你就配合一下吧。” 说着,苏语桐竟真的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掀苏懒的裙摆。 气氛正僵持不下时,宴会厅入口处的人群忽然自动向两边分开。 秦墨琛到了。 他身后跟着秦家真正的掌舵人秦正宏,与夫人温婉。 秦墨琛的到来,让嘈杂的现场出现了片刻的沉寂。 他步履沉稳地走来,仅是平静的目光扫过全场,那无形的威压,便让这场针对苏懒的闹剧显得尤为可笑。 苏家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就连趴在地上疯魔般寻找珠子的苏老太太,动作都顿了一下。 苏振邦立刻换上一副热情的笑脸迎了上去:“哎呀,亲家,墨琛,你们可算来了!一点小意外,小意外。” 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被秦家三口吸引,纷纷上前寒暄。 混乱中,苏懒向角落里,正拿着一根小木棍站在防火警报器旁的林玥递去一个眼色。 林玥心领神会。 她快步走向一张无人注意的餐桌,用身体挡住所有视线,将掌心那颗仿制的木珠沿着桌腿,悄悄滚向主桌底下最阴暗的角落。 做完这一切,她低着头,迅速融入侍者的队伍中退走。 而这边,苏懒身形微晃,像是有些站不稳,顺势轻轻靠在了秦墨琛的臂弯。 秦墨琛身体有片刻的僵硬,他低下头,鼻尖是她发间清淡的洗发水香味。 他看到苏懒仰起脸,对他挑了挑眉。 在无人看见的裙摆之下,她穿着高跟鞋的鞋尖,轻轻地、有节奏地敲击了一下他的鞋面。 一下,两下。 秦墨琛瞬间明白了什么。 这女人,永远有让他意外的胆识和手段。 他微微抬起了脚面。 苏懒立刻抓住机会,鞋尖一勾一踢,那颗被她卡在鞋跟下的真佛珠,便精准地滑到了秦墨琛的鞋底之下。 秦墨琛感觉到脚底传来一个滚圆的触感,脚掌自然落下,稳稳地踩住了那个滚圆的物体。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不过一两秒。 除了他们两人,无人察觉。 “奶奶,桌脚那颗是吗?” 苏懒忽然伸手,指向了主桌的桌脚。 苏老太太猛地看过去,果然看到一颗颜色幽暗的珠子正静静地躺在那儿。 她踉跄着冲过去,将珠子捡了起来。 她将珠子放在手心,凑到灯光下反复端详,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大小、颜色、光泽,几乎一模一样。 可不知道为什么,握在手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秀英啊,我看珠子也找到了,就是一场误会。” 这时,秦母温婉开了口,她走到苏懒身边,心疼地拉起她的手,“看把我们懒懒吓的。” 秦父秦正宏也沉声发话:“宴会继续吧,别为了一点小事,扫了大家的兴。” 秦家父母一唱一和,明里暗里都在帮苏懒说话。 苏老太太攥着那颗假珠子,手心冒汗。 理智,终于回笼了。 她死死攥紧手心那颗假珠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找到了……没事了。” 风波平息,苏懒若无其事地回到餐桌边坐下。 秦墨琛拿起手机,似乎在看什么重要信息,随后手机“不慎”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他俯身去捡,宽阔的肩膀恰好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手指在地面上灵活一动,便将鞋底的珠子悄然拾起,快速塞进了西裤口袋。 起身时,他神色如常。 一切结束后,两人对视了一眼。 苏懒脸色却忽然白了下去,她捂着胸口,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我……我心脏有点不舒服。” 秦墨琛立刻打横将她抱起,对秦家父母和苏家众人留下一句: “我先送她回去休息。” 便在众人复杂的注视下,大步离场。 临走时,苏懒看到不远处的赵子琙,朝她的方向举了举杯。 …… 迈巴赫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 车内,气氛安静得有些压抑。 “胆子很大。”秦墨琛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看着她,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防火警报是你的后手?” 苏懒笑了下:“总得有备无患。”她朝他摊开手掌,指尖微动。 秦墨琛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拿出那颗真正的紫檀佛珠,递给苏懒。 珠子入手,一股阴冷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瞬间蔓延至全身。 苏懒刚刚的轻松感荡然无存,闭上眼睛,将体内仅存的一丝玄力,渡入佛珠。 轰! 一股混杂着嫉妒、不甘、怨恨的阴冷气息猛地从佛珠中爆发。 在苏懒的识海里化作一张狰狞扭曲的鬼脸,直扑她的面门! “唔……” 苏懒喉间涌上一股腥甜,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她没有睁眼,神识顶着那股巨大的压力,刺入佛珠更深的核心。 这一次,她不再是旁观者。 冰冷感穿透了她的神魂,她仿佛被投入一座阴暗潮湿、不见天日的地牢。 沉重的铁链锁住了她的手脚,每一次挣扎,都带来皮肉磨破的剧痛。 没有画面,只有无尽的黑暗和痛楚。 耳边没有清晰的话语,只有一个女人从年轻到衰老,在无尽的痛苦中哭嚎,挣扎,最后变得麻木的呜咽。 苏懒甚至能感受到那女人彻骨的绝望,和对地牢上方那个光鲜世界的无尽怨恨。 最终,所有的情绪汇成一道沉重的意念,烙在她的脑海里。 那意念没有完整的句子,只有两个不断交替、充满了血泪的名字。 ——沈秀英! ——沈秀云! 苏懒猛地睁开双眼! 那两个名字…… 她立刻抬头问:“程俊,去查一下,苏老太太……有没有什么亲姐妹?” 程俊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在平板上快速操作起来。 几秒后,他回答:“查到了。苏老太太本名沈秀英,她确实有一个亲妹妹,叫沈秀云。” “但资料显示,沈秀云在二十年前,因病去世。” 早夭? 姊妹… 一个可怕的真相,在苏懒脑中炸开。 这不是简单的供奉邪物。 这是……姐妹易命! 那个叫沈秀云的女人,被她的亲姐姐,偷走了……二十年的人生?! 第39章 佛珠归位,苏懒出击 程俊握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到苏懒煞白的脸色,大气都不敢出。 秦墨琛伸手,想去探苏懒的额头,却被她抬手挡开。 “我没事。”苏懒阖上眼,强行镇压下神魂中那股属于另一个人的刺痛。 这不是简单的邪术,这是用至亲血脉做引,偷天换日的禁术。 如今被尊为苏家老夫人的女人,根本不是沈秀英,而是她的姐姐苏秀云。 为了自己能活在阳光下,她竟将亲妹的魂魄囚于不见天日的虚无之中,一囚便是二十年。 她夺走了她的人生、她的气运,甚至很可能……连她的身份和儿子,也一并夺走了。 而沈秀英的一缕残魂,就被禁锢在这佛珠里,日夜承受着香火的煎熬和怨气的侵蚀,沦为姐姐稳固人生的“镇物”。 好一招釜底抽薪,好一副蛇蝎心肠。 苏懒攥着那颗冰凉的佛珠,望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 她想起刚刚意识里看到的一个画面碎片。 她想起了意识碎片中那个戴着青铜鬼面的灰袍男人,想起了南山寺。 也想起了二十年前,同样是一个“大师”断言她命带不祥,导致她被林瑞芳抛弃。 这两件事之间,是否存在关联? 这题,无解。 但无论如何,这佛珠既然是镇物,那便让这镇物,变成催命符吧,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 第二天清晨,秦墨琛处理完公司最紧急的几份文件。 准备出门时,看到苏懒已经换好了衣服,正站在厨房的流理台前,看着炉火上炖着的一盅汤。 “不再多休息一天?”他走到她身旁,空气中飘着药材的清香。 “用不着。”苏懒关了火,将一碗汤色清亮的安神汤盛了出来,“我亲自去探望一下奶奶,也算尽尽孝心。” 她端着托盘,脸上的笑容温婉乖顺,眼底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秦墨琛看懂了她眼中的意图,没有再劝,走到门口,只叮嘱了一句:“林玥会跟着你。” 苏懒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主宅那边的气氛,果然如预料中一般压抑。 苏懒端着安神汤,刚走到老太太的院门外,就被一个年长的佣人拦了下来。 “大小姐,老太太昨夜受了惊,今天身子不适,谁也不见。”佣人的态度还算恭敬,但眼神里带着明显的警惕。 “我知道奶奶劳累,特意为她炖了安神汤。”苏懒将托盘递过去,笑容体贴,“我不打扰她休息,只是想去佛堂为奶奶抄写一段经文,为她祈福。” 佣人想起老太太确实交代过,苏懒每日下午都要去佛堂抄经。 她这么主动,倒也说得过去。 犹豫了一下,便侧身让开了路。 佛堂内,檀香袅袅。 那尊观音像依旧慈眉善目地立在那里,悲悯地注视着众生。 佣人寸步不离地跟在苏懒身后,一双眼睛像是黏在了她身上似的。 苏懒也不在意,跪坐在蒲团上,取过纸笔,似模似样地开始研墨。 “张妈,”她忽然开口,声音轻柔,“我听父亲提过,奶奶说用松烟墨为长辈祈福,供奉佛前,才更显心诚。” 张妈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位刚回来的大小姐,连这种细节都知道。 “是……是的。” “那麻烦张妈去取一下吧,我想为奶奶求福,自然要用最好的。” 张妈犹豫着,刚想回绝,苏懒却浅浅一笑,语气无辜又带着理所当然: “怎么,张妈是觉得我这个孙女的孝心,还比不上一块墨重要?” “还是说,奶奶的安康,不值得用最好的东西来祈福?”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张妈顿时哑口无言,再拦着倒显得她别有用心了,只能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您稍等”,便转身快步朝库房走去。 佛堂的门被关上。 室内瞬间安静下来。 苏懒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站起身,快步走到那尊观音像前。 她从口袋里拿出那颗真的紫檀佛珠。 珠子在她掌心散发着阴冷的怨气,仿佛在无声地哭嚎。 苏懒绕到观音像的背后,指尖凝聚起一缕微弱的玄力,轻轻拂过底座。 很快,她便在底座一处藏于阴影里的细微裂痕前停下。 就是这里。 她将那颗包裹着沈秀云残魂的佛珠,对准了那道裂缝。 指尖掐诀,一点微光没入佛珠,珠子表面的木纹仿佛活了过来,轻轻蠕动着沉入裂缝,与观音像融为一体。 观音像那悲悯的双眼,在无人察觉的阴影里,似乎流下了一行黑色的泪。 一子落定。 她不是要破阵,她要的是,引魂入阵,以邪攻邪! 这个“养煞”法器靠吸取苏家气运为生,如今,这股能量有了新的用途。 它将成为沈秀英的养料,让她积攒了二十年的怨恨,从内部,直接与鸠占鹊巢的沈秀云的魂魄,进行最原始的对抗与撕咬。 做完这一切,苏懒退后两步,看着那尊观音像,轻声叹息。 “奶奶,你应该才是真正的苏家老夫人苏秀英吧?” “苏秀云欠你的,你自己拿回来。” 等张妈气喘吁吁地捧着松烟墨回来时,苏懒已经端正地跪坐在蒲团上,面前的纸上,落下了几个娟秀的字。 几个小时过后,她从佛堂出来,林瑞芳正好从老太太房间走出来,看到她,神情复杂。 “奶奶累了,让她好好休息。” 苏懒留下这句话,没等林瑞芳开口,便转身离去。 是夜。 苏家庄园主宅的灯火,骤然间一盏盏亮起,打破了深夜的宁静。 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从主卧室传出,划破夜空。 “啊……!!” “秀英!别来找我!不是我害你的!你滚开!滚开!” 紧接着,便是器物破碎的巨响,和佣人们惊慌失措的呼喊。 “老夫人!老夫人您怎么了!” “快叫医生!快!” 整个苏家主宅陷入一片兵荒马乱。 副楼的二楼窗边,苏懒端着一杯热牛奶,静静地看着对面主宅的骚动。 像个冷静的棋手,欣赏着自己布下的棋局。 她正思索着那个鬼面男人和他背后的组织,究竟在海城布下了多大的一张网时,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是一条微信消息。 她只来得及看到“救命”二字,那条消息却在她眼前,被对方迅速撤回了。 屏幕上只留下一行灰色的小字——“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发信人,是赵子默。 苏懒端着牛奶杯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 她不自觉想起慈善宴会上碰见的赵子域。 一种强烈的不协调的感觉涌上心头。 看来,有些事情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正在悄悄进行。 这趟浑水,比她想象中要浓。 接下来,她该离开这里了。 得给机会,让某些人蹦跶一下。 第40章 金蝉脱壳 苏懒很清楚,赵子默那条凭空出现又迅速消失的消息,是一个信号。 也是一句求助。 她好像一脚踏进了一张精心编织的网里,而这张网究竟有多大,她暂时还看不清楚。 她只知道,不能再待在苏家。 必须找到一个光明正大、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的理由离开。 于是,她给已经出门的秦墨琛发去了一条简短的消息。 …… 午饭时间,苏家主宅的餐厅里,气氛压抑。 苏老太太一夜未眠,眼窝深陷,眼球里布满血丝,花白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角,看谁都带着一股神经质的惊惧。 苏懒仿佛没有感受到餐厅里的低气压,由林玥扶着,慢吞吞地走了进来。 她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主动走到苏老太太跟前请安。 “奶奶,您昨晚睡得好吗?” 苏老太太的身躯一震,猛地抬起头,用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她。 苏懒像是被这眼神吓到,怯生生地后退了半步,声音也跟着弱了下去。 “我……我做了个梦,好害怕。” “我梦见一个穿着褪色旧旗袍的漂亮阿姨,她一直在哭,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她适时地停顿,目光飞快地掠过苏老太太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然后,她用更轻、更细的语调说道: “她说,姐姐抢了她的东西,她要回来拿。” “姐姐”和“抢东西”这几个词,瞬间在沈秀云的脑子里炸开! 昨夜那个血腥的噩梦再次浮现。 梦里,沈秀英就是穿着那件她最喜欢的旧旗袍,凄厉地质问她为什么抢走自己的人生! 苏懒却像是毫无所觉,歪着头,满脸都是孩子的纯真与困惑。 “奶奶,你说抄经真的有用吗?那个阿姨看起来好凶……要不,我下午跟您一起去抄,好不好?” 这句无辜的问话,成功让苏老太太紧绷了一夜的神经,彻底断了! “啊……!” 沈秀云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双眼赤红,状若疯魔! “是你!是你这个妖孽!是你把她引回来的!” 在苏家全员惊愕的注视下,她像是被彻底点燃的火药桶,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掀翻了面前沉重的红木餐桌! 哗啦……! 名贵的餐具、精致的菜肴混杂着滚烫的汤汁,碎了一地! 混乱中,苏老太太的目光扫到地毯上,那里有一把不知谁掉落的水果刀。 她疯了一般扑过去捡起刀,用一种同归于尽的癫狂,朝着苏懒直直冲了过来!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妈!” “老夫人!” 苏家众人乱作一团,苏振邦和两个保镖手忙脚乱地冲上去想要拉扯。 苏语桐被这阵仗吓得尖叫后退,躲到林瑞芳身后,眼中却控制不住地闪过一丝兴奋和快意。 这个扫把星,最好被奶奶一刀捅死! 刀锋裹挟着恶风扑面而来,苏懒的眼神却没有半分波澜。 就在刀尖即将触及她身体的瞬间,她脚下一错,肩头微侧,恰好让那致命的刀锋擦着衣料滑过。 与此同时,她顺手抓起身边的一把椅子,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苏老太太的手腕狠狠砸了过去! “啊!” 苏老太太一声痛呼,手腕一麻,水果刀脱手飞出。 “铛”的一声,被一股巨力钉进了不远处的墙壁里,刀柄还在嗡嗡作响! 而苏老太太本人也被这股力道带得一个踉跄,摔倒在满地狼藉之中。 整个过程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苏懒那干净利落的反击,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她一改此前的病弱姿态,冷眼看着地上挣扎的老妇人。 “奶奶,你是想杀我吗?” “既然苏家不欢迎我,那……” 就在此时,餐厅内所有的嘈杂都诡异地静止了。 众人下意识地望向门口,只见一道颀长的身影逆光而立。 “苏董,这就是你保证的,苏家的待客之道?”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秦墨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 他身后跟着程俊,两人脸色都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他的目光越过地上疯癫的老妇和一地狼藉,最后定格在苏懒苍白的脸上。 他迈开长腿,几步就走到了苏懒面前。 苏振邦此刻只觉得一张老脸火辣辣地疼,他尴尬地搓着手,上前解释。 “墨琛,你别误会,这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秦墨琛根本没理他。 他看到苏懒刚刚用来挡椅子的手臂上,被滚烫的汤汁溅到,烫出了一片红痕。 他周身的气场骤然冷冽,眼神里酝酿着风暴。 “苏董。”秦墨琛开口打断了苏振邦的辩解。 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苏懒单薄的肩上,将她一把拉到自己身后护住。 “我把懒懒交给你,是基于她是你女儿。” “现在看来,她的安全在苏家,得不到任何保障。” 秦墨琛停顿了一下,目光冰冷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秦家的人,还轮不到别人动一根手指。” 这句话,是对苏振邦说的,也是对苏家所有人说的。 苏振邦的额角渗出冷汗,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墨琛不再给他任何反应时间,直接对身后的程俊下令。 “通知医疗团队,备车,我们回静心苑。” 随即,他无视苏家众人或惊或怒或嫉妒的复杂脸色,转身,以一种绝对强硬的姿态,打横将还在“发抖”的苏懒一把抱起。 “秦墨琛你……”苏懒下意识地轻呼。 “别动。”他低头,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苏懒身体一僵,便不再动了。 秦墨琛抱着她,在苏家所有人面前,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 黑色的迈巴赫平稳地驶离苏家庄园。 车内,苏懒靠在柔软的座椅里,终于松了口气。 刚才那副快要吓晕过去的模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计谋得逞的轻松。 这次离开,不是狼狈的逃避,而是一次完美的金蝉脱壳。 “谢了,”苏懒眉眼弯弯地看向身旁的男人,“配合得不错。” 秦墨琛的声音低沉,压抑着某种情绪:“苏家,真是好样的。” 他周身那股令人安心的气息变得沉重而冷冽。 苏懒感觉到,这个男人动了真怒。 正想着怎么安抚秦墨琛时,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赵子默”。 她顿了顿,又看了秦墨琛一眼,点开公放。 刚一接通,听筒里就传来赵子默带着哭腔和恐惧的嘶喊,背景音还夹杂着混乱的争吵声。 “琛哥!懒懒!救命啊!!” 苏懒皱了皱眉:“怎么了?” “我哥!我哥他不是我哥了!” “他要把我送去非洲挖矿啊!!” 第41章 非洲酋长招上门女婿? 赵子默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几近崩溃。 “他说那边的钻石矿缺人,让我去体验生活!琛哥,那跟发配边疆有什么两样?” “我死定了!我被他反锁在房间里了,你们快来救我啊!” 紧接着,是他声嘶力竭的哀嚎:“他肯定是鬼上身了,我亲哥以前绝对不会这么对我的!” 苏懒挑了挑眉,将手机从耳边拿开些许。 两根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一捻。 赵子琙。 那个在宴会上仅有一面之缘,气质与赵子默截然相反的男人。 上次她便看出赵子默田宅宫晦暗,主亲缘动荡,但命宫无险。 她不认为,一个能将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的精英,会用“送去非洲挖矿”这么拙劣的借口,来对付自己的亲弟弟。 等那边嚎得差不多了,她才慢悠悠地开口。 “这是二十一世纪,哪有那么多鬼上身!” “等着。” 她看向身旁的秦墨琛,秦墨琛了然。 “程俊,去赵家。” “是,秦总。” 程俊应了一声,平稳地调转方向盘。 四十分钟后,迈巴赫驶入赵家庄园。 车刚停稳,赵家的管家就一路小跑地迎了上来,脸上挂着焦急又尴尬的笑容。 “秦少,苏小姐,您二位可算来了!快请进,家里……家里正乱着呢。” 一进客厅,果然“乱”得可以。 家庭医生和几个佣人正围在二楼楼梯口,个个面露难色,束手无策。 赵夫人眼眶通红,坐立不安,赵父则背着手在客厅来回踱步,脸色阴沉。 唯有那个被控诉的“罪魁祸首”赵子琙,正姿态闲适地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他看见秦墨琛和苏懒,只是抬了抬眼皮,扶了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声音平稳地打了声招呼。 “墨琛,苏小姐。” 那份从容,与周围的鸡飞狗跳格格不入。 “子琙,到底怎么回事?”秦墨琛走到他面前,沉声问道。 赵子琙放下茶杯,看向楼上紧闭的房门,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他把自己反锁在里面,死活不出来,还打电话向你们求救了?” 秦墨琛点了点头。 “爸!妈!你们别被他骗了!他就是想把我弄走,好一个人独吞家产!” 楼上传来赵子默中气十足的控诉,生怕楼下的人听不见。 “我告诉你们,我死都不会离开这个家的!” 赵父气得血压飙升,指着楼上骂道:“你这个逆子!你哥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就把我送去非洲?那破地方连外卖都没有!” 苏懒听着这番对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她走到楼梯下,仰头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清了清嗓子。 “赵子默。” 楼上的声音一顿。 “懒懒?你来了!你快跟琛哥说说,我哥他疯了!” “我问你,”苏懒不理会他的控诉,慢悠悠地问道,“他说要送你去非洲的钻石矿,是哪个矿?叫什么名字?” “注册在哪里?谁是法人代表?” 一连串的问题,让楼上的赵子默彻底卡了壳。 “我……我哪知道这些!”他结结巴巴地回答。 苏懒的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说他要把你卖了?” “万一是非洲某个酋长看你骨骼清奇,想招你当上门女婿,你岂不是错过了天大的好姻缘?” “噗……” 客厅里,一个年轻的女佣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住嘴。 连一直紧绷着脸的赵父,嘴角都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 楼上的赵子默沉默了。 显然,他那不太够用的脑子,正在艰难地处理苏懒这番话里的逻辑。 见状,赵子琙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他站起身,对秦墨琛说:“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一旁的落地窗前。 苏懒的目光落在赵子琙身上。 她看到,这个男人眉宇间的兄弟宫虽有波折,但根基稳固,并无破裂之兆。 反倒是事业宫上方,萦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黑气,带着几分外来阴损,是典型的犯小人、被人算计的破财之相。 她心中了然,这场看似荒唐的兄弟阋墙,怕是另有内情。 “公司出了点问题。”赵子琙开门见山,声音压得很低,“有人在暗中收购我们的散股,手段很脏。” 秦墨琛周身的气场陡然一沉。 “查到是谁了吗?” “还在查。我爸妈最近因此焦头烂额,我怕对方会拿子默当突破口。” 赵子琙的目光再次投向楼上,那份冷漠的表象下,是无法掩饰的担忧。 “他性子单纯,耳根子软,容易被骗。把他送出国,是目前最安全的办法。” “非洲只是个幌子,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 秦墨琛明白了。 这场闹剧,不过是一个哥哥用笨拙的方式,拼尽全力保护自己不谙世事的弟弟。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秦墨琛问。 “他的性格你还不知道?”赵子琙苦笑一声。 “告诉他真相,他非但帮不上忙,还会咋咋唬唬地冲到第一线去锄奸,到时候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 “让他远离旋涡中心,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番话,苏懒站在不远处,听得一清二楚。 她看着那个在商场上冷静自持的赵子琙,此刻脸上流露出的疲惫与无奈,再想到苏家那些为了利益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的亲人,心中忽然有些感慨。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但至少,赵家的这本经,底色是暖的。 就在这时,楼上的房门“咔嚓”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赵子默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探出个脑袋,脸上带着几分尴尬和扭捏。 他挠了挠头,目光躲闪,不敢看自己的哥哥,最后落在了苏懒身上,小声嘟囔了一句。 “那个……非洲真的没有上门女婿吧?” 全场静默三秒。 随后,是赵夫人再也忍不住的笑声,紧绷的气氛,瞬间被这个傻问题冲得烟消云散。 赵子琙看着自己这个活宝弟弟,又气又笑。 他走上前,目光却投向了秦墨琛,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墨琛,家里这摊子事,我没精力再管他。他现在这样,留在家里只会添乱,更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他顿了顿,做出了一个决定。 “墨琛,公司的事我必须全力应对。” “子默……他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也需要有人敲打一下。” “让他跟着你,我放心。” “什么?”赵子默眼睛瞪得像铜铃,“哥!我虽然叫你哥,但我俩一样大,不是三岁小孩!我不用人看着!” “你就是。”赵子琙毫不留情地打断他,“什么时候你能分清什么是玩笑,什么是危机,再来跟我谈独立。” 秦墨琛看了看一脸不服的赵子默,又看了看满眼疲惫的赵子琙,点了点头。 “好。” 赵子默瞬间蔫了。 但转念一想,去秦墨琛那儿,不就意味着能天天见到苏懒了吗? 这不就是拜师学艺的最好机会?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我愿意”三个大字。 于是,半个小时后,赵子默就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表面上哭丧着脸,实则脚步轻快地被“发配”到了静心苑。 第42章 只驱邪,不防渣 赵子默住进静心苑后,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焦灼又亢奋的状态。 他清楚自家公司正面临一场大麻烦,哥哥赵子琙为此焦头烂额。 而他,却像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什么忙也帮不上。 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苏懒身上,他必须学到真本事。 这天下午,苏懒正在客厅闭目养神。 赵子默不知从哪找来一柄桃木剑,在她周围比划着,嘴里还念念有词。 “斩小人,除晦气!” “保我大师灵台清明,万邪不侵!” 刚从外面采购回来的林玥一进门就看到这副景象,额角忍不住跳了跳。 “赵少,”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径直走到苏懒身旁,放下了一杯散发着清香的草本茶。 “我为大师调配的静心安神茶,比仪式的效果更直接。” 赵子默顿时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道:“你懂什么?我这是在帮懒懒!玄学的事,你不懂!” 林玥清冷地回应:“我只懂大师需要休息,而您很吵。” “你……!” “都出去。” 一直闭着眼的苏懒,终于慢悠悠地开口了。 两个竞争上岗的人灰溜溜地退出了客厅。 苏懒端起那杯温度正好的安神茶,轻抿一口,觉得有些头疼,又有些想笑。 她急需功德修复神魂,苏家的事还得再发酵一段时间,眼下,正好恢复直播。 晚上八点,直播准时开始。 赵子默被剥夺了“护法”资格,只能和林玥一起,在旁边负责盯弹幕。 “各位晚上好。”苏懒用她那慵懒空灵的声音开了场。 “今天,不问前程,不解因果,只断人心鬼蜮。” 【懒懒我来了】:前排占座! 【瓜田里的猹】:终于播了!懒懒求你固定直播时间吧,我等到花儿都谢了。 【路人甲】:刷视频刷到直播,今天又有什么瓜可以吃? 苏懒在一堆调侃刷屏弹幕里,随手接通了第一位付费连麦的水友,ID叫【安安很安】。 一个听起来很焦虑的女声传来:“主播,大师!你快帮我看看,我男朋友他……他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哦?”苏懒来了兴趣,“具体说说?” “他最近特别奇怪!”安安的声音哭得抽抽的。 “经常半夜说梦话,喊一些我听不懂的名字;手机看得比命还重要,碰都不让我碰一下;工资也不知道花哪去了……” “我偷偷在他枕头下放了开过光的平安符,可一点用都没有!他身上的‘邪气’越来越重了!大师,他是不是被鬼缠上了?” 【霸王别急眼】:姐妹,别是遇上桃花煞了吧? 【在线吃瓜】:听起来好吓人,不会是养小人了吧? 【人间清醒】:哪有那么玄乎,教科书级别的渣男表现而已,这套,我熟,哈哈哈! 等对方抽抽噎噎地哭诉完,苏懒才懒洋洋地打断:“老规矩,一卦一个嘉年华,可以接受的话,把你和你男朋友的生辰八字发给我。” 安安二话不说刷了个嘉年华,然后将八字私信了过来。 林玥迅速将抄录的纸条递给苏懒。 苏懒看了一眼,沉默了几秒。 “他不是被附身了。” “他只是单纯的渣。” 整个直播间,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连麦那头的安安也愣住了:“啊?可是……可是我……” “你枕头下放的平安符没用,是因为它只驱邪,不防渣。” 苏懒微微叹了口气,“眼见为实。” “今晚九点,去城西那家门口挂着一只红色高跟鞋的酒吧,二楼最里面的卡座,你想知道的,都在那里。” “下一个。” 苏懒说完,没等对方反应,干脆利落地切断了连线。 直播间静默了三秒,随即爆发出海啸般的弹幕。 【楼上的猪】: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我笑得好大声!神他妈只驱邪不防渣! 【懒懒的小迷妹】:杀人诛心,名不虚传! 【大瓜最好吃】:城西的兄弟们,别睡了,起来组团抓奸了! 公屏上,【安安很安】的ID疯狂刷屏:【谢谢大师!那家酒吧,是他那个所谓的‘男闺蜜’开的!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叫人过去!】 直播间欢乐的气氛还没持续多久,苏懒接通的下一位连麦者。 连麦的是个听起来桀骜不驯的年轻男声,ID叫【极限疯龙】。 “大师你好,我叫疯龙,是个户外冒险主播。” 男声里充满了自信。 “我和我的团队今晚准备去挑战海城西郊那个最有名的鬼屋‘啼哭新娘庄园’,想请大师帮忙算算,今晚的探险会不会有危险?” 苏懒要来了对方的生辰八字,只看了一眼,眼帘便垂了下来。 她看到了一片浓重的黑气,正死死地缠绕着这个ID的主人。 “别去。”苏懒的声音透过变声器,依旧能听出其中的沉重:“你命宫晦暗,印堂发黑,此行乃十死无生之局。” “今晚子时阴气最盛,你命招邪,不适宜去这些阴冷之地,小心万劫不复,最后连魂魄都拼不完整。” 电话那头的疯龙大笑起来:“哈哈哈,大师,你这说得也太玄乎了!” “别是跟上次那个李浩一样,提前跟警察串通好了剧本吧?” “我们玩的就是心跳,玩的就是真实!越是这么说,我越是兴奋啊!” 他开了外放,电话里还传来他同伴的起哄声。 “兄弟们,听到没,大师说我们魂魄都拼不完整!太刺激了!” “大家火箭刷起来,今晚就带你们看看,是大师的嘴硬,还是我们的命硬!” 直播间的弹幕也瞬间炸了。 【我爱看热闹】:卧槽,这不是疯龙吗?那个出了名的作死主播! 【龙哥粉丝后援会】:龙哥牛逼!什么鬼屋,在龙哥面前都是纸老虎! 【理智爱龙哥】:龙哥别上头啊,懒懒大师很准的,上次那个金融诈骗的都被抓了! 苏懒没有理会他们的起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命是你的,想怎么丢,随你。” 她顿了顿,继续道:“看在你有缘连上我的份上,可以卖你三张‘镇煞符’,保你们三人平安。一张,五万。” “五万?!”疯龙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大师,你这生意做得可以啊!一张破纸卖五万?行了行了,心意领了,符就算了,我们不信这个。” 苏懒的语气依旧平淡:“天道有价,因果要偿。” “这五万,不是符纸的钱,是买命的钱。” “你信,它就值;不信,分文不值。” “别了您内!”疯龙嘲讽地回了一句,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苏懒面无表情地看着黑下去的屏幕,对旁边的赵子默吩咐道:“查一下那个‘啼哭新娘庄园’的具体位置。” “另外……”她顿了顿,“查查那附近最近有没有失踪人口的报案。” 直播间里,无数观众还在为疯龙的选择而议论纷纷,苏懒却已兴致缺缺,直接关闭了直播。 “懒懒……大师,”客厅里,赵子默追了上来,满脸都是纠结和不忍, “我知道他们是自作自受,可……可那毕竟是三条人命啊,咱们真的就这么看着?” “救人一命,不是天大的功德吗?玄门里……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苏懒给自己倒了杯水,握着微凉的杯壁,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赵子默,你记着。”她的声音很轻,“玄门中人,能渡有缘,能救信者,却不能干涉愚者的生死抉择。” 她转过头,看着赵子默困惑的脸,一字一句道:“我给了他们活路,是他们自己,亲手把路堵死了。” 第43章 生死有命,钱货两清 苏懒看着赵子默,语气清淡地解释: “那人的死劫是命中注定。” “我若无缘无故地送他符纸,便是强行干涉因果,他的劫难会反噬到我身上。” 她抬起那只没什么血色的手,在赵子默面前摊开,声音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你看,我现在这副样子,拿什么去替别人扛死劫?强行插手,他的劫,就得我来渡。” 赵子默怔住了。 他这才想起,眼前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女人,其实也正被病痛折磨。 “但交易就不同了。” 苏懒收回手,端起水杯。 “花钱买符,是他自己求来的因,我只负责给出这个果。” “记住,玄门中人,一步踏错,满盘皆输,我们做不了烂好心的菩萨。” “生死有命,钱货两清。” 他默默点头,不再多言,拿出手机搜索那个“啼哭新娘庄园”。 没过多久,他就查到了资料。 “查到了!”他举着手机凑到苏懒面前,“这地方原来叫‘爱诺庄园’,是个婚庆主题的度假山庄。” “据说五年前,有个富二代包下这里结婚,结果婚礼前一天,新娘子在化妆间里上吊了。” “从那以后,庄园就怪事频发,最后彻底荒废了。” 他划动着屏幕上的几张探险实拍,画质模糊,配上阴森的滤镜,确实有几分恐怖片的感觉。 “网上都说,那新娘子的怨气太重,一直留在庄园里。” “后来这地方就被叫成了‘啼哭新娘庄园’,成了海城直播圈里有名的探险圣地,不少主播都去那儿作死博眼球。” 苏懒只是轻“嗯”了一声,便阖上了眼。 晚上十一点半,疯龙的直播间准时亮起。 画面晃动,三张因亢奋而涨红的脸凑到镜头前。 为首的正是疯龙,他对着镜头,露出一个狂傲的笑容。 “家人们!你们的龙哥我,已经抵达传说中的‘啼哭新娘庄园’!” “刚刚那个懒懒大师说我们有十死无生之局,我呸!今天就带大家看看,是牛鬼蛇神厉害,还是我们哥几个的命硬!” 他身后的两个同伴也跟着起哄:“龙哥牛逼!干翻所有封建迷信!” 直播间里,弹幕飞速滚动。 【龙哥威武】:来了来了!就爱看龙哥这种硬刚的! 【瓜田里的猹】:我从懒懒大师那边过来的,前排吃瓜,有点小紧张。 【理智爱龙哥】:已经报警备过案了……警察说没接到求助不能出警,希望龙哥他们别玩脱了。 静心苑的客厅里一片安静,只有加湿器运作的细微声响。 赵子默下意识地绞着手指,林玥则紧攥着衣角,两人都一眨不眨地盯着墙上投影的直播画面。 秦墨琛不知何时也从书房走了出来,坐在单人沙发上,目光平静地看着屏幕。 苏懒依旧阖着眼,像是在假寐,但均匀的呼吸表明她也在关注着这一切。 “大师,您看,”赵子默的声音里带着紧张,“他们进去了。” 画面里,疯龙三人用液压钳剪断生锈的门锁,推开了吱呀作响的大门。 一股阴冷的风从庄园里吹出,让镜头晃动了一下。 他们打开头灯,强光照亮了杂草丛生的院子,一条石板路蜿蜒着通向深处的主建筑。 “懒懒,他们……”赵子默又想说什么。 “看着。”苏懒吐出两个字,没有睁眼。 秦墨琛看了苏懒一眼,又转向赵子默,平淡地说: “她让你看着,你就看着。有些事,不亲眼见到,是不会信的。” 赵子默只好闭上了嘴,心里像是被猫爪挠过。 直播画面里,疯龙三人已走进主建筑。 大厅里布满灰尘和蛛网,家具上盖着白布,宛如一具具安静的尸体。 “我们分头行动,二十分钟后在这里集合!” 疯龙艺高人胆大,直接下了指令。 “我负责东边,你们两个负责西边,看看能不能找到传说中新娘上吊的房间!” “龙哥,别吧,”一个同伴有些害怕,“这地方太大,分头走万一出事了……” “怕什么!有事用对讲机联系,我们玩的就是真实!快去!” 两个同伴只好硬着头皮朝西边走廊走去,疯龙则一个人走向了东侧。 他的镜头扫过墙上人物眼睛被抠掉的破旧油画、落满灰尘的钢琴,最终停在壁炉前。 “兄弟们,目前为止,一切正常。”疯龙的声音依旧轻松。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壁炉里,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疯龙猛地回头,用头灯照去,里面只有一堆烧尽的灰烬。 “谁?”他警惕地问。 回答他的,只有不知从何处灌入的风,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直播间的弹幕却刷了起来。 【风太大了吧】:我靠!刚刚是不是有声音? 【龙哥小心啊】:龙哥小心啊!感觉不对劲! 疯龙皱了皱眉,走上前用脚踢了踢壁炉的栅栏。 “没什么东西。”他对观众说,但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紧绷。 他转过身,准备继续往前走。 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头顶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一根铁链毫无征兆地“啪”的断裂,整个吊灯歪斜着,朝着他的头顶直直砸了下来! “卧槽!” 吊灯坠落的巨大阴影瞬间将他吞噬,疯龙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求生欲已经驱动着他朝侧方猛扑出去,翻滚在地。 “轰!” 巨大的吊灯砸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摔得粉碎,无数水晶碎片四下飞溅。 疯龙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背心一片冰凉。 他死死盯着满地碎裂的水晶,心脏狂跳,却还对着镜头嘴硬:“妈的……这破房子年久失修,太危险了!” 话音未落,对讲机里突然爆发出刺耳的电流声,紧接着是同伴嘶喊: “龙哥!救……救命!阿伟……阿伟他……人不见了!” 第44章 我是玄门懒懒 “什么?!” 疯龙脸色大变,抓起对讲机吼道:“怎么回事?说清楚!” “我们刚才走到走廊尽头,看到一扇门,阿伟说进去看看,我……我就在门口等他。” “可他进去之后,就再也没出来!” “龙哥,这门有问题!我推不开了!” “你别动,我马上过去!”疯龙说完,立刻拔腿朝着西边跑去。 很快,他就在走廊的尽头,看到了那个吓得瑟瑟发抖的瘦高个同伴。 同伴正背对着一扇紧闭的木门,拼命地拍打着,脸上满是泪水和鼻涕。 “龙哥!你可来了!阿伟就在里面!” 疯龙走上前,看了一眼那扇门。那是一扇很普通的木门,上面没有任何奇怪的装饰。 他伸手试着推了一下,门纹丝不动,像是从里面被焊死了。 “阿伟!开门!”疯龙用力地砸着门。 门里,死一般的寂静。 “妈的!”疯龙骂了一句,后退两步,准备用身体把门撞开。 “别撞!” 一个幽幽的女声,突然从他们身后响了起来。 那个声音仿佛贴着他们的后颈响起,阴冷的气息顺着脊椎骨攀爬。 疯龙和同伴的身体瞬间僵住,脖子像生了锈一样,咯吱作响地转了过去。 只见他们身后的走廊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穿着白色婚纱的女人。 她背对着他们,长长的头发垂到腰间,正慢悠悠地,一步一步地,朝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她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浓郁的、像是尸体腐烂一样的臭味。 直播间的弹幕,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屏住了呼吸。 “你……你是谁?”疯龙的声音都在发抖。 那个穿着婚纱的女人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往前走。 “站住!”疯龙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女人停下了脚步。 然后,她缓缓地,缓缓地,转过了头。 镜头对准了那张脸,或者说,曾经是脸的地方。 那里的皮肤光滑如蜡,没有眼耳口鼻,只有一张巨大、垂直裂开的口子,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黑色的粘液从裂口中汩汩流出,而那件洁白的婚纱上,绣着的不是圣洁的百合。 而是无数双睁开的、怨毒的眼睛…… “啊!!!” 瘦高个同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两眼一翻,直接吓晕了过去。 疯龙也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摄像机都差点掉在地上。 他想跑,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根本动不了。 那个“新娘”咧开大嘴,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无声的笑容。 下一秒,直播画面突然一黑,中断了。 只留下一行冰冷的提示:【主播已离开,直播结束】。 …… 静心苑的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投影墙上,只剩下#疯龙失踪#的血红话题和飞速滚动的弹幕。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闭着眼的女人。 “大师,咱们……咱们不能真见死不救啊!”赵子默急得搓手。 苏懒终于睁开眼,目光沉静。 她还没开口,秦墨琛已经对身旁的程俊抬了抬下巴。 程俊会意,立刻将一份文件递了过来。 “警方记录,死者名叫叶晴,二十三岁,孤儿,法医鉴定为抑郁症导致的自杀,无他杀嫌疑。” “但蹊跷的是,自那以后,海城西郊警局平均每年都会接到三到四起关于此地的失踪报案,失踪者多为寻求刺激的年轻人,至今无一生还。” 苏懒的指尖在文件上轻轻敲了敲。 “不是怨气。”她忽然说。 “啊?”赵子默没跟上节奏。 “叶晴的怨气,吞不了这么多人命。” 苏懒眯着眼,目光穿透了客厅的窗户,望向遥远的西郊夜空。 在她的视野里,西郊的夜空并非一片漆黑,而是被一股庞大的、粘稠如沼泽的邪气所笼罩。 三缕代表生机的微光正在那片沼泽中挣扎、明灭。 是那个伪·玄天宗。 他们不止在张家老宅设阵,在苏家养煞,竟还在这里,用一个荒废的庄园做掩护,布下了一个更大的杀局。 那个叫叶晴的新娘,恐怕……并非怨灵那么简单。 苏懒回过头,眼神里最后一点慵懒散去。 她敲击文件的手指停下,只这一个动作,就让客厅里的空气变得沉重起来。 “备车。” 秦墨琛眉心微蹙:“你要亲自过去?” “嗯。” “太危险了,我陪你去。” “不用。” 苏懒拒绝得干脆,瞥了一眼秦墨琛身上那层黯淡的功德金光。 “那地方磁场混乱,人多反而碍事,对你的腿恢复没有好处。” 最重要的是,她怕自己到了现场,会控制不住地再次借用他的力量。 苏懒放缓了语气,走到他面前,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的安危,你不用担心。你只需要在家里,等我回来。” 她顿了顿,补上一句:“然后,给我做好吃的。” 秦墨琛看着她清澈却坚定的眼神,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低声说了一句:“保护好自己。” “大师,我跟你去!”赵子默立刻请缨,“我八字纯阳,能辟邪!” “大师,也请带上我。”林玥也站了出来,眼神坚定,“我不懂玄学,但我学过散打,能保护您。” “好。”她言简意赅,“你们两个,换上方便行动的衣服,五分钟后出发。” 说完,她转向林玥:“找到那个疯龙的联系方式。” 林玥立刻在网上翻找起来,很快找到了疯龙留在社交平台的经纪人手机号。 苏懒接过,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 【想活命,答应我一个条件。】 她要的不是钱,是因果,是功德,更是要在这末法时代,为玄门正道,撕开一道口子。 …… 与此同时,市刑侦支队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李伟死死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个已经黑掉的直播间,脸色铁青。 “队长,定位锁定了!海城西郊,废弃的爱诺庄园!” “查到报警记录了吗?” “查到了!疯龙的团队在直播前确实备过案,但只是常规的探险活动报备,说一切后果自负!” “后果自负?”李伟一拳砸在桌上,“现在是三条人命失踪!这叫后果自负?” 从朱家村开始,他对“玄门懒懒”这个ID就高度关注。 今晚,他更是亲眼见证了她“十死无生”的预言,在短短一个多小时内应验。 这背后,隐藏着一股凡人无法理解的恐怖力量! “立刻出警!”李伟抓起外套,果断下令。 “一组封锁现场,拉起警戒线,不许任何无关人员进入!二组跟我搜救!快!” 警笛划破了海城的夜空。 当苏懒乘坐的迈巴赫抵达庄园入口时,这里已经被警用胶带层层封锁。 红蓝警灯交替闪烁,映得每个人的脸都忽明忽暗。 李伟正站在警戒线旁,对着对讲机安排工作,神情凝重。 车门打开,苏懒、赵子默和林玥依次下车。 听到动静,李伟下意识地回过头。 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为首的那个女孩身上。 她很年轻,身材纤细,一张小脸在警灯映照下,白得近乎透明,带着一种病态的脆弱感。 四目相对。 李伟感受到的是一种穿透表象的审视,仿佛自己一身警服都无法提供任何遮挡。 而苏懒的眼神只是单纯地看着他,却让他这位见惯了风浪的刑警队长,背心渗出一层薄汗。 “你们是什么人?”一名年轻警员上前拦住他们,语气警惕,“这里是案发现场,已经封锁了,请立刻离开。” 赵子默刚想开口,苏懒却先一步出声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李伟的耳中。 “我叫苏懒。” “是‘玄门懒懒’。” 第45章 买命钱 夜风吹得警戒线呜呜作响。 年轻警员小王手里的对讲机都忘了放下,看向苏懒的眼神从警惕瞬间变成了混杂着惊疑与崇拜。 “玄门懒懒?”李伟重复着这个ID,目光骤然变得锐利。 朱家村的诡异循环,李浩案的惊天逆转…… 那两个至今让他想不通的案子,似乎都与这个名字有关。 “胡闹!”他身旁的一位中年警员沉声呵斥,眉宇间满是不耐。 “这里是重大失踪案现场,不是你们这些搞网络直播博眼球的地方!” “小王,把他们请出去!” “等等。”李伟抬手制止了同事。 他向前一步,与苏懒之间只隔着一条薄薄的警戒线,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他审视着眼前的女孩,发现她不仅没有丝毫惧色,那双清冷的眼眸深处,甚至带着一种俯瞰全局的平静。 这与他手下那些见过风浪却依然神情紧绷的警员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不管你是谁,现在有三个人在里面失踪,生死不明。” “我的人正在全力搜救,我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你进去的理由。”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你,能做什么?” 苏懒抬起眼,迎上他的视线。 她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李队长,马富贵的案子,结了吗?” 李伟的瞳孔微微收缩。 马富贵,那个落网后就疯疯癫癫的假道士,这件事一直是压在他心头的一块石头。 “这与本案无关。”他的声音冷了几分。 “有关。”苏懒的语气笃定,“马富贵身上的邪气,和这个庄园里的,同根同源。” 她说着,抬手指了指庄园深处那栋黑漆漆的主建筑,明明声音不高,却让周围几名警察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配枪。 “那三个人还没死,但他们的生气正在被吞食。” “你们的热成像找不到他们,是因为他们被困在了阵法里。” “再晚一点,就算找到了,也只是三具被抽干了阳气的空壳。” 赵子默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小声对林玥嘀咕:“懒懒太敢说了,这不会被当成嫌疑人吧?” 林玥攥紧了拳头,紧张地盯着李伟的反应,一言不发。 李伟沉默了。 苏懒的话,每一个字都精准地对应上了他无法解释的那些疑点上。 热成像无效、搜救队在特定区域打转、疯龙直播中断前那诡异的画面…… “队长!”小王压抑着兴奋,凑到李伟耳边飞快地说,“她就是那个大神!朱家村那次,就是她算出来的!还有那个金融诈骗犯!我觉得……可以信!” 李伟瞥了眼自己这个一脸崇拜的下属,心中已有了决断。 他宁可冒着违反纪律的风险赌一次,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三条人命断送。 他深吸一口气,侧身让开通路。 对着苏懒沉声道:“我需要你保证,第一,不能破坏任何现场证据;第二,绝对服从我的指挥;第三,如果你只是在故弄玄虚……” “我不会。”苏懒打断他,“我只是来收一笔‘买命钱’。” 说完,她便率先跨过了警戒线。 赵子默咽了口唾沫,强压下心中的悸动,紧走两步跟在苏懒侧后方,林玥则默不作声地跟上了另一侧。 “队长,这……”旁边的警员面露难色。 “一组外围警戒,任何人不许靠近!二组,跟我进去!” 李伟冲着对讲机下达命令,自己则大步跟上了苏懒。 踏入庄园的瞬间,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温度好像凭空降了好几度。 赵子默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朝苏懒靠了靠。 “大师,这地方……好邪门。” 苏懒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的天眼应该几天前就关闭了,你们两个跟紧我!” 赵子默顿时觉得苏懒更神了! 他还没来得及跟她说过他天眼关闭的事情。 早在他回到赵家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已经看不到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只是,“眼睛”是关闭了,可身体的其他四感,一旦在他唯物主义的思想上掀开了一个异世界的口子,就合不上了。 苏懒没管他在想什么,只是眯起眼。 在她的视野里,整个庄园都笼罩在一层灰黑色的邪气之中。 而那栋主建筑,便是邪气的中心,像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缓缓呼吸的巨兽。 空气中,除了邪气,还弥漫着一股极淡的、充满了绝望与不甘的怨气。 但奇怪的是,这股怨气很散乱,没有攻击性,倒像是在……焦急的警告着什么。 苏懒心中闪过一丝疑虑,却没有说出口。 “走这边。”她指着一条被杂草掩盖的小路。 “你怎么知道?”李伟问。 “直觉。”苏懒淡然道。 李伟皱了皱眉,但还是挥手让队员跟上。 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荒草里,很快就绕到了主建筑的后方。 疯龙直播中断前的画面,正是在建筑东侧的壁炉前。 “就是这里!”小王指着壁炉的方向,压低声音说,“当时那个主播就是站在这里,然后那个吊灯……就砸下来了!” 众人抬头看去,巨大的水晶吊灯已经摔得粉碎,满地狼藉。 苏懒的目光扫过那堆碎片,又落在那断裂的铁链上。 断口处的怨气,与其说是想砸死人,不如说更像是用尽了全力,想把人推开。 她心中那份疑虑更重了。 “他们不在这里。”苏懒的目光转向西边的走廊,那里的邪气比东边浓郁数倍。 “跟我来。” 一行人立刻转向。 走廊里光线昏暗,墙壁上挂着几幅破败的油画,画上人物的眼睛都被抠掉了,留下一个个黑洞,凝视着闯入者。 “队长,你看!”小王忽然指着走廊尽头。 只见一个瘦高的身影背对着他们,正对着一扇木门,身体筛糠似的抖着,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 正是疯龙的那个同伴。 “小刘!”李伟立刻带人冲了过去。 听到呼喊,那人猛地回头,看到穿着警服的李伟,像是看到了救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警察同志!救命!阿伟进到这门里,就没出来!疯龙……疯龙哥也进去找他了!” “别怕,我们是警察。”李伟安抚了一句,立刻对队员下令,“把门破开!” 两名警员立刻上前,用肩膀狠狠撞向木门。 “砰!” 一声沉闷得如同撞在棉花包上的巨响,木门纹丝不动,反倒是撞门的警员被震得后退了两步,满脸惊愕。 “这门不对劲!” “再来!” “砰!砰!” 接连几下重击,木门依旧像是焊死在墙上一样,连一丝晃动都没有。撞击的力量仿佛被门板彻底吸收,连声音都变得有气无力。 小王用手电照去,只见那深色的木门上,连一道划痕都没有留下。 这诡异的情形让在场的警员们都感到一阵心悸。 “让开。” 苏懒的声音淡淡响起。 她拨开众人,走到门前,那张在警灯下显得过分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那瘦削的背影上。 第46章 加持过的看门小鬼 苏懒伸出两根手指,轻轻贴在门板上。 指尖一道凡人不可见的淡金色光芒亮起,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后,便被门上更深沉的黑暗吞噬。 “门上被下了咒,用蛮力是撞不开的。” 她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黄符和一支小巧的朱砂笔。 在场所有警员,包括李伟在内,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她指尖不停,朱砂笔在黄符上游走,旁人眼中只看到一道道模糊的红线交织,却看不清她究竟画了什么。 短短数息,一道繁复的符箓顷刻间完成。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破!” 她将黄符“啪”的一声贴在门上。 没有火光,那黄符却骤然亮起刺目的金芒,随即凭空自燃,化作一团青烟消散。 “咯吱……” 在一众警员震惊的注视下,那扇坚固到离谱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自己缓缓开了一道缝。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与腐烂的恶臭,争先恐后地从门缝里挤了出来。 “呕……”几个年轻警员当场就扶着墙干呕起来,脸色惨白。 李伟的脸上,此刻也写满了无法言喻的震撼。 他喉结剧烈滚动,目光紧锁在苏懒那瘦削的背影上。 他坚守了二十多年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再一次在这一刻,被这轻描淡写的一张符,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 苏懒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 房间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李伟立刻打开强光手电,光柱扫过,房间内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个瘦高个同伴一看到这个情景,双眼一翻,竟是直接吓晕了过去。 只见疯龙抱着膝盖蹲在角落,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另一个叫阿伟的年轻人,则躺在房间正中,身体正以一种诡异的频率轻微抽搐着。 他的脸色青黑,嘴唇发紫,胸前的起伏微弱得几乎没有。 “快!叫救护组进来!”李伟压着嗓子吼道。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阿伟,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没有任何眼白,纯粹由墨色构成的眼睛。 他僵硬地转动脖子,发出“咔咔”的骨骼错位声,那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离他最近的警员小王。 “吼……!” 一声低沉嘶吼从他喉咙里发出,他四肢着地,关节以一种违反人体构造的角度扭曲。 像一只畸形的蜘蛛,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弹射而起,朝着小王扑了过去! “小心!” 李伟反应极快,一把将吓傻的小王拽到身后,右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手枪。 但理智死死地钳制着他的手指,他不能开枪,眼前这个人,还是失踪者! 电光火石之间,苏懒的身影一闪而过,挡在了众人面前。 她左手不知何时多了一张黄符,不退反进,迎着扑来的阿伟,精准地将符纸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定!” “滋啦……”黄符金光大放。 阿伟的身体在离苏懒不到半米的地方猛地停住,保持着前扑的姿势,诡异地悬停在半空。 他依旧在剧烈颤抖,七窍中丝丝缕缕的黑气不断冒出。 与额头黄符散发的金光激烈地碰撞,发出类似湿木头被强行撕裂的‘嗞啦’声,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臭氧与腐肉混合的怪味。 黑气在空中汇聚,隐约形成一张痛苦扭曲的鬼脸。 “他被人当成了‘门’,把不干净的东西引了进来。” 苏懒的声音有些急促,她能感觉到,这张定身符撑不了多久。这东西比她想的要凶。 “大师!”赵子默和林玥吓得脸都白了,还是下意识地想冲上来。 “别过来!你们的阳气会刺激它!”苏懒低喝。 话音未落,阿伟身上的黑气猛地暴涨,额头上的黄符“轰”的一声燃烧起来,化为灰烬。 束缚被挣脱,那东西控制着阿伟的身体,发出一声尖啸,双手指甲暴长,再次抓向苏懒的面门。 苏懒眼神一凛,她左手探出,五指如钩,精准地扣住阿伟的手腕。 那手腕冰冷坚硬,如同钢铁,一股阴寒之力顺着手臂直冲她心脉,但被她体内微弱的玄力死死挡住。 “找死!” 她眼神一沉,寻常符箓压不住这被阵法催谷的凶物,再拖下去,这屋里的人都要被吸干阳气。 亏本买卖,也得做了! 她右手并指如剑,没有丝毫犹豫地咬破舌尖,一股精纯的心头血瞬间涌出。 她将这口血含在指尖,刹那间,一股悍然决然的肃杀之气从她身上爆发开来。 以血为引,带着万钧之力,点向阿伟的眉心。 “魂归魂,路归路,不属此间,滚!” 她的指尖,正中眉心! “嗷……!” 一道凄厉的尖啸从阿伟体内爆发,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浓郁的黑烟从他体内疯狂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个模糊的黑影。 黑影怨毒地盯了苏懒一眼,似乎还想反扑。 苏懒冷哼一声,左手死死钳制着阿伟,右手迅速结了个印,眼中金光一闪。 那黑影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发出一声绝望的嘶鸣,再也不敢停留,猛地撞向天花板,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噗通”一声,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的阿伟软倒在地,彻底晕了过去。 而苏懒,也终于支撑不住,眼前发黑,身体踉跄了一下。 喉头涌上一股腥甜,被她强行咽了回去。 脸色,已经白得像一张纸。 那扇紧闭的门终于“咔哒”一声,自动弹开了。 救护人员立刻冲了进来,将状态各异的三人抬上担架。 就在这时,苏懒的手机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林玥眼疾手快,立刻上前,将手机递给她。 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按照您的指示,疯龙先生此次直播所有收入共计一百三十七万元,已全部捐赠给‘关爱孤儿成长基金会’,转账凭证已发至您预留邮箱。——疯龙经纪人】 苏懒看了一眼,走到还没缓过神的疯龙担架旁,将手机屏幕递到他面前。 “你的买命钱,我收到了。”她的声音里带着透支后的疲惫,“钱货两清。” 她在他面前摇了摇手机,给他看她跟他经纪人沟通短信:“另外,你们答应我的事,记得做!” “不然,天涯海角,我追你到底。” 疯龙张了张嘴,羞愧、后怕、感激……种种情绪堵在喉咙里,最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狼狈地别过头,眼眶泛红。 苏懒站直身体,看向面色凝重的李伟,缓缓开口。 “人,我救了。”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庄园更深处。 “但是,刚刚被我赶走的那个,不过是个被加持过的看门小鬼。” “这地方真正要‘吃人’的东西,还在里面。” 第47章 永不落幕的婚宴 李伟身经百战,见过穷凶极恶的匪徒,也面对过狡猾如狐的罪犯。 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觉到一种从心底发出的寒意。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手枪。 冰冷的金属触感,却无法给他带来丝毫的安全感。 “看门小鬼?”他身旁的中年警员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声音干涩,“那……那里面是什么?” 苏懒没有回答,她靠着冰冷的墙壁,阖上双眼。 刚才那一口心头血耗损的是她的本源,五脏六腑此刻如遭火灼,喉间翻涌的腥甜被她强行咽下。 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竭力维持的平静。 赵子默和林玥一左一右地护着她,脸上写满担忧。 “大师,你没事吧?你的脸……”赵子默的声音带着哭腔。 苏懒的脸色呈现出一种失血过多的透明感,唯有那双眼睛,因强行压制翻涌的气血而染上了一层水汽。 林玥默默地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瓶温水和一块巧克力,递到苏懒嘴边:“大师,补充点体力。” 苏懒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拒绝。 苦涩后的甜味在舌尖化开,让她翻腾的气血稍稍平复了一些。 她站直身体,径直朝庄园深处走去。 “站住!”李伟一个箭步上前,拦在她面前,神情严肃。 “苏小姐,我承认你有些特殊的本事。” “但作为现场总指挥,我不能让你和这两位平民再进去冒险!里面是什么情况,我们一无所知!” “李队长,里面的东西不认子弹,你们的常规手段只会触发它更强的反击,造成无谓的伤亡。” 苏懒的声音很轻,“我需要进去,不是冒险,而是解决根源。” “那也轮不到你们!”李伟寸步不让,同时按住战术耳机,压低声音:“狙击手!能否锁定二楼窗边目标?重复,能否锁定……” 耳麦中,只有一片滋滋作响的电流声,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屏蔽了所有信号。 李伟的心,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阵若有似无的呜咽声,从庄园深处的黑暗中飘出。 那哭声带着无尽的悲伤与绝望,让在场所有警员后颈一凉。 “什么声音?”小王紧张地四下张望。 苏懒的眼神却倏然一凝。 她抬起头,望向主建筑二楼那个曾经是新娘化妆间的窗户。 在她的视野里,一个穿着白色婚纱的半透明身影,正静静地站在窗前。 她似乎察觉到了苏懒的注视,缓缓地抬起手,没有攻击,而是朝着苏懒,轻轻地摇了摇。 紧接着,她的身影开始剧烈扭曲,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扯,哭声也变得尖利。 “啼哭新娘的怨气,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索命。”苏懒忽然开口,“她被炼成了‘缚地灵’,魂魄与这庄园的地脉连在一起,永世不得超生。” “她在警告我们,快走。” 李伟愣住了:“什么?” 苏懒没再解释,因为那婚纱女子的身影,已经被一股从建筑内部涌出的浓郁黑气彻底吞噬。 “它被惊动了。”苏懒收回目光,看向李伟,“李队长,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第一,按你的规矩办事,把我们拦在外面,然后等着明天一早,来给整个庄园的人收尸。” 她的声音顿了顿,“第二,相信我一次。让我进去,解决这一切。” 李伟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理智与纪律让他立刻将这三个神神叨叨的年轻人控制起来。 可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在告诉他,女孩说的是真的。 他最终一咬牙,侧身让开了路。 苏懒朝他点点头,迈步走向那黑暗中的主建筑。 “大师,我们……”赵子默和林玥赶紧跟上。 “我的人留在外面,我也跟你们一起!”李伟对身后队员做了个警戒手势,自己则带着两名特警跟上。 “行,”苏懒头也不回地说,“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声,更不要乱跑。跟紧阳气最重的人。” 赵子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形魁梧、满身正气的李伟,用力点了点头。 一行人,在几道强光手电的照射下,正式踏入了主建筑的大厅。 与之前的阴冷不同,此刻的大厅里,弥漫着一股甜腻香气,像是无数种腐烂的水果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越往里走,周围的一切声音仿佛都消失了。 雕花木门被轻轻推开,一股混合着陈腐花香和甜腻腐败气息的暖风扑面而来。 紧接着,门内的景象让身经百战的李伟和特警队员都瞬间握紧了武器。 里面是一个布置得富丽堂皇的宴会厅。 长长的餐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摆放着精致的餐具和一座巨大的婚礼蛋糕,一切都像是五年前那场未完成的婚礼的定格。 但整个大厅,死一般的寂静。 更诡异的是,餐桌的两旁,坐满了穿着华服的宾客。 他们一个个正襟危坐,有的举着酒杯,有的握着刀叉,脸上带着千篇一律的、僵硬的微笑,保持着宴会时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们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蜡黄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油光,仿佛是一群栩栩如生的蜡像。 “这……这是什么情况?蜡像馆吗?”赵子默压低声音,本能地感到一阵阵发毛。 他好奇心起,手电光扫过离他最近的一个胖男人,那蜡像做得太过逼真,连皮肤上的毛孔都清晰可见。 刚想凑近细看,却被苏懒一把攥住手腕。 “别碰!”苏懒的声音压得极低,“他们不是蜡像。” “你看他们的脖子。” 顺着她的指引,众人才惊恐地发现,那些“宾客”的脖颈皮肤下,隐约可见暗紫色的尸斑。 苏懒的脸色也凝重到了极点。 她感觉不到这些“宾客”身上有任何怨气,只有一股被某种秘法强行锁在躯壳内的死气。 而一缕缕极细的、肉眼不可见的黑线,从他们每个人的天灵盖延伸而出,最终汇集向大厅尽头的黑暗中。 就在这时,那若有似无的、悲伤的哭声再次响起,仿佛就在他们耳边。 “跑……” 声音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咔……咔咔……咔……” 大厅里,所有“宾客”的头,像是上了发条的玩偶,齐刷刷地、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了过来。 一百八十度。 他们脸上那僵硬的微笑不变,一双双早已失去神采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盯住了门口的几人。 “砰!” 身后的雕花木门,重重地关上了。 “欢迎光临。” 三人猛地抬头,只见一个穿着白色燕尾服、身形挺拔的英俊男人,正倚着扶手,含笑望着他们。 正是五年前的新郎,陆云川。 他看着楼下三人惊恐的表情,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他张开双臂,姿态优雅得像是在介绍一场盛大的演出。 “我挚爱的新娘不喜欢孤独,所以,我便请了所有的宾客,永远地留下来,陪伴她。” “这场婚宴,永不落幕。” 第48章 人形护身符? 陆云川的视线在楼下众人身上巡睃,最后兴味盎然地落在赵子默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 那表情,像是在欣赏一件特别有趣的展品。 李伟侧身挡在众人身前,整个后背的肌肉都硬得像块石板,他几乎是咬着牙,再次压低声音对着战术耳机下令。 “狙击手,能否锁定二楼目标?” 耳麦里滋滋啦啦响了几声,传来狙击手惊疑不定的声音:“队长,目标……目标的热成像显示为低温!和周围那些蜡像一样,不是活人!” 不是活人? 好不容易接通的信号带来的却是更深的寒意,李伟的心直往下沉。 楼上的陆云川似乎很享受他们的挣扎,并不阻止。 等李伟联系完了,他才优雅地抬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啪。” 餐桌旁,离门口最近的一个胖男人,脖子发出“咯吱”的渗人声响,僵硬地站了起来。 他拿起桌上的餐刀,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微笑,一步,一步,朝着众人走来。 一名特警队员立刻上前,手中的警棍狠狠砸向胖男人的肩膀。 “噗!” 那声音沉闷得吓人,警棍仿佛陷入腐肉中。 胖男人晃都未晃,依旧面带微笑,举着餐刀,继续向前。 特警队员一击无功,正要后退重整架势,却见那胖男人毫无反应,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越过他的肩膀,死死锁定了后方的赵子默。 胖男人的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停顿。 那空洞的眼神里,竟然流露出属于生物本能的厌恶和畏惧。 苏懒立刻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她靠着墙,声音微弱吩咐:“赵子默,站到最前面来!” “挺直腰板,用你吃奶的劲儿,瞪着它们!” 赵子默腿都软了,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了最前面。 听到苏懒的命令,他深吸一口气,学着电视里凶神恶煞的样子,死死瞪着那个胖男人。 苏懒又对李伟喊道:“李队长,林玥!退到他身后!这些东西……咳……怕他身上的阳气!” 就在众人手忙脚乱重新布置防线时,另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宾客”从侧面悄无声息地袭来,干枯的手指直取正在调息的苏懒。 “大师!” 林玥厉喝一声,再无犹豫。 她身体一侧,一个标准的咏春侧踢,快准狠地踢中了女尸的膝盖关节。 “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女尸的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后弯折,可它却依旧没有倒下,拖着一条断腿,继续扑向苏懒。 “没用的。” 楼上的陆云川轻笑出声,带着猫捉老鼠的戏谑。 “我的客人们,可感觉不到疼痛,只会执行我最后的命令。” 他嘴角的笑意加深,声音里透出疯狂。 “来吧!让宴会,变得更热闹一些!”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大厅里所有的“宾客”都站了起来。 椅子被拖动的噪音、陈旧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上百双脚同时拖行的沉重脚步声…… 他们僵硬地扭动脖子,带着统一的微笑,从四面八方,缓缓包围过来。 绝望的气氛瞬间笼罩了所有人。 就在这时,那若有似无的呜咽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急切。 “呜……” 大厅正上方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开始剧烈地摇晃,无数水晶挂坠碰撞,叮当作响,灰尘簌簌落下。 眨眼间,水晶吊灯砸向尸群,为她们砸出了一个缺口。 它在制造混乱,像是在用尽全力催促他们快逃。 喉头一阵腥甜上涌,苏懒不动声色地将它咽了回去,后背紧紧抵住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稳住身形。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重重尸影,直刺楼上的陆云川。 她忽然冷笑一声,“热闹?” “一场用新娘的怨气做引,用满堂宾客的死气做阵基,只为滋养你这不人不鬼的东西……” “这场邪术盛宴,确实够‘热闹’的。” 陆云川脸上那优雅的微笑,终于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讶异与阴狠。 “你……怎么会知道?” 他不再伪装,眼神阴森,恶狠狠地盯着苏懒。 “看来,今天来了一位有趣的‘新客人’。” “既然如此,你就更应该留下来,成为我这场盛宴里,最完美的藏品。” 苏懒不理会他的威胁,她的视线飞快地扫过全场。 最终定格在宴会厅尽头,那座巨大的、足有九层的婚礼蛋糕上。 在她的视野里,一缕缕肉眼不可见的黑线,从每一个“宾客”的天灵盖延伸出来,最终,全部汇集到了那座蛋糕的顶端。 找到了! 那就是阵眼! 狙击手的报告和眼前这诡异的对话在李伟脑中交汇,现实与荒诞冲撞,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这不是他能用常规手段处理的案子,但这些人他必须救! 他看向苏懒,沉声低吼:“需要我们做什么?” 苏懒撑着墙壁,强迫自己站直,她语速极快:“想办法……打碎那个蛋糕,它是阵眼!” “林玥,保护我!” “赵子默,你就是移动的‘驱邪符’,给我顶在最前面,一步都不许退!” “收到!” 李伟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对身后的特警小队下令。 两名队员猛地拉开保险栓,两颗闪光弹呈抛物线飞向尸群中心。 “轰!轰!” 刺目的白光和震耳欲聋的巨响瞬间爆发。 那些行动僵硬的“尸群”,动作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就是现在! “冲!” 李伟亲自带队,以赵子默为箭头,顶着他那人形护身符杀出的一条安全通道,强行朝着婚礼蛋糕冲了过去。 眼看距离蛋糕只剩下不到十米。 一道身影出现在了蛋糕旁边。 正是陆云川。 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抚摸着蛋糕顶端那个穿着婚纱的新娘人偶,对着冲来的李伟,露出了一个笑容。 “想碰我的新娘?” “你们,得先问问她答不答应。” 他话音刚落,那九层蛋糕的底部,奶油与糖霜开始融化。 流淌下来一股股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它们像拥有生命一般,迅速在地板上蔓延开来,散发出浓郁的铁锈味。 冲在最前面的赵子默怪叫一声,脚下一个急刹车。 “卧槽!血!” 第49章 鲜血盛宴 那暗红色的液体自蛋糕底部涌出,瞬间在地板上铺开。 赵子默脚下不稳,险些一头栽进去。 “退后!”李伟的吼声沉稳有力。 他直觉告诉他,这东西绝不简单。 一名特警队员下意识地用警棍探了探那片液体。 “滋啦……” 一声轻响,坚硬的合金警棍前端竟被腐蚀出一个凹痕,冒起一缕白烟。 那名特警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收回警棍,看向李伟的眼神充满了惊骇。 楼上,陆云川看着他们惊慌失措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愈发病态。 他张开双臂,如同一个沉浸在自己作品中的艺术家。 “别担心,这只是为这场永恒的盛宴,增添一点点色彩。” “这是用宾客们的恐惧与绝望熬煮了五年而成,是我送给新娘最美的礼物。” “它会吞噬一切活人的生气,让你们……也成为这宴会的一部分。” 他的话音未落,那些原本行动僵硬的“宾客”们,在接触到地上的血色液体后,仿佛被注入了新的能量。 他们空洞的眼眶里燃起两点幽红微光,行动速度骤然加快,嘶吼着从四面八方合围而来。 “赵子默,站稳了!”苏懒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强行动用本源心血的后遗症阵阵袭来,她只能靠着冰冷的墙壁,勉力压制喉间翻涌的气血。 “啊?哦!”赵子默吓得一个激灵,也顾不上害怕了,赶紧挺直腰板,像个门神一样杵在最前面。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疯狂扑来的尸群,在靠近赵子默三米范围内时,竟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畏缩之态。 它们身上的幽红光芒迅速黯淡,动作也迟缓下来,仿佛遇到了天敌,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那从蛋糕里流出的血水,在靠近赵子默脚下时,也像是遇到了一道无形的堤坝,主动向两侧分流。 赵子默本人还没搞清楚状况,只觉得是自己临危不惧的气势镇住了场面,心里那点小得意快要藏不住了,腰杆都挺直了几分。 他胆气顿生,叉着腰,冲着最近的一个干瘦男尸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再过来,小爷我一拳一个!” 李伟和两名特警立刻退到赵子默身后,形成一个临时的安全区。 李伟看着眼前这荒诞的景象,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活了四十多年,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需要躲在一个咋咋呼呼的富二代身后寻求庇护。 这他妈叫什么事儿! “大师!”林玥护在苏懒身侧,警惕地环顾四周。 她虽不懂玄学,却也看出赵子默成了关键。 苏懒靠着墙,脸庞白得像玉,只有唇角还残留着一丝血痕。 她目光穿过重重尸影,锁定远处的九层蛋糕。 阵眼就在那里,可那片血海,隔绝了所有通路。 “李队长,”苏懒转头看向李伟,“常规物理攻击对那个蛋糕可能无效,甚至会激发更强的反噬。” “它的核心,是与这栋建筑地脉相连的怨气。” 就在这时,那悲戚的呜咽声再次响起。 “呜……” 大厅中央,另外一盏幸存的水晶吊灯剧烈摇晃起来。 这一次,它并非砸向尸群,而是整个灯座从天花板上猛地挣脱。 沉重的吊灯带着铁链,如同一条钢铁长鞭,横扫过整个大厅。 “哗啦啦……” 餐桌被拦腰扫断,无数餐具与腐朽的装饰品碎裂一地。 尸群被这股巨力扫得东倒西歪,阵型大乱。 更重要的是,那沉重的吊灯最终“哐当”一声,砸进了血泊之中,正好横在安全区与婚礼蛋糕之间,溅起的血浆泼洒得到处都是。 吊灯本身虽然迅速被腐蚀,但它巨大的体积,却在血海中,形成了一座临时、狭窄的“桥梁”。 是新娘的魂魄!她在帮忙! 苏懒心中一动,立刻做出决断。 “没时间了!”她对李伟喊道,“李队长,你带人,踩着吊灯过去!” “你呢?”李伟回头看她。 “我?”苏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苍白的笑容,“我得留下来,给你们拖延点时间。” 苏懒话音未落,楼上陆云川优雅的假面便有了裂痕。 他察觉到吊灯坠落并非意外,眼神中的戏谑瞬间被阴鸷取代。 他身影一闪,竟直接从二楼的栏杆上飘然落下,挡在了“桥梁”的另一端。 “想碰我的新娘?”他的声音里再无笑意,只剩下冰冷的杀机,“你们,得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他伸出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对着李伟一行人。 那些被吊灯扫开的血水,仿佛受到召唤,化作数十条暗红色的触手,从地面猛地窜起,封死了所有去路。 大厅的局势,瞬间陷入僵局。 “大师,怎么办?”赵子默看着那些扭动的血色触手,头皮发麻。 苏懒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陆云川,忽然问道:“陆云川,你还记得叶晴最喜欢的是什么花吗?” 陆云川闻言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迷惑。 苏懒继续用那不紧不慢的语调说:“是白玫瑰。她说,白玫瑰代表着纯洁的爱与尊敬。” “你向她求婚时,用的就是九百九十九朵白玫瑰。” “你……”陆云川的脸色变了,这些细节,只有他和叶晴知道。 “你杀了她,夺了她的命,炼了她的魂,让她永世不得超生,日夜为你这不人不鬼的东西提供怨气。” “你踩着她的尸骨,享受着永生的幻梦。” “可你午夜梦回,难道就从没见过她穿着婚纱,站在你床边,问你一句……疼吗?” “闭嘴!”陆云川像是被彻底激怒,发出一声尖利的咆哮。 他周身的黑气猛地暴涨,那些血色触手瞬间狂舞起来,疯狂地抽向安全区内的每一个人。 “砰!砰!砰!” 李伟和两名特警用防爆盾牌勉强抵挡,却被巨大的力量震得连连后退,虎口发麻。 赵子默吓得抱头鼠窜,他身上的阳气能让尸群畏惧,却挡不住这由纯粹怨气与邪力构成的攻击。 林玥眼神一凝,不退反进,贴近一具扑来的男尸,手肘如锤,一记咏春的寸劲猛击在男尸的下颚。 ‘咔嚓’一声,虽未能阻止它,却使其前扑的势头一滞,为苏懒争取到了宝贵的半秒喘息时间。 苏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趁着陆云川心神大乱,所有人都被触手缠住的瞬间,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 那枚在苏家佛堂找到的、被腐蚀的平安符。 这符箓出自正道高人之手,虽然灵力所剩无几,但其本源,却是至阳至刚。 她用尽最后一丝玄力,将平安符激发。 “敕!” 金光一闪而过,平安符在她手中化为齑粉。 一股纯正的浩然之气,如同烈日驱散阴霾,瞬间以她为中心席卷开来。 “嗷……” 那些血色触手如同被烙铁烫到一般,发出凄厉的嘶鸣,猛地缩了回去。 整个大厅的尸群,也齐齐发出一声哀嚎,身上的红光彻底熄灭,瘫倒在地。 那纯正的浩然之气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陆云川的魂体上。 他脸上的黑气瞬间被冲散大半,露出底下扭曲痛苦的五官,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布下的邪阵,核心是怨气,最怕的就是这种破魔的纯阳之力。 “就是现在!李队!”苏懒用尽全力喊出声,喉头一甜,一口血再也压制不住,顺着嘴角淌下。 李伟反应极快,趁着这千载难逢的空当,怒吼一声,第一个踩上摇摇欲坠的吊灯。 朝着大阵的核心——那座九层的婚礼蛋糕,猛冲而去! 第50章 新娘的悲歌 李伟身后,两名特警紧随其后,三人呈品字形,用最快的速度冲向那座蛋糕。 陆云川被那股纯阳之力震得魂体不稳,他没想到这个病弱的女人身上,竟还藏着这等破魔之物。 眼看李伟等人即将得手,陆云川发出一声尖啸,强行压下魂体的不适。 “你们……都得死!” 他放弃了对血水的控制,身影飘忽,瞬间便出现在李伟面前。 一只干枯如鹰爪的手,径直掏向李伟的心脏。 李伟的眼底映出那只利爪,身在半空无处借力,只能尽力扭转身体,将后背的防爆盾迎向那致命一击。 “砰!” 一声闷响,防爆盾应声碎裂,李伟整个人被狠狠地砸飞出去,撞在远处的墙壁上,喉头一甜,喷出一口血来。 “李队!”两名特警目眦欲裂,举枪便要射击。 “没用的!”苏懒虚弱的声音及时制止了他们。 陆云川一击得手,并未追击,而是缓缓飘回蛋糕旁,伸出手,迷恋地抚摸着顶端那个穿着婚纱的新娘人偶。 “晴晴,别怕,我不会让任何人打扰我们的……永远不会。” 就在这时,大厅中那若有似无的呜咽声再次响起。 一道比之前清晰许多的半透明身影,在婚礼蛋糕前缓缓凝聚。 正是新娘叶晴的魂魄。 那张清秀的脸上满是泪水与痛苦,她看着受伤的李伟,又看看状若疯魔的陆云川,魂体剧烈地颤抖着。 她张开双臂,形成一道微弱的、半透明的屏障,挡在了陆云川和众人之间,似乎在用自己最后的力量保护这些无辜的人。 “晴晴?”陆云川脸上的柔情瞬间化为暴怒与不解,“你为什么要帮他们?我们才是一体的!你忘了吗?我们说好要永生永世在一起!” 他的嘶吼声中,那些瘫倒在地的“宾客”们,再次动了起来。 它们空洞的眼眶里燃起两点惨绿的鬼火,无视了赵子默身上的阳气,再次围了上来。 赵子默吓得怪叫一声,但看到身后几乎要昏厥的苏懒和咬牙坚持的林玥,一股不知从哪来的邪火冲上头顶。 “我靠!还来!真当小爷我是泥捏的啊!”他腿肚子还在打转,却依旧张开双臂,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将苏懒和林玥死死护在身后,“有本事冲我来!” 林玥的注意力却全在苏懒身上。 苏懒的身体已经冷得像冰,嘴唇毫无血色,全靠着墙壁和她的搀扶才没有倒下。 “大师,你怎么样?”林玥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苏懒的视线开始模糊,五脏六腑如同被火灼烧。 剧痛中,她的感知却在此时变得异常敏锐。 随着叶晴魂魄的出现,一股不属于她的悲痛记忆,涌入她的识海。 “晴晴,嫁给我吧。”病床上的青年温柔地为她戴上戒指,“虽然我可能……陪不了你多久。” “我爱你,云川。”婚纱镜前,她幸福地闭上眼睛,一把被黑气缠绕的匕首,却无声地刺入了她的心脏。 “为什么……” “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他哭着,笑着,像一个疯子。 破碎的记忆冲击着苏懒,她猛地从那股情绪洪流中挣脱出来,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透了她的衣衫。 她终于明白了。这场邪术盛宴,始于爱,终于疯狂。 “他不是在爱你……他是在囚禁你……” 苏懒抬起头,目光落在叶晴那半透明的魂体上。 “他赐予你的不是永生,是永恒的炼狱!” 叶晴的魂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看着陆云川那张时而英俊、时而枯槁的脸,再看看周围那些行尸走肉般的宾客,眼中充满了迷茫和痛苦。 “不……不是的……他只是病了……”她喃喃自语,似乎在说服自己。 “醒醒吧!”苏懒轻声说道,“看看他!看看你的爱……变成了什么!” “闭嘴!你懂什么!”陆云川彻底疯狂了,他操控着尸群,疯狂地攻击着众人。 李伟和两名特警靠着赵子默这尊人形护身符勉强支撑,但赵子默的阳气只能震慑,无法形成有效攻击,防线被一步步压缩。 林玥的咏春拳对付一两个尚可,面对悍不畏死的尸群,也已是险象环生。 不能再等了! 苏懒推开林玥的搀扶,强撑着站直身体。 她知道,这阵法的核心是叶晴的怨与爱,人偶只是媒介,想要破局,必须斩断这份扭曲的羁绊。 她右手并指如剑,无视身体的抗议,皓腕一翻,用指甲在左手掌心划开一道血口。 她本就苍白的脸色又褪去几分,但持诀的手,却稳如磐石。 她沾着自己的血,以惊人的速度在虚空中勾画。玄力枯竭,便以心血为引,以身为符! “敕令——断缘!” 随着她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那血色符文骤然金光大放,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婚礼蛋糕顶端的新娘人偶体内。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 陆云川与叶晴的魂体同时剧震,那连接着他们与整个庄园怨气的无形丝线,被这霸道的一击强行斩断了片刻! “噗……”苏懒再也支撑不住,喷出一口血,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被林玥和赵子默手忙脚乱地接住。 而获得片刻解脱的叶晴,魂体剧烈地一颤。 她空洞的眼神终于重新聚焦,看清了陆云川那张扭曲的脸,也看清了周围满目疮痍的地狱景象。 那眼中,再无一丝爱恋的迷茫,只余下化不开的悲恸,以及……一种令人心碎的释然。 她缓缓飘向陆云川,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微笑。 “云川,我爱你。” 她伸出双臂,在陆云川惊愕的目光中,紧紧抱住了他,同时也将那失去阵法庇护、变得脆弱不堪的新娘人偶,死死地顶在两人胸前。 她抬起头,目光幽幽地看向不远处挣扎起身的李伟,用尽最后的力气呐喊: “开枪!!!” 李伟心中剧震。他没有丝毫犹豫,从腰间拔出配枪,手臂稳如磐石,对准了那近在咫尺的人偶。 “不……晴晴!不要!”陆云川拼命挣扎,却被那以爱与死为力量的拥抱禁锢。 几乎在同一瞬间,陷入半昏迷的苏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众人喊道: “闭眼!” “砰!” 枪声,在死寂的庄园里,轰然炸响。 “云川……这次,我真的陪你了。” 第51章 尘归尘,土归土 子弹穿过陆云川的身体,那枚作为阵眼核心的新娘人偶应声碎裂。 “不……!”陆云川撕心裂肺地嘶吼着。 他感受不到肉体的疼痛,但人偶的粉碎,将他五年来编织的永生幻梦,击得支离破碎。 人偶落地瞬间,无数怨气与死气倒卷而出,在天花板下汇聚成一片墨色阴云。 那股失控的能量在众人头顶盘旋一圈,发出无数怨魂不甘的喊叫,随即疯狂地倒灌进陆云川的魂体内。 “啊啊啊……!” 他的魂体被这股失控的力量疯狂撕扯,原本英俊的样貌瞬间变得枯槁,身上涌动的黑气剧烈翻腾、消散。 与此同时,紧抱着他的叶晴,那半透明的魂体上,痛苦与怨恨如潮水般退去。 她缓缓松开手,回头看了一眼满目疮痍的宴会厅,又看了一眼在地上痛苦挣扎的陆云川。 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释然的、带着无尽悲伤的微笑。 “云川……这次,我真的……陪你了。” “为……为什么?晴晴,为什么背叛我?”陆云川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叶晴。 叶晴走到他的身边,虚幻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云川,我们都被那个道士骗了。这阵法,给不了我们永生,它只会将我们拖入无尽的罪孽。” 她凄然一笑,“是我带他找到你的,我的错,我自己去偿还。” 说着,她的魂体开始闪烁,片片剥离,化作无数萤火虫般的微光。 她不再被怨气束缚,而是主动迎向了新生。 随着她的消散,整个庄园的邪阵彻底崩溃。 那些围攻众人的“宾客”,眼中惨绿的鬼火骤然熄灭。 僵硬的身体失去了最后的支撑,如同被抽走所有线头的木偶,七零八落地倒了一地,变回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地板上那片暗红色的血海,也迅速失去了色泽,化作一滩滩腥臭的黑水,最后蒸发殆尽。 笼罩庄园的阴霾散去,月光透过彩绘玻璃窗。 一切都结束了。 “咳……咳咳……”李伟撑着墙壁站起来,抹了一把嘴角的血,顾不上自己的伤,嘶哑着声音下达指令: “呼叫支援,封锁现场!法医组、痕迹科立刻准备!其他人,保持警戒!” 他身旁的特警队员立刻行动起来,检查着那些倒地的“宾客”,很快,结论传来。 “报告李队,全部……全部没有生命体征,根据尸体腐烂程度判断,死亡时间均在一年以上,最长的……可能接近五年!” 这些,正是过去五年里,在海城西郊附近陆陆续续失踪的人口。 一桩悬了五年的连环失踪案,以这样一种超乎想象的方式,画上了句号。 角落里,苏懒的意识在剧痛和眩晕中沉浮。 她看着眼前这尘埃落定的一幕,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就在此时,那个被怨气反噬、蜷缩在地的陆云川,枯槁的魂体竟又挣扎着飘了起来。 他怨恨地看了一眼苏懒,转身便要化作一缕黑烟,想穿墙逃走。 “我……我跟玄天宗的大师做了交易……他骗了我!他只是让我看管这个‘养魂阵’……我不会放过他……更不会放过你们!”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不甘与疯狂。 玄天宗! 苏懒原本涣散的瞳孔骤然一缩,原本涣散的目光瞬间凝聚成一点,死死锁住那道黑烟。 她靠着林玥和赵子默的搀扶,抬起颤抖的手,遥遥指向那缕即将消散的黑烟,从苍白的唇间,挤出一个字。 “收。” 话音未落,一股磅礴的功德金光,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 这功德,不仅来自拯救疯龙三人,更来自于救下李伟带领的整支警队,以及破除这为祸一方的“养魂阵”,让数十个被困的亡魂得以解脱。 浩荡的功德金光化作无数条金色锁链,瞬间便将陆云川的魂体捆缚得严严实实。 “不……!放开我!!” 陆云川在金色锁链中疯狂挣扎,却无济于事。 最终被压缩成一团鸽子蛋大小的黑气,落入苏懒手中,被她用最后的玄力封印在一张空白的黄符里。 以她现在的状态,还无法将其彻底净化,只能暂时收押。 做完这一切,那股磅礴的金光随即调转方向,如百川归海,悉数涌入苏懒体内。 她那残破枯竭的神魂,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土地,贪婪地吸收着这股纯净的能量。 因“噬魂阵”留下的新裂痕被迅速修复,就连那些陈旧的的伤痕,也在这股强大的功德冲刷下,愈合了些许。 李伟安排好现场事宜,大步走到苏懒面前。 他看着这个脸色白得像纸,却一手主导了整个破局的女孩,眼神无比复杂。 震撼、困惑、还有一种源自心底的敬意交织在一起。 最终,他郑重地向她敬了一个礼。 “苏小姐,我代表海城刑侦支队,以及所有的受害者家属,谢谢你。” 他身旁的小王警官,更是用一种近乎崇拜的目光看着苏懒,嘴里喃喃道:“太……太神了……” 苏懒勉强扯了扯嘴角,冲他虚弱地摆了摆手:“为…人民服务。” 说完这句,她身体里那股靠着意志强撑的劲儿终于散了,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软软地向后倒去。 “大师!” 赵子默和林玥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快!叫救护车!不!用警车!警车快!”赵子默彻底慌了,语无伦次地大吼。 李伟立刻挥手,让身边的警员搭手,用最快的速度将苏懒送往医院。 他看着陷入昏迷的苏懒,又看了看这满地尸骸的诡异庄园。 无声叹息。 “这世界…不一样了……” 第52章 神魂修复,四成半! 苏懒在一阵消毒水的气味中醒来。 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病房纯白的天花板,以及一道伫立在床边的高大身影。 是秦墨琛。 他身上那套高定西装沾了些灰尘,起了褶皱,一向整齐的发型也有些凌乱,看得出是匆忙赶来。 苏懒眨了眨眼,试着动了动手指,感受着体内的变化。 那股被榨干的空虚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与稳固。 她内视己身,只见原本黯淡残破的神魂,如今已有近半的区域重新焕发着光泽。 神魂,终于修复至四成半! “醒了?”秦墨琛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俯下身,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烧后,那紧绷了一晚的下颌才略微放松。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他解释,“李队长给我打的电话。” 苏懒“嗯”了一声,想要坐起来。 秦墨琛立刻伸手,在她背后垫了一个枕头。 他坐回床边的椅子上,没有再开口,周身的气压却低沉下来,就这么看着她,薄唇紧抿,像是在等一个解释。 苏懒知道他气什么,无非是气她以身犯险。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玄天宗时,某个不听话的小弟子在外闯了祸,她不得不出面收拾烂摊子时的样子。 只是这一次,嗯……闯祸的人成了她自己。 “我没事。”她看着他,声音里带着不自觉的示弱,“你看,我成功了,靠我自己。” 这次,她没有利用秦墨琛,通过自己跟团队的合作,度过一关。 秦墨琛看着她那张恢复了血色、还带着几分理直气壮的脸,原本积压了一天一夜的质问和后怕,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他心底的感觉很奇怪,一方面,为她的成长感觉到兴奋。 另一方面,却来自听到他人描述她的情况,而感觉无力。 她这次,没找他…… 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捏了捏因整夜未眠而发胀的眉心。 “苏懒,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李伟的电话晚一点,如果我赶到的时候,你……”他顿住了,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 “没有如果。”苏懒打断了他,“我答应过你,遇险即止。我活着回来了,这就是结果。” 神魂已稳,她如今有了更多手段,不必再像过去那般,动辄就要以本源相搏。 话音刚落,病房门被猛地推开,赵子默和林玥提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冲了进来。 赵子默一看到苏懒醒了,差点哭出来。 “祖宗!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他一个箭步冲到床边,激动地掏出手机。 “你快看!你火了!不!是爆了!你现在是全网唯一官方认证的真大师!” 他划开屏幕,唾沫横飞地解说着热搜榜: “你看这个#疯龙斥百万巨资买命#的话题,直接登顶了!还有#啼哭新娘庄园灵异实录#,现在全网都在传那个录屏!” “疯龙那小子,用你的名义捐了一百三十七万,还写了封感谢信,说你是他的再生父母!” “现在他成了你的头号粉头,自发建了个‘超自然事件幸存者之家’的论坛,把你奉为唯一的祖师奶奶!” 屏幕上,各种弹幕飞速滚过: 【我爱吃瓜】:卧槽!疯龙这是真撞鬼了?我就说他,当初五万块的符看不起,现在变成一百多万买条命,这代价够大! 【只信大师】:所以,【玄门懒懒】真的不是剧本?求大师开直播!我给我家猫算算它什么时候能戒掉拆家的毛病! 一时间,【玄门懒懒】的账号粉丝数呈爆炸式增长。 林玥则安静地将一个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对苏懒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 “胡闹。”秦墨琛听完赵子默的话,眉头皱得更紧了,“太高调了,对你很危险。” 他看到的,不是风光,只有无尽的麻烦和潜在的威胁。 苏懒却摇了摇头。 她迎上秦墨琛担忧的目光,看着他眼底的青黑和布满的血丝,心中微动。 “这是必要的。”她的眼神前所未有地认真。 “秦墨琛,我需要他们。”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需要解决他们的麻烦,来换取修复神魂的功德。” “只有这样,我才能好起来,也才能……彻底治好你的腿。”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的,将自己的直播事业和他的腿伤,联系在一起。 秦墨琛看着她清澈坚定的眼眸,整个人僵了一下。 那句“彻底治好你的腿”,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备和怒意。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周身紧绷的气场缓和下来:“……程俊会处理好舆论,你不用分心。” 正说着,李伟带着小王警官走了进来。 他换下了警服,穿着一身便衣,但那股刚正不阿的气场依旧分明。 “苏小姐,你醒了。”他将一个水果篮放到一边,神色郑重。 “李队。”苏懒朝他点了点头。 一番常规的慰问后,李伟满脸歉意地看着她: “很抱歉,因事件特殊,官方通报里,无法提及你的贡献。” “但我已经向上级汇报,经讨论,决定为您颁发特殊好市民奖,奖金会打到你的账户上” 随后,他将一份密封的档案袋递给了她。 “这是你要的东西。” “那个引诱陆云川的大师,叫周德明,是个江湖骗子,十年前在案失踪。” “我们查到,他最后出现的地方,可能与苏家宴会上那个张宏远背后的人,存在交集。” “线索很模糊,但都指向了同一个境外非法组织。” 档案袋里,是一张被放大的徽记照片,和一些零碎的资料。 “至于那些枉死的受害者,”李伟的声音沉了下去,“他们……” “已经走了。”苏懒平静地回答,“尘归尘,土归土,他们会去该去的地方。” 得到这个答案,李伟像是松了一口大气。 他看着苏懒,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苏小姐,像爱诺庄园这样的‘东西’……以后,会越来越多吗?” 苏懒的目光投向窗外,城市的车水马龙,一派繁华景象。 她收回视线,淡淡地说:“人心是根,有好有坏。太阳底下,总有影子。” “只要人心不变,这些东西就不会绝迹。” 李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他知道,有些世界的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 送走李伟,苏懒也准备出院。 秦墨琛坚持要扶她,她本想拒绝,但看到他的眼神,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隔着薄薄的病号服,稳稳地托住她的手臂。 一股纯净平和的功德金光,顺着手臂接触的地方,缓缓渗入她的经脉,安抚着她的神魂。 很舒服,像冬日里最暖的太阳。 那份沉默的支撑,让她有些恍惚。 在修玄界,她是万千弟子的倚靠。 风雨飘摇中,她永远是站在最前面、为所有人遮风挡雨的那一个。 她习惯了给予,习惯了强大,却早已忘了被人支撑是什么滋味。 苏懒的脚步顿了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扶着自己手臂的手,那只手骨节分明,力量沉稳,给了她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定感。 这种滋味,很陌生,让她有些无措,却又……不令人抗拒。 “走吧,”秦墨琛察觉到她的停顿,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我们回家。” 回家。 苏懒抬起眼,看向他,轻轻“嗯”了一声。 第53章 苏懒牌荔枝冻 从爱诺庄园回来后,苏懒在静心苑里当了三天的咸鱼。 这几日过得舒坦惬意,无人打扰。 神魂修复到四成半后,她的身体也跟着好了许多。 即便离开秦墨琛,也不再是走几步就气喘吁吁的病秧子。 这天清晨,苏懒溜达到院子里,惊喜地发现,那棵被她“威胁”过的荔枝树,竟然真的挂果了。 苏懒满意地点了点头,心血来潮,决定捡起她久违的厨艺。 修玄界里,不管是师姐弟还是弟子们,都很疼爱她,从来不让她下厨。 今天终于有机会可以让她展露一番。 苏懒摩拳擦掌,迈进了静心苑厨房。 半小时后,赵子默跟林玥站在厨房门口,一脸无语。 “大师,您……确定这是荔枝冻?”赵子默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发问。 只见碗里盛着一坨半透明的胶状物,里面包裹着晶莹的荔枝果肉。 本该是清甜可人的卖相,但那胶状物里却漂浮着不少细碎的白色晶体,在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 苏懒轻“啧”一声,“当然,我亲自剥的荔枝,绝对真材实料。” 林玥的视线在那碗东西和旁边空空如也的盐罐之间来回扫视了一眼,最终明智地选择了沉默,只是默默向后退了半步。 赵子默凑到林玥耳边,用气音说:“我们是不是该提醒一下琛哥?比如,暗示他今天忌食一切红色带白点的东西?” 林玥回敬他一个“你敢说我就敬你是条汉子”的眼神。 苏懒没留意两个助理的眉眼官司,她自己反倒一脸遗憾: “啧,可惜了,这么好的东西,今天秦墨琛偏偏去了公司,没口福。” 话音刚落,她瞧见旁边的保温袋,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将那碗“荔枝冻”用一个精致的保温盒装好。 “走,默哥,送我去秦氏集团。我要给他一个惊喜。” 赵子默的脸垮了下来,发出一声短促的哀嚎,但还是认命地跟了上去。 秦氏集团总部大楼。 赵子默将车停在门口,狗腿地为苏懒拉开车门。 苏懒一身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素面朝天,头发松松地扎了个丸子头。 手里还提着个粉色的保温盒,跟周围西装革履、步履匆匆的精英们格格不入。 两人刚走进大堂,一阵刻意拔高的抱怨声就从前台方向传来,成功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我可是集团副总!刚从非洲为公司开疆拓土回来,预约个车都这么费劲?你们怎么办事的!” 赵子默一看来人,乐了。 “李副总,好久不见。” “听说您最近高升了,负责集团在非洲的后勤保障工作?恭喜恭喜啊,那边的厕所还够用吗?” 李副总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就是之前秦墨琛车祸后,以为秦家要变天,在董事会上跳得最欢的那个。 结果被秦墨琛以雷霆手段发配到非洲分公司,美其名曰“开拓新市场”,实则负责基建后勤。 天天跟水泥沙子打交道,人都黑了三圈,好不容易才找借口调回来。 他的目光落在赵子默身边的苏懒身上,见她穿着普通,气质也与上流社会的千金名媛相去甚远,眼里的轻视更浓了。 “赵二少现在品味越来越独特了,身边的小姑娘看着……挺清纯啊。”他故意把话说得十分暧昧。 赵子默脸色一沉,正要发作,苏懒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她上下打量了李副总一眼,慢悠悠地说:“这位先生,你印堂晦暗,鼻翼泛红,眼下子女宫的位置,有一道很淡的竖纹。” “不出三天,怕是有破财之灾,而且,是为你儿子惹下的风流债买单。” 李副总瞬间炸毛:“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是什么人?保安!保安呢!” 苏懒懒得再理他,对赵子默抬了抬下巴:“带路。” 赵子默强忍着笑,冲李副总做了个鬼脸,屁颠屁颠地跟在苏懒身后,嘴里还小声嘀咕: “大师,您怎么知道他儿子最近在外面搞大了人家肚子,正被追着要五百万分手费呢?这事他藏得可严实了。” “他脸上写着呢。”苏懒的语气平淡无波。 两人走向总裁专属电梯,前台小姐立刻起身,礼貌而疏离地拦住了他们。 “抱歉,两位,请问有预约吗?” “预约?”赵子默掏了掏耳朵,“我找我琛哥,还需要预约?” “不好意思,赵先生,这是公司规定。” “秦总正在开会,没有预约,任何人不能上去。”前台小姐无视赵子默咋咋呼呼的话语,不卑不亢回道。 赵子默还想说什么,苏懒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别嚷。 她打量着这个堪比五星级酒店大堂的地方,觉得有些无趣。 早知道这么麻烦,她就在家等着秦墨琛回来,再给他一个“惊喜”了。 就在这时,专属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程俊领着几位部门高管走了出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苏懒,脚步一顿,随即立刻加快步伐,越过那几位还在跟他汇报工作的高管,径直走到苏懒面前,恭敬地躬身。 “苏小姐,您怎么来了?秦总在办公室,我带您上去。” 这一下,整个大堂都安静了。 前台小姐的笑容僵在脸上,看向苏懒的眼神从审视变成了惊疑。 那几位跟在程俊身后,平日里在公司里说一不二的高管们,也纷纷停下脚步,用好奇和探究的目光打量着苏懒。 “嗯,给他送点东西。”苏懒晃了晃手里的保温盒。 程俊立刻会意,做了个“请”的手势,亲自在前面引路。 总裁办公室里,秦墨琛正在听取财务总监的季度报告。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程俊推门而入,身后跟着苏懒和赵子默。 “琛哥!”赵子默大喇喇地喊了一声。 秦墨琛看到苏懒,眉宇间的冷厉瞬间柔和下来。 他冲财务总监摆了摆手:“今天先到这里。” 财务总监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好奇地看了苏懒一眼,才快步退了出去。 “怎么过来了?”秦墨琛的目光落在苏懒身上,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和。 “给你送下午茶。”苏懒走过去,将保温袋里的水晶碗取了出来,“补补!” 秦墨琛看着碗里那坨半透明、夹杂着不明晶体的东西上。 他正要拿起文件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片刻。 旁边的赵子默已经快要憋不住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被秦墨琛瞥了一眼,立马减低自己的存在感,拿出手机在那假装刷视频。 苏懒却满眼期待地看着他:“快尝尝,我剥了一早上的荔枝呢。” 秦墨琛的目光从那碗东西上移开,落在了苏懒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上。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带着一点邀功,一点期待的神情。 他沉默了数秒,在赵子默和苏懒的注视下,拿起勺子,平静地舀了一小口,放进嘴里。 “怎么样?”苏懒追问。 入口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咸味混合着荔枝的清甜。 秦墨琛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放下勺子,面色未变,但端起水杯的动作却比平时快了几分。 放下杯子后,用一种听不出任何波澜的语气评价道: “味道……很特别。” “是吧!我就说他们不懂欣赏!”苏懒得到了肯定,心满意足,眉眼弯弯。 “回家我……” “卧槽!大师!出事了!” 她话没说完,一边一直在刷短视频的赵子默突然惊呼出声。 “网上冒出来一个抢生意的,叫【道法自然】。那风格激进得很,大师,这感觉是要跟【玄门懒懒】打对台啊。” 他把手机屏幕怼到两人面前,只见一个直播平台的首页上,一个硕大的推荐位,赫然写着一个直播间的标题—— 【道法自然:妖邪避退,今晚八点,在线诛魔!】 第54章 一封未寄出的家书 赵子默点开了那个叫【道法自然】的直播间主页。 主页背景图云山雾罩,头像是个手持桃木剑的道袍背影,刻意营造出世外高人的神秘感。 账号简介更是狂得没边。 【天地有正气,非我族类,其心必诛。贫道顺应天意,斩妖除魔,卫道人间。】 “嘿,口气倒是不小。”苏懒扫了一眼,便兴致缺缺地移开目光,继续研究秦墨琛办公桌上那个造型别致的玉石笔洗。 玉质温润,灵气内敛,用来刻个小型的聚灵阵倒是不错。 “大师,您可别小看他!”赵子默急了,直接点开一个录屏,“您看这个!这家伙最近在网上风头正劲,路子跟您完全是两个极端!” 屏幕上,一个穿着崭新道袍的男人正襟危坐,面前香炉青烟袅袅。 他对着镜头,一脸正气地对连麦的水友说:“你家中这异响,乃是小鬼作祟,不必惊慌!” 说着,他并起剑指,对着屏幕一通比划,口中念念有词。 下一秒,一道刺眼的金色闪光特效从他指尖射出,伴随着“滋啦”的音效,屏幕上浮现出一张巨大的符箓动图,几乎盖住了整个画面。 “妖孽,还不速速伏法!”道长一声大喝。 “我就想不通了,”赵子默看得直撇嘴,“这种平台居然也不管管?” 秦墨琛闻言,眉头微蹙:“哗众取宠。” “可不是嘛!”赵子默一拍大腿,“但这事邪门就邪门在,好几个找过他的人,事后都发视频说家里真的没事了。” “现在网上都快吵翻天了!您的粉丝说您是‘摆渡人’,讲究个缘法;” “他的粉丝就吹他是‘战斗道长’,主打一个除恶务尽。” “他们还嘲讽您太‘佛系’,说真有本事就该跟【道法自然】一样,把那些牛鬼蛇神全都给扬了! 苏懒终于舍得将视线从笔洗上移开,她看了一眼赵子默,淡淡地开口:“道不同,不相为谋。” 在她看来,玄门万法,求的是天地至理,循的是因果循环。 无论是人是鬼,皆在天道之内。 一味喊打喊杀,看似刚猛正义,实则早已偏离大道,与那些滥杀无辜的魔修又有什么分别? 对比这个,她更关心另一件事。 “苏家的事,有动静了吗?”她问秦墨琛。 秦墨琛示意程俊汇报。 “苏小姐,”程俊划开平板,“苏老太太自从上次受惊后,一直住在医院的特护病房,生理体征平稳,但意识始终没有恢复。” “医生会诊多次,也查不出任何病理原因,只能定义为深度昏迷。” “没有了老太太坐镇,加上您之前破了那宅子的风水阵,苏家内部已经乱成一团。” “几个重要的合作项目接连告吹,苏振华外面的几个孩子也开始在公司搅弄风云,苏语桐更是因为丢了几个代言,天天在家摔东西。” 苏懒点了点头,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动了那“养煞”法器,沈秀英的怨气与阵法相合,第一个反噬的,自然是窃取了她一切的沈秀云。 只要沈秀云一天不醒,苏家这锅粥,就会一直沸腾下去。 “我让你查的事呢?”苏懒又问。 “关于当年说您‘不祥’的那个道士,”程俊的表情严肃起来。 “我派人详细问询了苏家的老佣人,也亲自和林瑞芳夫人谈过。所有人都说当年的事是老太太一手操办。不过……” “林瑞芳夫人在回答这个问题时,情绪有些波动,虽然她坚持说一概不知,但根据我的观察,她很可能隐瞒了什么。 林瑞芳…… 苏懒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她这位名义上的母亲,究竟是在怕什么? 线索,似乎又指向了医院里那个不省人事的老太太。 正思索间,赵子默的手机又响了。 “大师!快看!是【盼儿归】!她给您发了条长长的私信!” 苏懒点开后台,一条信息映入眼帘。 【盼儿归】:大师,谢谢您!真的太谢谢您了!我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警察同志告诉我,李念能找回来,多亏了一位英雄,要不是他当年拼死相护,李念可能早就……我下半辈子,一定日日为那位英雄和您祈福! 私信后面,还附上了一个新闻链接。 《尘封二十年的真相:英雄警员未寄出的家书》。 报道称,警方在整理“朱家村拐卖案”的证物时,发现了一封装在防水袋中、字迹已然模糊的信。信的主人,是二十年前在突袭朱家村行动中牺牲的警员,陈光。 那次失败的行动,让他付出了生命,也让李念,在黑暗中多等了二十年。 【盼儿归】说,她和丈夫商量后,决定让李念认陈光的母亲做干妈,代英雄尽孝。 苏懒看着那封信的内容,沉默了许久。 玄天宗覆灭之时,也有无数弟子,怀抱必死之心,对抗滔天浩劫,他们甚至来不及留下只言片语。 原来,无论在哪个世界,总有人愿以血肉之躯,为后来者点亮前路。 这份功德,陈光,当之无愧。 苏懒退出私信,刚刚的轻松气氛荡然无存。 她沉默地回到静心苑,没有预告,直接开启了直播。 有些道,她想守。 有些信念,她想传下去。 刚上线,一个连麦申请突然弹了出来。 申请人的ID,是一个灰色头像,名字叫【等一封信】。 苏懒的指尖在屏幕上悬停。 这个ID……透着一股沉甸甸的执念,与直播间里其他的ID截然不同。 她心中微动,顺着那缕因果的牵引,点了同意。 视频接通,对面一片漆黑,只传来一个苍老嘶哑、满含疲惫的声音。 “大师……你好。” “你好。” “我……我看了新闻。”老人的声音有些哽咽,“陈光,是我的儿子。” 弹幕瞬间刷屏。 【我爱吃瓜】:天!是英雄的父亲!老爷子节哀! 【只信大师】:老爷子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老人似乎没有看弹幕,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妈走得早,我一个人把他拉扯大。” “他从小就犟,非要去当警察,说要抓尽天下的坏人。我拗不过他……” “他走的那天,还跟我说,队里发了新制服,下班要给我带我最爱吃的烧鸡,让我等他回来。” “我等了二十年了……烧鸡都凉透了。” “大师,我不算命,也不求什么。” “我就是想问问……他……在那边,过得好吗?有没有人欺负他?” “他还记不记得,答应我要回来吃烧鸡?” 第55章 下辈子,只做你儿子 老人的声音里没有怨怼,只是一个父亲,在等一顿永远不会兑现的烧鸡。 弹幕一瞬间变得稀疏,那些平日里插科打诨的ID,此刻都沉默了。 苏懒的鼻尖微微发酸。 老人家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拉得很严实。 一片漆黑的背景中,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虚影,正静静地站在老人身后。 他的身形有些模糊,却依旧挺拔,目光温柔地落在老人的头顶。 是陈光。 他无法被看见,无法被听见,只是固执地守着自己的父亲。 苏懒收回目光,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老人家,您别难过。” 她顿了顿,组织着语言,将另一份感知到的讯息,用一种旁人能理解的方式转述出来。 “他很好,没有被人欺负。他说,从小到大,他都是保护别人的那个,到了那边也一样。”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漾起一点水光。 他像是陷入了回忆,喃喃自语: “是……是啊,这孩子,从小就虎,看到不平事,总要第一个冲上去……” 苏懒安静地听着,然后继续说:“他记得烧鸡的约定。他说,是他食言了,让您别再等了。” “他还说,您藏在床头柜里的那半瓶药酒,别再喝了,那酒后劲大,伤肝。” “还有,您晚上睡觉,别再把窗户开那么大缝,夜里凉,您的老寒腿一到阴雨天就疼得厉害。” 苏懒一句一句地说着,语气平淡,却让直播间里所有人都感到被巨大的悲伤淹没。 这些,全都是外人不可能知道的,只属于父子间的私密细节。 【天选打工人】:我的天……这真的是大师算出来的吗?也太准了吧! 【甜甜不甜】:呜呜呜,这哪里是算命,这分明就是儿子在跟爸爸说话啊! 屏幕那头,老人已经泣不成声。 他用那只布满褶皱和老年斑的手,用力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肩膀却剧烈地颤抖着。 这些话,就像是儿子还活在世上,正坐在他对面,絮絮叨叨地叮嘱他。 苏懒看着老人身后,那个年轻的魂体伸出手,似乎想要拍拍父亲的肩膀,却一次又一次地穿了过去。 他的脸上,满是焦急与不舍。 苏懒心中轻叹,接着道:“他还说……让您别再动傻念头了。” “他说,您上次去了河边。” 这句话让他记起来已经尘封的记忆。 那是三年前的一个冬夜,天特别冷。 他揣着那半瓶儿子剩下的酒,一步步走到河边。 他想,下去就不冷了,下去了就能见到他了。 可就在他一只脚已经踏入刺骨的河水时,一个夜跑的年轻人突然从旁边的小路冲了出来,大喊着问他是不是不舒服,硬是把他拖了回来,还叫了救护车。 直播间里,苏懒的声音继续平缓地叙述着。 “他那天一直跟在您身后,心急如焚,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说,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魂魄是会感到冷的。看着您走向那片黑暗,比他中枪那天还要冷。” “他没办法,只能跪在河边,去恳求那一方水脉的安宁。” “他求河神,哪怕只是一个路过的土地,看在他生前守土一方的份上,救救他的父亲。” “那晚,河水起了波澜,一个常年沉睡的意志被他惊醒。” “它帮不上大忙,只能拨动因果,让一个本该跑另一条路的年轻人,鬼使神差地拐进了那条无人的小径。” “老人家,那不是巧合。” “还有一次,是您床头柜里的安眠药。他说他折腾了一整晚,用尽了力气,才让那个药瓶子从桌上滚下去,摔得粉碎。” 这话一出,老人猛地抬起头,脸上是全然的震惊。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怕死,是自己懦弱。 原来,是他的儿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用一种他无法想象的方式,笨拙又固执的…… 一次又一次地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儿啊……”老人终于抑制不住,发出一声悲痛欲绝的哭喊,“是爸对不住你!是爸没用啊!” 他以为自己解脱了,儿子就能安心。 可他不知道,他的每一次放弃,都成了儿子在另一个世界里,最深的折磨。 苏懒的目光,落在了老人身后墙壁上的一张老旧相片上。 相片已经泛黄,上面是一个穿着旧式军装的年轻男人,英姿飒爽,眼神坚毅。 眉眼间,和陈光有七分相似。 “老人家,您当过兵?” 老人的哭声一顿,顺着苏懒的提醒,也看向了那张照片。 “是啊……年轻时候,在南边,跟猴子们干过仗。” 他擦了擦眼泪,声音里带着几分遥远的自豪:“这小子,就是听我讲那些故事长大的。” “我说保家卫国是军人的天职,他记心里去了,转身就去考了警校,说要当和平年代的兵。” “他总跟我说,这辈子,能穿着这身皮,值了。” “可我……我宁愿他没这么值啊……” 苏懒的视线,再次投向那片虚空。 陈光的魂体,正对着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没有再说话,但那份恳求和释然的意念,却清晰地传递过来。 苏懒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她对着屏幕,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老人家,他让我转告您最后一句话。” “他说,这辈子当您的儿子,他很骄傲。如果有下辈子,他还想做您的儿子。” “不过……” 苏懒的语气里,带上了一点温暖的笑意。 “他说,下辈子,就当个普普通通的儿子,陪着普普通通的您。” “他好好上学,毕业了找份安稳工作,您呢,就在家种种花,养养鱼。” “他想听您,给他讲讲,怎么追女孩子,怎么带孩子,怎么……过完一个普通人,平淡又幸福的一生。” 话音落下,直播间里,一片寂静。 无数人,在屏幕前泪流满面。 老人怔怔地听着,脸上的悲伤渐渐被一种温暖的、柔软的情绪所替代。 他笑着,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好……好……下辈子,爸等你。” 他对着镜头,像是对着自己的儿子,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道穿着旧警服的魂魄,对着黑暗中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只信大师】:这才是真正的大师!渡人,也渡魂! 【英雄一路走好】:哭了,今晚的眼泪不值钱!老爷子您一定要好好活着! 【我爱吃瓜】:这比任何电影都感人! 赵子默正抱着纸巾盒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嘴里还念叨着:“太感人了……呜呜……我以后再不乱花钱了,我要报效祖国……” 就在这温情与感动交织的时刻,几条不和谐的弹幕开始冒头。 【路人甲】:虽然很感人,但为什么不直接把鬼魂抓出来超度?留着终究是隐患吧? 【战斗道长粉丝】:就是,隔壁【道法自然】道长说了,人鬼殊途,一切滞留人间的亡魂都该被净化!懒懒大师还是太心软了。 【我爱吃瓜】:楼上的有病?没看到这是英雄吗?你家道长净化英雄? 【战斗道长粉丝】:英雄怎么了?英雄的魂魄就不是鬼了?滞留人间就是违背天道! 弹幕瞬间吵成一团,而就在这时,一条极不和谐的弹幕,带着一个金光闪闪的神豪徽章,突兀地出现在屏幕中央。 【道法自然】:哼,妇人之仁!亡魂滞留人间,本就是逆天之举,当以雷霆手段诛之,以正乾坤!如此优柔寡断,姑息养奸,简直是玄门之耻! 几乎是同时,苏懒眸光一凝。 她豁然起身,白皙的手指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迅速结印。 “找死!!!” 第56章 以我之名,护国之魂 苏懒蓦地起身,未见她有何夸张动作,书房内温度陡然下降。 赵子默正抱着纸巾盒哭得稀里哗啦,猛地打了个寒颤。 “大、大师?” 他茫然的地抬头,只见苏懒那双总是懒洋洋的眸子里,此刻是赵子默从未见过的森然与肃杀。 直播间里,百万观众一头雾水。 【天选打工人】:???大师怎么了?突然站起来? 【我爱吃瓜】:楼上那个【道法自然】的话也太冲了吧!什么玄门之耻,我看他就是个杠精! 【战斗道长粉丝】:道长说的是事实!人鬼殊途,心软就是对活人的不负责任! 就在弹幕吵得不可开交之际,连麦中属于老人的那个小窗口,画面突然剧烈扭曲,发出“滋啦”的刺响。 同一时间,【道法自然】的金色弹幕再次弹出。 【道法自然】:既然你不敢出手,那便由贫道代劳,以正天道! 好一个“以正天道”!竟要当着百万观众和一个老父亲的面,打散英雄魂魄,只为立威证道! “你也配提天道?” 苏懒气极反笑,指尖随意捻动,一个繁复的手印已然成型,朝前轻轻一推。 “敕!” 一道肉眼无法看见的玄光自她指尖飞出,精准地撞上那股顺着网线而来的驳杂玄力。 直播画面猛地一黑,又在瞬间恢复正常。 屏幕那头【道法自然】的直播间里,那个一直正襟危坐、仙风道骨的道长,身形猛地晃了一下,一口气没喘上来,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他显然没想到,自己志在必得的一击,竟会如泥牛入海,甚至还带回一股强横的反震之力。 足足过了半分钟,他才发出一行字。 【道法自然】:你……究竟是何人?竟然能挡下我的“破邪咒”? 苏懒缓缓坐下,周身的寒气收敛,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她端起桌上的水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破邪咒?”她轻笑一声,“那种横冲直撞、只知破坏不知疏导的野路子,也配叫咒?” “连魂魄的善恶执念都分不清,只凭‘非我族类’便要一概诛之。你修的不是道,是魔。” 【道法自然】:妇人之仁!你可知亡魂滞留阳间,吸食活人阳气,乃是大忌!今日留他一命,他日必成祸患!此为玄门铁律! “铁律?”苏懒的语气带上了几分嘲弄,“你家茅厕里刻的铁律?” 她看向屏幕,目光仿佛穿透了网络,直视着那个躲在道袍背后的灵魂。 “陈光警官,生前保家卫国,一身正气,死后英魂不散,是为守护老父最后的执念。” “他的魂体清明,非但没有吸取阳气,反而以自身残存的功德之力,数次将父亲从生死边缘拉回。” “他守着他的父亲,正如他生前守护一方百姓。这样的忠魂义鬼,天地敬之,神鬼避之。你却要诛他?” 苏懒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你告诉我,他何错之有?你凭什么诛他?” “凭你那半吊子的修为,还是凭你那容不下半点正义的道心?” 屏幕那边的【道法自然】像是被戳中了痛处,瞬间暴怒。 【道法自然】: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妖女!贫道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雷霆手段! 话音落下,苏懒便察觉到一股比之前更凶猛的玄力,再次跨越空间,直扑老人所在的房间。 这是疯了! 苏懒眼中寒芒一闪,手指再次掐诀。 那股凶猛的玄力仿佛失去了目标,在直播间里横冲直撞,最终“砰”的一声,撞在了【道法自然】自己的直播间画面上。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道法自然】的直播画面瞬间黑屏。 只留下一行系统提示:【主播涉嫌违规,直播间已被封禁】。 苏懒因为刚才起身的动作太急,她身体前倾,一手维持着手印,另一只手撑在桌上。 那部原本只对着沙发的手机,恰好将她绷紧的下颌线,轮廓分明的侧脸完整地录了进去。 整个网络,一片死寂。 过了好几秒,弹幕才重新滚动起来。 【中二少年】:我活了二十几年,第一次知道……原来玄学是真的……还在一个直播间里同时见到了两个神仙打架…… 【瑟瑟发抖】:所以……刚才那个【道法自然】是想杀人?不对,是杀鬼?然后被懒懒大师反杀了? 【爱吃瓜的猹】:技术总结:一个叫【道法自然】的二愣子想隔着网线去打一个英雄的魂,结果被【玄门懒懒】大师一个“反弹”给弹回去了,把自己直播间干废了。笑死,这就是传说中的“我打我自己”? 【哇哦】:等等,只有我看到吗?我靠!我好像看到懒懒大师的影子了?侧脸绝了啊! 【甜甜不甜】:截图了截图了!虽然很糊,但绝对是个大美女! 苏懒没有再理会直播间的喧嚣。 她看向屏幕里,那个一直站在老人身后的年轻魂魄,此刻身形已经变得更加透明。 他对着苏懒的方向,郑重地敬了一个礼,然后转身,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身影便化作点点光斑,彻底消散在了空气中。 执念已了,功德圆满,入轮回去了。 而屏幕那头,一直沉浸在悲伤中的老人,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 他慢慢抬起头,脸上的泪痕还未干,神情却多了一份释然与平静。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迷彩T恤、身形挺拔的年轻男孩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爷爷!我回来了!我跟你说个好消息!” 男孩伸手把灯打开,看到直播还开着,也看到了明显哭过的爷爷,快步走过来:“爷爷,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老人摇了摇头,拉住孙子的手,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焕发了光彩:“没事,没事,爷爷就是……高兴。你有什么好消息?” “我通过了!” 男孩把一张盖着红章的通知书递到老人面前,挺直了胸膛,大声说: “爷爷!您的孙子,陈光的儿子,也要去当兵了!我要去守着您跟我爸守过的地方!” 三代人,一门忠烈。 从战火纷飞的年代,到国泰民安的今天,总有人在默默地守护着这片土地。 苏懒看着屏幕里相拥而泣的祖孙俩,心中那因斗法而起的戾气,也渐渐平复。 她对着麦克风,温和地开口:“老人家,恭喜。” 老人这才想起还在连麦,连忙抹了抹眼泪,激动地对镜头说:“谢谢大师!谢谢您!要不是您,我……” “不必谢我。”苏懒打断他,“是陈警官自己,为您求来了一个最圆满的结局。” 她顿了顿,又说:“我这里有一道平安符,算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赠予这位未来的军人。” “你私信我一个地址,我会寄过去。望他此去前程似锦,平安顺遂。” 少年从爷爷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对着镜头,郑重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谢谢大师!” 苏懒看着他,仿佛看到了无数玄天宗弟子前赴后继的影子。 她处理完后续的弹幕互动,也感觉有些疲惫,便结束了直播。 赵子默立刻凑了过来,一脸崇拜:“大师,您刚才真是帅爆了!不过,那个道法自然就这么算了?也太便宜他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苏懒揉了揉眉心,“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只是……” 只是,对方那股玄力虽驳杂不堪,其根基中的阴冷与扭曲,与伪玄天宗那套功法同出一源。 都是走了歪路、急于求成的邪魔外道。 苏懒决定暂时将此事放下,修复神魂才是当务之急。 她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回房休息,手机却响了起来。 苏懒接通,听筒里传来程俊一贯沉稳,此刻却带上几分急切的声音。 “苏小姐,苏老太太……去世了。” 第57章 懒懒掉马了? 苏懒握着手机,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机身上轻轻划过,脸上没什么表情。 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她问。 “就在十分钟前。医院那边说,是突发性心力衰竭,抢救无效。”程俊顿了顿,“苏家已经得到消息,正在赶往医院。秦总让我问您,您……” “我知道了。”苏懒没等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沈秀云是她布下的局里,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那枚融入观音像的佛珠,会引动沈秀英的怨魂,日夜不休地折磨她,让她在清醒与疯狂的边缘徘徊。 她要的是从沈秀云嘴里撬出当年的真相,一个活着的疯子,比一具尸体有用得多。 到底是谁,在她布下的局里,又添了一笔,直接要了沈秀云的命? “大师?出什么事了?” 赵子默刚把哭湿的纸巾扔进垃圾桶,就看到苏懒脸色不对,赶紧凑了过来,“是不是那个【道法自然】又作妖了?我去网上骂他!” “你在家等着,我要去医院。”苏懒拿上外套,已经走到了门口。 “啊?诶……”赵子默想跟上去,人已经消失在门外。 半个小时后,海城第一人民医院。 秦墨琛那台库里南已经在门口等候,看到苏懒从车上下来,他迈步迎上,很自然地站到苏懒身边。 “我陪你进去吧。” 苏懒点了点头。 苏家的专属特护病房外已经围了不少人。 医生正在跟苏振邦解释着什么,林瑞芳则由几个贵妇搀扶着,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低声啜泣。 苏懒和秦墨琛的出现,瞬间让走廊里的嘈杂安静下来。 “苏懒!你还敢来!” 苏语桐猛地冲了过来。 “都是你!奶奶自从你回来就变得疯疯癫癫,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手脚!你这个妖女,是你害死了她!” 周围人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在苏懒和苏家众人身上来回逡巡。 秦墨琛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将苏懒完全挡在身后。 他目光落在苏语桐身上:“苏小姐,老太太的病史,医院有记录。” “将自己的臆测当成证据,在这里大吵大闹,这就是苏家的家教?” “秦总,小孩子不懂事,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苏振邦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连忙上来打圆场,同时狠狠瞪了苏语桐一眼。 “爸!你还帮她说话?奶奶就是被她害死的!”苏语桐挣脱不开,只能尖叫。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苏振邦低吼一声。 一片混乱中,一直沉默的林瑞芳走了过来。 她看着苏懒,眼神复杂,那其中有惊惧,有疏离,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期望。 “语桐,别胡闹,你奶奶的死,跟你姐姐没关系。” 这一句话,彻底点燃了苏语桐的怒火。 “妈!”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奶奶从小最疼我,现在她死了,你不安慰我,反而去护着一个外人?” 林瑞芳被她吼得脸色发白,嘴唇翕动,却说不出一句话。 苏懒冷眼旁观着这场家庭闹剧,目光越过众人,落在病房那扇紧闭的门上。 她对这些人的哭闹没有半分兴趣,她只想知道,里面那个身体里,还残留着什么线索。 “我要进去看看。”苏懒开口,打破了僵局。 “不行!”苏语桐立刻反对,“你这个妖女,还想对奶奶的遗体做什么?” “妖女”这个词,让秦墨琛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危险。 “好了,人都走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苏振邦摆出一副大家长的姿态,“懒懒,进去给你奶奶磕个头吧。她生前……总念叨你。”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脸不红心不跳。苏懒心中冷笑。 她径直走向病房。 病床上,沈秀云的身体盖着白布,脸上还残留着死前的惊恐与扭曲。 她伸出手,装作要为老人整理仪容,指尖在对方眉心处轻轻一点。 然而,空的。 不仅是肉身之内,就连这具身体周围的磁场里,都找不到一丝一毫属于沈秀云的魂魄碎片。 正常的死亡,魂魄会暂时停留在身体周围,等待时辰到了,等待阴差引渡。 哪怕是横死,魂魄也会化为地缚灵或游魂。 可沈秀云的魂魄,在离体的一瞬间,就彻底捏成了齑粉,消散于天地间,连重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好狠,好糙的手段。 苏懒眸底闪过一抹冷意。 这不是玄门正宗的手法,倒像是急于求成的邪魔外道,只知毁灭,不知因果。 那个藏在伪玄天宗背后的人……终于坐不住,亲自出手了? 这时,苏振邦已经调整好情绪,他看向苏懒, “懒懒,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但现在,奶奶她……她终究是你的亲人。” “按规矩,明天家里设灵。你……跟我们回家吧。” 苏懒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苏家现在内忧外患,股价动荡,苏老太太这一死,更是雪上加霜。 苏振邦这是想借着她“秦家准儿媳”的身份,将秦家这艘大船牢牢绑在苏家身上,用以稳定人心,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对手。 “好啊,明天一定回去。”苏懒答应得干脆利落。 她正愁没借口回苏家那个邪气窝,把那颗藏着沈秀英残魂的佛珠拿回来。 既然他们主动递上了梯子,她没有不接的道理。 就在这时,程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屏幕,随即走到秦墨琛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秦墨琛的目光微微一动,对苏懒道:“我们先走。” …… 回静心苑的保姆车上,气氛比来时更加凝重。 秦墨琛将一个平板递给苏懒,上面正在播放一段只有十几秒的视频。 视频画面有些晃动,画面中,一个模糊的侧影一闪而过。 正是她之前在直播中,对那个【道法自然】出手时的画面。 评论区已经炸了锅。 【路过的蚂蚁】:卧槽!这是什么神仙打架现场?特效都做不出这效果! 【侧颜即正义】:这侧脸绝了啊!懒懒看起来很小啊!不露脸不会是因为未成年吧? 【重金求瓜】:求正面!重金求这位大师的全部信息!这才是真大佬啊! “这视频的原始出处已经让程俊处理了,但切片太多,在网上已经传开了。” 秦墨琛的声音带着几分担忧,“太高调了,官方层面,并不鼓励这些东西的传播。我担心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担心的不是什么玄学反噬,而是这个现实社会里的规则。 一旦被贴上“封建迷信”的标签,引来官方的注意,事情会变得很棘手。 苏懒看着视频里自己的影子,倒是无所谓地耸耸肩:“麻烦本来就不少,多一桩也无妨。” 她更在意的,是那个在她背后“清理现场”的人。 深夜,苏家大宅。 苏语桐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疯狂地刷着手机。 当她看到那个疯传的“神仙侧脸”视频时,先是嗤之以鼻,觉得不过是装神弄鬼。 可当她点开评论区,看到“玄门懒懒”四个字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玄门懒懒…… 那个在直播间里,让她们家当着全网的面,丢尽脸面,还被敲诈了一千万的江湖骗子! 苏语桐的脑子里“轰”的一声,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了起来。 苏懒!玄门懒懒! 那个骗子就是苏懒! 难怪她一回来,奶奶就行为异常!难怪她敢那么嚣张!她根本就是处心积虑地要报复苏家! 巨大的愤怒和怨恨席卷了她。 她抓起桌上的水晶摆件,狠狠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但怒火之后,算计浮上心头。 “苏懒!我跟你没完!” 第58章 纸人探路 翌日,苏家庄园。 黑白二色素缟了整座宅邸,往日里争奇斗艳的花园被撤去,换上了肃穆的白菊。 来往吊唁的宾客络绎不绝,商界名流、世家代表,人人面带戚容,说着千篇一律的节哀之词。 苏懒穿着一身黑色长裙,由林玥陪着,站在人群一角。 可惜了,沈秀云的魂魄被瞬间击碎,连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这场盛大的葬礼,不过是演给活人看的一出戏。 戏台上,没有主角。 苏振邦一身黑色西装,眼下是真实的乌青,看到秦家的车,脸上那哀恸一僵,随即快步迎了上来。 “懒懒,你来了。” 他的目光越过苏懒,在车里搜寻了一圈,没看到预想中的身影,他脸上的笑容又重新变得热络,只是那份热络多少有些僵硬。 “回来送奶奶一程。”苏懒的语气平淡无波。 “应该的,应该的。”苏振邦引着她往里走,“你母亲情绪不太好,你多担待。” 灵堂设在主宅大厅,正中是沈秀云的黑白遗照。 照片上的老人笑得慈祥,与苏懒记忆中那张阴鸷的脸截然不同。 林瑞芳由几个贵妇搀扶着,双眼红肿,见到苏懒,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最让苏懒感到意外的,是苏语桐。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小礼服,安静地跪在蒲团上,没有了往日的张扬跋扈。 看到苏懒进来,她也只是抬了抬头,随即,又低下头去,肩膀微微抽动。 林玥在苏懒耳边低声说:“大师,她今天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摇尾巴的狗,不一定就不咬人。”苏懒淡淡说道。 苏懒心里有了计较,面上却不动声色,领着林玥上前,按着规矩上了香。 吊唁的宾客往来不绝,苏懒找了个不碍事的角落待着。 她对这种虚与委蛇的社交场合毫无兴趣。 正想着,一阵压低了的争吵声从侧面的小会客厅里传来。 “爸才刚走,妈这头七都没过,二哥你就这么着急?”是三叔苏振国。 “我着急?我那是为了公司着想!现在外面都看着呢,股价跌成什么样了?” “大哥现在把所有权力都攥在手里,妈留下的那些股份,必须拿出来稳定人心!” 是二叔苏振华。 “说得好听!稳定人心?我看是稳定你自己的荷包吧!妈最疼的是语桐,凭什么……” 苏懒懒得再听,没多久,苏振华便端着酒杯凑了过来。 “懒懒啊,”他压低声音,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你看,现在家里乱成这样,公司股价也动荡。大哥那个人,太守旧。” “二叔我是想着,你跟秦总关系好,能不能吹吹枕边风,让他支持二叔一把?事成之后,妈留下的股份,二叔分你两成!” 苏懒端起果汁晃了晃,眼都未抬:“二叔,你知道鬣狗吗?” “什么?”苏振华一愣。 “一种动物,喜欢抢食腐肉。”苏懒抿了口果汁,慢悠悠地说,“不过它们比人好点,至少,它们不会对着还没凉透的同伴尸体流口水。” 苏振华的脸瞬间憋得通红,悻悻然地甩袖离开。 懒得再应付这些虚伪的嘴脸,苏懒借口不适,带着林玥离开了灵堂。 东厢房离这里不远,穿过一条回廊就到。 佛堂门口,果然站着两个穿黑色西装的保镖,像两尊铁塔。 “懒懒小姐。”其中一个人拦住了她,“老爷吩咐了,这里暂时不许任何人进入。” “我进去给奶奶念段经。”苏懒说。 “抱歉,苏小姐,这是死命令。”保镖面无表情,寸步不让。 苏懒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看了几秒,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转身便走。 “大师,他们不让进,怎么办?”回廊的拐角处,林玥焦急地问。 “不让进,就不进呗。” 苏懒说得轻巧,手却伸进了裙子的口袋里,摸出两张折叠成小人形状的黄纸符。 她将纸人托在掌心,对着它们轻轻吹了一口气,低声念了句什么。 那两个纸人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在她掌心扭了扭,随即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贴着墙根,悄无声息地朝着佛堂的方向溜去。 林玥看得眼睛都直了,捂着嘴不敢出声。 苏懒带着她回到上次秦墨琛“整理”过的房间,关上门,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她阖上双眼,周遭的喧哗与光影迅速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矮而奇异的视野,地面石板的纹理变得无比巨大。 两个纸片小人一前一后,动作滑稽又迅捷。 它们从门缝底下那道微小的空隙里,身体一扁,轻松地挤了进去。 佛堂内一片狼藉。 那尊白瓷观音像已经碎成了无数块,散落在地上,瓷片上还残留着黑色的、如同霉斑的痕迹。 供桌翻倒在地,香灰撒了一地。 现场已经被彻底破坏了。 纸人一号小心翼翼地绕过碎片,蹦蹦跳跳地上了供桌的残骸,一双用朱砂点成的“眼睛”就是苏懒的眼睛,仔细搜寻着观音像的底座。 那里原本有一道裂缝,佛珠就是被她塞进了那里。 可现在,裂缝还在,珠子却不见了。 纸人二号则在另一边探索,它笨拙地想爬上一张倒地的椅子,结果脚下一滑,“啪”的一声,碰倒了一个小小的铜制磬。 “当啷——”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佛堂里格外刺耳。 “什么声音!”门外传来保镖警惕的低吼。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巨大的黑影投了进来。 纸人一号吓得一个哆嗦,一把拉住还在椅子腿上挣扎的纸人二号,两个纸片飞快地窜到旁边的窗帘褶皱里,一动不动地贴着。 那个高大的保镖走进来,锐利的目光扫视一圈,没发现任何异常。 他走到发出声音的地方,踢了踢那个铜磬,正准备离开,忽然又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他总觉得这屋里透着一股邪门。 保镖迈开步子,开始在屋内巡视,沉重的皮鞋一步步靠近窗帘。 眼看那只巨大的鞋尖就要踩到窗帘边沿,远在另一个房间的苏懒,指尖轻轻一弹。 “啪嗒。” 走廊尽头的一扇窗户,锁扣仿佛松动了一般,被风吹得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谁在那?”保镖立刻被吸引,警惕地冲了出去。 窗帘后,纸人一号悄悄探出半个脑袋,见外面没人了,伸出纸片手,拍了拍自己平坦的胸脯,一副后怕的样子。 苏懒看得有些想笑,这两个她随手画的小东西,灵性倒是越来越足了。 她指挥着两个纸人将佛堂的每个角落都搜寻了一遍,连地毯底下都没放过。 结果还是一样。 珠子,连同里面沈秀英的残魂,彻底消失了。 苏懒猛地睁开眼,收回了意识。 对方不仅强行打散了沈秀云的魂魄,还找到了这尊观音像,取走了佛珠。 这是在警告她,也是在向她示威。 就像一个棋手,不悦地将一枚不受控制的棋子,从棋盘上拿走,再顺手抚平被弄乱的棋局。 这么快的反应。 是那些自称“玄天宗”的家伙,终于忍不住亲自下场了吗? 第59章 掉马甲!全网围攻,大师竟是心机女? 两道神识从佛堂快速飞回房间里。 苏懒收回了附在纸人上的神识,指尖捻了捻,那两张薄薄的黄纸符便化作一撮灰烬,被风一吹,消失在佛堂里。 “纸人替身”是她神魂恢复四成半而得到的能力。 总算有惊无险完成了。 佛堂被毁,佛珠失踪。 她心中念头飞转。 苏家的源头,追溯可去到二十年前,可二十年前,她自己都还只是个奶娃娃。 那么这就成了一个时间悖论。 一个由她创立,且只存在于另一个平行时空的宗门,为什么会在这里留下痕迹? 玄天宗行事,讲究顺应天道,哪怕是除魔,也需斩断因果,不留后患。 而此地这个“伪玄天宗”,行事狠辣,手法却粗糙不堪,充满了急于求成的戾气,更像是……某个窥得玄门一角,却误入歧途的半吊子。 可他们,为何要盗用“玄天宗”之名? “大师,怎么样了?”林玥见她睁开眼,立刻凑了上来,脸上写满了紧张。 “东西没了。”苏懒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我们走吧。” “啊?就这么走了?”林玥有些不甘心。 “不然呢?”苏懒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不存在的灰尘,“留下来吃席吗?” 林玥被噎了一下,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刚走出东厢房的回廊,就迎面撞上了苏语桐。 她在灵堂里装了半天的可怜,早已耗尽了所有耐心。 尤其是看到苏懒那副事不关己的悠闲模样,心里的嫉妒和怨恨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凭什么!凭什么这个扫把星一回来就抢走了她的一切! 她就是【玄门懒懒】,奶奶的死一定是她搞的鬼! 一想到这,苏语桐再也伪装不下去,双手环胸,下巴抬得高高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挑衅与鄙夷。 “怎么?这么快就拜完了?”她上下打量着苏懒,“我还以为,你会躲在里面,假惺惺地哭上几个小时呢。” 苏懒脚步未停,像是没看见她一般,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站住!”苏语桐被她这种无视的态度彻底激怒,转身拦在她面前,“苏懒,你别得意!奶奶的死,跟你脱不了干系!你这个扫把星!” 苏懒终于停下脚步,侧过头,那双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那目光很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波澜。 可就是这样平静的目光,却让苏语桐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慌。 “说完了?”苏懒问。 “你……” “说完了就让开。”苏懒的语气依旧平淡,“好狗不挡道。” “你敢骂我?”苏语桐瞬间炸了毛,扬手就要一巴掌扇过来。 林玥眼疾手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练过咏春的巧劲让她纹丝不动,苏语桐的手腕被钳住,疼得她脸色发白。 “你放开我!你们两个贱人,合起伙来欺负我!”苏语桐尖叫起来,引得不远处几个宾客侧目。 “苏小姐。”林玥皱着眉,“今天这种日子,您这样大吵大闹,不太合适吧?” “这里是苏家,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教训我!” 苏语桐挣脱不开,只能气急败坏地瞪着苏懒,“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苏懒轻笑一声,那笑声很轻,却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凉意。 她忽然凑近苏语桐,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慢悠悠地开口:“你知道吗?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奶奶了。” 苏语桐一愣,随即冷笑:“猫哭耗子假慈悲!” 苏懒并不在意她的态度,自顾自地继续说: “她说,你印堂那块黑气越来越重,都快遮住眉骨了。” “这是大祸临头的征兆。她还让我转告你……这几天晚上别出门,尤其,不要靠近有水的地方。” 苏语桐僵在脸上。 她下意识想去摸自己的额头,手抬到一半又硬生生忍住。 她不信。 苏懒直起身子,不再看她,对林玥说:“我们走。” 林玥松开手,苏语桐只是定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地看着苏懒离去的背影。 回到静心苑,赵子默正上蹿下跳地指挥佣人搬运一个巨大的游戏机。 “懒懒!你回来啦!累不累?”他像只大金毛一样凑上来,“你看这个,琛哥特意让人买回来的,据说能玩全息格斗!” 苏懒没什么精神地瞥了一眼那个大家伙,径直走向沙发,整个人陷了进去。 “大师,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赵子默这才察觉到不对劲,收起了嬉皮笑脸,“是不是苏家那帮人又欺负你了?” 苏懒闭着眼,摆了摆手。 秦墨琛看了一眼不想说话的苏懒,转头看向旁边跃跃欲试的赵子默,主动转移了话题:“不去试试你的新玩具?” 赵子默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兴奋地跑过来:“懒懒!来来来!我们打一局!我让你见识见识本少爷的无影脚!” 苏懒被他拉起来,半推半就地站到了体感游戏机前。 游戏开始,屏幕上两个格斗小人打得难分难解。 而客厅的另一边,林玥正拿着手机,眉头紧锁。 她点开一个刚刚被顶上热搜的帖子,标题刺眼夺目—— 《惊天大瓜!豪门真假千金上演现实版宫心计?深扒“玄门懒懒”背后的资本推手!》 帖子里不仅放出了那张高糊的动图,还将苏懒之前直播的种种“事迹”全部串联起来。 “巧合”地算出苏家寻女,并索要一千万天价卦金; 苏家刚把她认回,苏老太太就精神失常,直至暴毙; 而她自己,则踩着苏家的混乱和亲人的悲痛,成了网络红人! 桩桩件件,矛头直指一个耸人听闻的结论:所谓的“玄门大师”,不过是这位苏家真千金自导自演,为夺家产、踩着亲人上位的恶毒戏码! 评论区已经彻底炸开了锅。 【吃瓜一线】:卧槽!这么一说,时间线和动机全都对上了!细思极恐! 【守护者】:我就说那个苏懒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回来就把苏家搞得鸡犬不宁!原来是为了炒作自己!太恶毒了! 【路人甲乙丙】:真的假的?如果真是炒作,那之前那些算命、抓鬼的直播……都是剧本? 【战斗道长粉丝】:我就知道!都是骗子!只有我们道长才是真材实料!可惜被这个妖女给害了! 短短半个小时,舆论彻底反转。 “玄门懒懒”从一个神秘莫测的真大师,变成了一个处心积虑的豪门心机女。 林玥气得浑身发抖,她想冲过去告诉苏懒,却看到苏懒刚刚结束一局游戏,正兴致缺缺地从游戏机上走下来。 屏幕里格斗小人胜利的喧嚣,与手机上评论区恶毒的狂欢,形成了讽刺的对比。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叮”的一声,收到一条私信。 发信人的ID是一串乱码,头像也是一片漆黑。 内容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想知道苏语桐的黑料吗?我知道一个,能让她永不翻身。” 第60章 一团乱麻 林玥看着那条突如其来的私信,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苏语桐的黑料?能让她永不翻身? 这笃定的口吻,绝非寻常网友。 可为什么,是苏语桐呢? 她走到秦墨琛身边,低声汇报:“秦总,网上……出现了一些对苏小姐不利的言论。” 秦墨琛的目光从苏懒身上移开,落在林玥递过来的手机上。 当他看到那个耸动的标题和下方不堪的评论时,他面上的神情没有分毫变化。 只是将手机放回茶几时,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赵子默也察觉到气氛不对,他好奇地凑过头看了一眼,瞬间原地起跳。 “我靠!这帮键盘侠是粪坑里集体裸泳了吗?嘴这么臭!” “什么资本炒作?懒懒她需要炒作?她那是真神仙下凡!” 他气得脸都红了,“琛哥,赶紧的!让程俊把这破帖子删了!把这群造谣的全送进去踩缝纫机!” “删?”秦墨琛的嗓音听不出波澜,却有种让人无法辩驳的冷意,“为什么要删?”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程俊的电话,语气平稳,指令却清晰无比。 “不用压热搜,让它发酵。” “查清楚发帖的源头IP,还有背后推波助澜的水军公司,把所有证据链都固定下来。” “另外,通知我们控股的几家财经媒体,准备一份苏氏集团近半年的财务分析报告,重点关注他们的股权纷争和负债情况。” 赵子默听得一愣一愣的:“琛哥,你这是……?” “既然有人想唱戏,总要给他们搭个更大的台子。”秦墨琛挂断电话,目光重新落回苏懒身上。 “只是,这场戏,可能会把她推到风口浪尖。” 苏懒似乎玩腻了,扔掉手柄,伸了个懒腰晃过来。 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内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这届网友想象力挺丰富啊,不去写小说可惜了。” “懒懒,你都不生气?”林玥忍不住问,“这明摆着是苏家,八成就是苏语桐那个蠢货干的!” “有什么好气的?”苏懒在沙发上重新窝好,顺手拿起一个抱枕抱在怀里,“狗咬你一口,你还要咬回去?” 她顿了顿,补充道:“太脏,下不去嘴。” 赵子默、林玥:“……” 好像是这个道理。 苏懒对这些网络上的口水战毫无兴趣。 苏语桐那个草包,想不出这么连贯的计策,顶多是个被人当枪使的点火器。 背后添柴浇油的,另有其人。 对方是想用舆论逼她出手,还是单纯想把水搅浑? 正思索间,秦墨琛的私人手机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秦墨琛看到来电显示,眉头紧锁,立刻接通,并按下了免提。 “墨琛!”电话那头传来赵子琙压抑着惊惶的声音。 “公司出事了!之前那伙人最近动作越来越大,手段也越来越脏。” “还用了一些……用了一些我无法理解的手段,好几个合作方都像是中了邪一样突然毁约,项目直接停摆!” “他们给我留了些线索,下一步很大概率冲着子默去的,想逼我就范!我必须马上把他送走!” 赵子默脸色瞬间变了:“哥!我不走!我赵子默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吗?” “你留下来只会成为靶子!”赵子琙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就你?”苏懒瞥了赵子默一眼,声音清冷,“你留在这儿,除了给你哥添乱,只会成为对方要挟他的软肋。” 赵子默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苏懒说的是事实。 在商业谋略和家族争斗这些事情上,他那点小聪明,根本不够看。 苏懒的视线落在赵子默那张写满沮丧的脸上,眸光微凝。 她指尖在膝上轻轻一扣,不动声色地再次推演了他的命格。 没错,命宫稳固,田宅宫虽有波折却根基未损,近期绝无血光之灾。 赵子域的安排,在她看来纯属关心则乱。 但她也明白,有时候,让在乎的人心安,比所谓的“真相”更重要。 也罢,远离这是非之地也好。 保险起见,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平安符,递了过去。 “拿着。” 赵子默的眼睛瞬间亮了,双手郑重地接过那张折成三角形的符纸,宝贝似的揣进怀里。 “谢谢师父!” 苏懒懒得纠正他的称呼。 赵家的管家来得比预想中还要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来的。 赵子默一步三回头,被强行塞进了车里。 车子绝尘而去,客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苏懒剥着第二个橘子,心里却在琢磨另一件事。 赵子默八字纯阳,命格带华盖,本就是不易招惹邪祟的体质。 更何况他这段时间一直待在静心苑,沾染了秦墨琛磅礴的功德金光,寻常邪祟根本近不了身。 赵子琙却如此紧张地将他送走,难道对方的手段,已经超出了商业范畴? 难道说,对方的手段,已经不仅仅是商业上的狙击了? 苏懒将最后一块橘子瓣塞进嘴里,站起身。 “我上去准备一下。” 她刚走到楼梯口,身后就传来秦墨琛的声音。 “苏懒。” 她回头。 “万事小心。”秦墨琛看着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没有提网上的事,也没有提赵家的事,只是简单地说了这么一句。 苏懒的心,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 她“嗯”了一声,转身上了楼。 回到房间,苏懒盘腿坐在床上,她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个“玄门懒懒”的账号后台。 私信箱里,除了林玥转发的那个神秘ID,还有几百条辱骂和质疑的留言。 她随手划过,目光落在了那个乱码ID上。 【******】:想知道苏语桐的黑料吗?我知道一个,能让她永不翻身。 苏懒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打出两个字。 【玄门懒懒】:条件。 对方几乎是秒回。 【******】:我不要钱。我要你,在下一次直播里,帮我算一个人。 苏懒眯起了眼。 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正准备继续追问,楼下突然传来程俊急促的声音,紧接着是秦墨琛压抑着怒火的低吼。 苏懒心中一凛,立刻起身下楼。 客厅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只见秦墨琛脸色铁青地挂断电话,对她说道:“懒懒,来不及了。” “送子默去机场的车,在高速上失联了。” 苏懒愣住了。 怎么会? 她亲自推演过,赵子默的命宫稳固,绝无大祸! 那张平安符,是她以自身玄力绘制,足以抵挡寻常煞气邪祟! 是她看错了? 第61章 天机被蒙蔽! “走,先去看看。” 苏懒率先拿起外套,带着林玥率先迈出了静心苑。 她几乎是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推算会出错。 这不是自负,而是对玄门道法的绝对确认。 她的推演,不可能错。 秦墨琛的面容冷峻,没有半分迟疑,边走边对程俊下达指令: “定位赵子默的手机和车辆。” “联系高速交管中心,封锁他失联路段的前后入口!” 程俊应声,立刻开始拨打电话。 苏懒闭上双眼,不再去想那些无用的网络舆论,强行运转体内为数不多的玄力,试图再次潜入因果长河,推演赵子默的命盘。 然而,这一次,她的识海中不再是清晰的星轨与脉络,而是一片混沌翻涌的浓雾。 无数杂乱的因果线纠缠在一起,像一团乱麻,根本无法窥见赵子默身在何处,是生是死。 一股阴晦的力量在冥冥之中干扰着她的探查。 苏懒的身体忽然一晃,眼前瞬间被翻涌的黑雾笼罩,耳边响起无数尖锐刺耳的杂音,仿佛有千万根针在同时穿刺她的神魂。 她脸色瞬间又苍白了几分。 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她踉跄的身体,秦墨琛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眼中闪过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惶。 一股平和淳厚的暖流就这么无声地涌了过来,瞬间抚平了她体内翻涌激荡的气血。 是秦墨琛的功德金光。 他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总能在最需要的时候,用这种无言的方式,成为她最坚实的依靠。 “怎么了?”他问。 苏懒抬手按了按刺痛的太阳穴,声音里带着一股寒意。 “不是我算错了。” “是对方的手段更高明,用了邪术,强行蒙蔽了天机!” 车队一路疾驰,很快抵达了赵子默车辆失联的高速路段。 前后入口都已被临时封锁,宽阔的高速路上空无一车,安静得有些诡异。 没有车祸的狼藉,没有刺目的刹车印,那辆载着赵子默的宾利,仿佛凭空蒸发在了这段路上。 苏懒推门下车,脚踏上柏油路面的瞬间,就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还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燃烧后纸灰的焦味。 她缓步走到路边,蹲下身,目光在金属护栏的缝隙间搜寻。 很快,她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枚已经被烧得只剩小半的黑色符纸残骸。 苏懒伸出两根手指,将那点灰烬捻起,凑到鼻尖。 一股熟悉的,属于那个伪玄天宗的邪气。 但这股气息中,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腥和怨念,手法粗劣,像是玄天宗禁术‘偷天换日’的劣质仿品。 这张符纸的作用并非攻击,而是遮蔽,专门用来混淆视听,干扰追踪。 它能制造出一个短暂的视觉盲区,不仅针对人眼,也包括监控探头。 这时,秦墨琛的手机响了,是交管中心打来的。 “秦总,我们反复核对了,赵公子的车在下午四点十五分进入了前方三公里的盘山隧道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但是我们派人进去搜查了,隧道里什么都没有。” 苏懒听完,冷笑一声。 “这里的空间有被扭曲过的痕迹。” 苏懒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隧道入口,声音有些发冷。 “他们造了一个小小的迷宫,让车在里面兜圈子,我们看到的,只是个幻影。” 她看向秦墨琛。 “这是个圈套,对方想把我引过去。赵子默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他只是饵。” 说完,苏懒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张空白的黄符,看也不看,直接咬破了自己的指尖。 殷红的血珠渗出,她以血为引,手指在符纸上迅速游走,繁复的符文一气呵成。 “敕令,破障寻踪!” 她松开手,符纸无火自燃,“轰”的一声腾起一团赤金色的火焰,在空中化作一只迷你的火焰飞鸟。 飞鸟盘旋一圈,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叫,最终凝成一道微弱的红光,随即化作一道红光,朝着海城北郊的方向疾射而去。 苏懒看着红光消失的天际线:“走吧,去会会这位‘老朋友’。” 半小时后,车队抵达了海城北郊的一处废弃工业园区。 这里早已荒废多年,整个园区都笼罩在一种阴森诡异的气氛里。 苏懒一下车,就感到此地的磁场比爱诺庄园更加混乱,驳杂的邪气几乎要在空气中凝结。 她回头对跟下来的秦墨琛叮嘱了一句:“跟紧我,别离开我三步之内。” 秦墨琛的安保团队训练有素,先行散开探路。 很快,对讲机里传来报告,在一栋最破败的厂房内,找到了赵子默那辆完好无损的宾利车。 苏懒与秦墨琛快步走了过去。 巨大的厂房里空空荡荡,只有那辆黑色的宾利停在正中央,车门大开着。 车内空无一人。 没有打斗痕迹,没有血迹,赵子默那个骚包的定制款手机和钱包都好好地扔在副驾驶座上。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正常得反常。 苏懒绕着车走了一圈,最后停在驾驶座旁。 她指尖掠过头枕,动作忽然一顿,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怨气。 她的目光顺着怨气来源看去,发现了一根细如发丝,几乎与黑色皮质座椅融为一体的黑线。 苏懒并指成剑,用指尖的玄气小心翼翼地将那根黑线挑了起来。 就在黑线离开座椅的瞬间,一股阴森的气息猛地传来。 “傀儡线。” 苏懒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这种线是用死囚的头发混合尸油,以邪术祭炼七七四十九天而成,专门用来操控没有生命的人偶。 “他们把赵子默当成了人偶,直接‘提’走了。” 对方的手段,比她预想的还要诡异狠毒。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绑架,这是在拿活人当玩物。 秦墨琛的目光也在车内快速扫过,他虽看不见邪气,却能从苏懒的表情和这诡异的现场判断出事情的严重性。 他的视线最后落在副驾驶的遮阳板上。 那块遮阳板没有归位,留着一道细微的缝隙,与驾驶座这边的严丝合缝形成对比,这对于专业司机而言是不该有的疏忽。 他伸手将其翻下,一张折叠整齐的单据从夹缝中滑落。 他捡起展开,上面的几个印刷体大字和红色印章让他眼神一沉。 ——南山精神病院。 第62章 隔空斗法 苏懒的目光落在“南山”二字上,眼神深了下去。 又是南山。 苏老太太沈秀云求佛在南山寺,陆云川背后那个自称“玄天宗”的骗子周德明也与南山有关。 现在,又是一个南山精神病院。 这些线索像一根根散乱的丝线,看似毫无关联,却都指向同一个地方。 “声东击西。”秦墨琛立刻做出判断,“他们故意留下这张单据,是想把我们引去那里。”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冷意,对方的算计一层接一层,显然是有备而来。 “不。” 苏懒摇头,目光扫过这空旷得过分的厂房。 “这是双重陷阱,无论我们去不去南山,这里……都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惊喜。” 她的话音刚落,厂房那扇锈迹斑斑的巨大铁门,“轰隆”一声,毫无征兆地自动合拢,将最后的光源彻底隔绝。 整个厂房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保护秦总和苏小姐!” 程俊反应极快,立刻下令。 几个保镖瞬间打开战术手电,几道强光在黑暗中交错,照亮了四周堆积如山的废弃工业垃圾和蛛网。 与此同时,厂房四周高悬的扩音器里,突然响起一阵电流的“滋滋”声。 紧接着,一个稚嫩的童谣声幽幽传来,歌声断断续续,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歌词的内容让人头皮发麻。 “月光光,照地堂,虾仔你乖乖训落床……” “红绣鞋,白衣裳,陪我玩,捉迷藏……” 诡异的歌声中,那辆宾利车的后备箱“砰”的一声自动弹开。 一只黑色的行李箱,被一只无形的手从里面拖了出来,“啪”的一声在众人面前摔开。 箱子里只有一具与赵子默等身大小的稻草人。 草人穿着赵子默今天出门时穿的那套名牌休闲服,脸上,赫然贴着一张赵子默的照片。 照片上的他,嘴角咧开一个极其诡异的弧度,正对着众人笑着。 “我靠!”一个年轻的保镖没忍住,骂了一句。 下一秒,那个稻草人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提着,从行李箱里缓缓升起,双脚离地,悬浮在半空中。 那双贴着照片的眼睛,就那么死死盯着苏懒。 两个保镖下意识地掏出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悬浮的稻草人。 “别开枪!”苏懒抬手制止了他们,“这是‘替身咒’,一种很阴毒的邪术。攻击它,就等于在攻击赵子默。” 秦墨琛的目光也落在那稻草人身上,脸色阴冷至极。 赵子默的生命竟然被人用如此荒诞的方式威胁,简直荒谬无耻。 “对方抽走了赵子默的一缕生魂附在草人上。”苏懒继续解释,“现在这个草人,在某种意义上,就是赵子默的第二条命。” 她的话让在场所有受过严格训练的保镖,都感到了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起。 他们可以面对最凶悍的敌人,却从未遇到过这种完全超出认知范围的状况。 厂房四周的童谣声越来越大,仿佛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魔力,侵入人的脑海。 “一二三,木头人,不许动,不许笑,谁动谁就死翘翘……” 几个心志稍弱的保镖开始眼神涣散,身体摇晃,手中的战术手电光束也跟着抖动起来。 “捂住耳朵!凝神静气!” 苏懒低喝一声,声音仿佛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震得众人心神一清。 她从随身的小包里甩出几张黄符,符纸在空中无火自燃,化作点点金光,没入众人眉心。 一股清凉之意瞬间驱散了那股浓重的困意,几个保镖激灵一下,清醒过来,脸上全是后怕的神色。 秦墨琛走到苏懒身边,压低声音问:“有办法破解吗?” 苏懒看着那个依旧悬浮的稻草人,摇了摇头。 “这个咒术的核心在于施术者。” “除非找到他,或者找到赵子默的本体,否则强行破咒,会直接损伤赵子默的神魂,轻则变傻,重则魂飞魄散。”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那个稻草人动了。 它僵硬地抬起一只手臂,那只用稻草扎成的手里,凭空出现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 “咔嚓,咔嚓。” 剪刀开合着,慢慢地,对准了草人自己的脖子。 赤裸裸的威胁。 对方在逼她。 逼她去南山精神病院,或者,眼睁睁看着赵子默“自杀”。 苏懒眼中的温度彻底冷了下去。 “想跟我隔空斗法?”她忽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 “他还没那个资格。” 她不再犹豫,对众人道:“都别动。” 说完,她径直走到厂房中央,在距离稻草人五步远的地方,盘膝而坐。 “林玥,护法!” “是,大师!” 林玥立刻几步上前,站在苏懒身前,双脚一前一后,摆出了咏春的起手式,神情戒备地盯着前方。 秦墨琛却上前一步,站到了苏懒的另一侧,恰好将她护在自己和程俊之间。 他不知道苏懒将要面对什么,但他能感觉到,随着苏懒闭上眼,她周身的气息仿佛正在被某种无形的东西抽离,原本略显红润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这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无力感。 即便面对车祸瘫痪的绝境,他都未曾如此不安。 因为那是他自己的战场,而现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孤身一人,踏入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无法插手的战场。 他下意识地向她靠近了半步,身上那旁人无法看见的功德金光,仿佛受到吸引,温和地笼罩住她。 苏懒闭上双眼。 磅礴的神识瞬间离体,顺着那根连接着稻草人与赵子默的因果线,逆流而上! 她的神识仿佛瞬间坠入了一条漆黑冰冷的海底隧道。 四周全是黑暗,绝望痛苦的负面情绪从四面八方涌来。 化作一张张扭曲的人脸,一只只无形的手,疯狂地拉扯着她的神识,试图将她拖入深渊,彻底吞噬。 苏懒的神识岿然不动。 “萤火也敢与皓月争辉?” 她意念一动,神识化作一道璀璨刀光,横扫而过。 那些怨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尽数斩碎,化为虚无。 隧道尽头,出现了一点微光。 苏懒的神识穿过那层光幕,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她看到了一个模糊的祭坛。 祭坛由某种黑色的石头搭建而成,上面刻满了她从未见过的诡异符文。 赵子默就躺在祭坛中央,双目紧闭,人事不省。 一个穿着宽大黑袍、完全看不清面容的身影,正站在祭坛旁边。 他的双手正以一个极其古怪的姿势结着印,口中念念有词。 一缕缕黑气从他指尖溢出,缠绕在赵子默身上,似乎正在进行某种仪式。 那黑袍人似乎察觉到了窥探,猛地抬头,兜帽下露出一双泛着幽光的眼睛! 他结印的手势一变,一道由黑气凝聚的尖锥,直奔苏懒的神识而来! “找到你了。” 苏懒的神识在半空中凝聚,化作一柄闪烁着淡淡金光的利剑。 面对来袭的黑锥,她不闪不避,只是淡淡吐出一个字。 “斩!” 利剑迎风而涨,只是轻描淡写地向下一劈。 那来势汹汹的黑气尖锥,就像热刀切黄油一般,被无声无息地一分为二,瞬间溃散。 黑袍人发出一声闷哼,显然遭到了反噬。 而那柄金色利剑余势不减,破开所有阻碍,朝着黑袍人持咒的右臂,狠狠地斩了下去! 第63章 救…子默! 神识所化的利剑横贯而过,黑袍人的臂膀应声溃散,化作纷飞的黑烟。 现实中,废弃厂房内。 那个悬浮在半空中的稻草人猛地一颤,手中那把锈迹斑斑的剪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有效果!”程俊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激动。 秦墨琛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苏懒,看着她愈发苍白的脸色,他下意识地搂住她的肩膀。 身上那旁人无法看见的功德金光,仿佛受到吸引,温和地笼罩住她,试图为她抵御那无形的消耗。 神识空间内,黑袍人发出了一声极度压抑的喘息。 兜帽下那双幽光闪烁的眼睛,死死盯着神识消散的方向。 “好……好一个强大的神魂…不只是鼎炉,你是我的成道之基!” 伴随着他的宣告,祭坛周围的黑气瞬间暴涨,化作无数条漆黑的触手。 从四面八方朝苏懒的神识缠绕而来,企图将她彻底囚禁。 面对这铺天盖地的攻势,苏懒所化的神识人形甚至连姿态都未曾改变。 她懒得与这种货色废话,神识所化的人形抬起手臂,修长的手指在虚空中屈指一弹。 一道清越的剑鸣自她指尖迸发,化作一圈肉眼可见的金色涟漪扩散开来。 那些狰狞的黑气触手如同遇到了克星,在半空中纷纷瓦解消散。 她这才冷淡地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情绪:“野狐禅的把戏,就这点能耐?” 她正欲乘胜追击,彻底了结这个藏头露尾的家伙,异变陡生! 黑袍人突然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那笑声凄厉而绝望。 让苏懒心头一紧,攻势不由得缓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黑袍人抓住机会,不顾一切地催动秘法,一口精血喷出,化作一道血色锁链,闪电般缠上了赵子默的心脉。 “你若杀我,我便要他陪葬!” 黑袍人面色惨白,却笑得愈发狰狞。 苏懒的剑尖停在了离他眉心一寸的地方,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此时,一道略显虚幻的金色身影,猛地从祭坛后方的阴影中冲出,径直挡在了苏懒的神识之前! 那身影与躺在祭坛上的赵子默有着七分相似的面容,但周身散发出的,却是一股截然不同的、属于精英阶层的冷静与疏离。 是赵子琙! 苏懒的神识出现了一瞬间的波动。 她这才发觉,在祭坛另一侧的阴影里,还有一个人。 赵子琙的肉身被更多、更粗的铁链捆绑着,每一截链条上都贴着一张画着诡异符号的黄符,将他牢牢锁在原地,气息微弱。 此刻冲出来的,竟是他强行挣脱束缚的魂体! 赵子琙显然也认出了苏懒,他脸上没有半分惊慌,只是用尽全力,朝她做了一个口型。 “救……子默!” 话音未落,他已回过身,以自己本就虚幻的魂体为盾,决然地迎向了那漫天扑来的黑色触手! “噗嗤……” 黑气触手与赵子琙的魂体相撞,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却见赵子琙的身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变得稀薄,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中。 黑袍人似乎也没料到,这强行分魂护弟的戏码,竟然会真实上演。 他的攻势,出现了一刹那的凝滞。 苏懒不再恋战,当机立断,神识化作一道金光,速度卷起祭坛上那缕属于赵子默的生魂,瞬间循着来时的因果线,疾速返回! 现实世界。 苏懒的眼睫颤动了一下,随即睁开了双眼,瞳孔中还残留着神识战场的虚无与冷漠。 秦墨琛始终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第一时间伸出手,用掌心贴住她冰凉的后背,将一股安稳的力量传递过去。 与此同时,前方那个失去了生魂支撑的稻草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随即,一团黑色的火焰从草人内部轰然燃起,没有温度,却透着一股彻骨的阴寒。 不过眨眼功夫,那稻草人和赵子默的照片,便一同化为了一滩黑色的灰烬。 “大师,怎么样了?”林玥一直守在前方,此刻连忙回头,紧张地问道。 苏懒冷眼看着那堆灰烬:“赵子默没事了,生魂已经夺回来了。” 她顿了顿,看向那堆灰烬,语气沉重了几分。 “但赵子琙……他为了保护弟弟,强行分魂抵挡邪术,如今魂体受损严重,恐怕……” 秦墨琛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 他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赵家的座机,听筒里传来的,却只有无人接听的忙音。 “那个黑袍人,比之前碰到的都还要难搞。” 苏懒靠着椅背,说出了一个更坏的消息。 “他们的手法同源,但这个人的道行,至少是‘聚魂境’,比之前碰到的都高了不止一个层次。” “‘玄天宗’,比我们想象中更庞大,也更有组织。” “必须立刻找到他们兄弟!”秦墨琛收起手机,当机立断。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翻涌着冰冷的风暴。 “对方的目标是我。”苏懒的目光,落在那张被司机尸体紧攥着的、印着南山精神病院地址的报纸残片上。 “声东击西,是为了把我引过去。” “他们知道我会来,也算准了我会为了救人,耗损心神。” 秦墨琛强行压下情绪,冷静地对程俊下令。 “联系李伟队长,把这边的情况同步给他。” “另外,调动集团所有可用的安保力量,立刻封锁南山周边所有路口,一旦有任何异动,随时准备支援!” “是!” 车队迅速调转方向,引擎的轰鸣声划破了厂房的寂静,朝着南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内,气氛凝重。没有人说话,只有轮胎压过路面的沉闷声响。程俊从后视镜里看着老板难看的脸色和苏小姐苍白的嘴唇,连呼吸都放轻了。 苏懒闭上双眼,强行调息恢复着耗损的神识。 秦墨琛则坐在一旁,用笔记本电脑飞快地处理着公司和赵家的各项事务,键盘敲击声清脆,仿佛在用这种方式,来压制内心的不安。 当车队抵达南山脚下时,天色已经彻底黑透。 夜幕如同一块巨大的黑布,将整座山笼罩其中。 半山腰上,一座建筑孤零零地亮着惨白的灯光,在浓重的夜色里,显得格外突兀和诡异。 那就是南山精神病院。 几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早已等在山下的岔路口。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夹克的身影快步走来,正是李伟。 他身后还跟着几名便衣刑警,神情都格外严肃。 李伟显然已经从程俊那里了解了大概情况,看到苏懒从车上下来,他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开门见山。 “我们查过了。” “这家‘南山康复中心’,也就是你们说的精神病院,五年前被一个神秘的海外富商收购。” “从那以后,就变得很奇怪。” “它对外宣称只收治一些特殊的、有暴力倾向的重症精神病人,收费高得离谱,而且,从不允许任何家属探视。” 李伟顿了顿,脸色无比难看,“这五年来,有记录的入院病人三十七名,出院记录……是零。” 第64章 “老朋友” 李伟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这冰冷的数字背后,是三十七个被吞噬的人生。 苏懒的目光穿透夜色,落在远处那栋孤零零的病院楼顶。 “我怀疑,这里可能是伪玄天宗的一个据点。” “也可能……是他们的养料场。” 在她的视野里,整栋楼被一层浓郁到化不开的黑气笼罩,无数细小的怨气像飘散的烟尘,从一个个被铁条封死的窗户里渗出,汇入楼顶那团不断翻滚的黑气之中,让它愈发壮大。 那场景,如同一个正在不断吸食生命的巨大毒瘤。 “养料场?”李伟没听懂。 秦墨琛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除了那栋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森的建筑和惨白的灯光,他什么也看不到。 “走吧,会会老朋友。”苏懒收回目光,率先迈步朝着那片灯光走去。 秦墨琛对李伟低声道:“李队,按计划行事,外围就拜托你们了。” 他说着,也跟上了苏懒的步伐,程俊紧随其后。 一行人以家属探访的名义,试图进入病院。 车刚到门口,就被两名穿着白大褂、神情麻木的医生拦了下来。 他们不像是医生,更像是看守。 “探视时间已经过了。”其中一人面无表情地说道。 苏懒的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在那两张麻木的面孔下,她看到了缠绕在他们身上的邪气。 “我找周德明。”苏懒平静地报出了一个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那两名医生空洞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波动。 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的眼神,那是一种确认暗号后的松懈。 其中一人立刻拿出对讲机,捂着嘴低声说了几句。 片刻后,他放下对讲机,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侧过身,对苏懒做了个请的手势。 “院长在办公室等您。” “我们……”李伟上前一步,想跟着进去。 另一名医生立刻伸手拦住他,用那套标准的话术回绝:“抱歉,病人需要安静,探视人数过多会引起情绪波动。只有这位小姐可以进去。” 秦墨琛的眉头拧了起来,看向苏懒。 苏懒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独自跟着那名医生走进了病院。 厚重的铁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走廊里亮着惨白的节能灯,光线将人的影子拉得细长而扭曲。 两旁病房的门窗都用粗壮的铁条封死,只能从门上的小观察窗窥见里面的景象。 里面很暗,偶尔传来几声压抑的呜咽,或是意义不明的呓语,在这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显得格外瘆人。 带路的“医生”一言不发,皮鞋踩在地砖上,发出单调的回响。 他将苏懒带到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便转身离开了。 苏懒推门而入。 办公室里很宽敞,布置得典雅古朴。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正背对着她,欣赏着墙上的一副水墨画。 “苏小姐,久仰大名。”男人缓缓转过身,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 看清他面容的刹那,苏懒的呼吸停顿了一瞬。 赫然便是那个在直播间里连麦,声音沙哑、扮演着失去英雄儿子、苦等二十年家书的老人! 不,更准确地说,是和那个老人长得一模一样,却年轻了至少三十岁的脸。岁月在他身上仿佛倒流了。 “周德明?”她冷冷地开口。 “在下姓玄,玄尘子。” 男人微笑着纠正,丝毫不在意苏懒的冷淡。 “周德明,只是我偶尔在人间行走时,用的一个化名罢了。” 玄尘子。 这个名字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在苏懒的神魂深处轻轻划过,带来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确信,自己漫长的岁月中,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却一时想不起来。 “坐吧。”玄尘子指了指对面的真皮沙发,姿态从容。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他亲自为苏懒倒了一杯茶,茶香清雅,“比如,为什么苏家会抛弃你,为什么我会布下这个局,请君入瓮。” 苏懒在他对面坐下,没有碰那杯茶。 她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表演。 “很简单。”玄尘子摊开手,笑容温和,像是在和老友叙旧。 “因为我在你身上,闻到了同类的味道。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更高等的灵魂气息。” 他身体微微前倾,镜片后的双眼闪烁着探究与狂热的光。 “我很好奇,像你这样的存在,为什么会甘心屈居于一具残破的凡人躯壳里。” “甚至……需要借助他人身上的功德金光才能存活。” 这句话,让苏懒的眼神冷了下来。 对方不仅看穿了她的本质,连她需要依赖秦墨琛功德金光的事都了如指掌。 玄尘子似乎很享受苏懒的这种反应,他靠回椅背,笑意更深。 “赵家兄弟,啼哭新娘,苏家老宅……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为你准备的开胃小菜,一些小小的测试。” “我在邀请你,苏小姐。” 他声音里的狂热愈发明显,像是在宣读一份神圣的旨意。 “加入我们,一起重开登天之路!” “我们?”苏懒捕捉到关键词,“你们‘玄天宗’?” “没错!” 玄尘子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踱步,语气激昂。 “我们,才是这末法时代真正的‘玄天宗’!是继承了上古道统,唯一有机会重塑乾坤的传人!” “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吗?这个世界的灵气早已枯竭,法则残缺,末法时代,修行无路!” “我们就像被关在玻璃瓶里的蜉蝣,眼睁睁看着自己寿元耗尽,走向腐朽!这是何等的悲哀!” 他提到“腐朽”二字时,眼中闪过深刻的痛楚与恐惧,仿佛看到了某个不愿回忆的画面。 “所以,你们就收集那些无辜的魂魄,炼化他们的怨气与执念,将其转化为能量?”苏懒打断了他,声音冰冷。 “用阴邪污秽之气,去滋养本应纯净浩然的龙脉?玄尘子,你是在养龙,还是在养一条会吞噬天地的恶蛊?” 苏懒一针见血的质问让玄尘子的激昂一滞,但他很快恢复了狂热:“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些许牺牲,是为了更伟大的未来!” “我们的最终目的,是重启登天之梯,让这个世界重归上古的辉煌!” 他摊开双手,眼中是造物主般的狂妄。 “苏小姐,你与我才是同路人。” “与其守着那个凡人苟延残喘,不如与我联手,待登天路重开,整个世界都将是我们的!” 第65章 游戏开始,我的棋盘欢迎你 苏懒面对玄尘子的“邀请”,只是冷淡地讽刺道: “登天之路?用无辜者的魂魄当柴薪,用凡人的绝望做阶梯?” “你这条路,通向的不是天,是无间地狱。” 玄尘子对她的嘲讽毫不在意,反而笑得更温和了。 “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你我皆是挣脱了樊笼之人,难道你忘了,真正的修行之路,是什么模样?” 他往前走了一步,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上,透着一股让苏懒莫名心悸的熟悉感。 “玄尘子……” 苏懒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死死盯着眼前这张年轻又陌生的脸。 她确信自己一定在哪里听过,可记忆的碎片却无论如何也拼凑不起来。 玄尘子似乎很享受她的审视,继续说道:“我本以为,像你我这样的存在,会选择重建秩序,再现辉煌。” “却没想到,你竟甘愿守着一个凡人,当个网络神棍,真是……令人失望。”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惋惜:“不过,念在故人重逢,我还是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赵家那对兄弟,可不是我抓的。”他轻笑出声。 “我只是在赵子琙的公司里,留下了一点小小的暗示。” “那孩子聪明,也很爱护弟弟,很快就会发现,他弟弟的命格,被人动了手脚。” 玄尘子摊开手,“我再免费送你个提示如何?” “他们在兄弟二人童年记忆最深刻的地方,那里承载了他们最多的执念与情感。” “不知道这次,你又能不能破了我这个‘锁魂阵’呢?” “哈哈哈,期待你的表现哦!” 苏懒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就在此时,办公室外突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红蓝交错的灯光在走廊里疯狂闪烁。 玄尘子对着苏懒,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游戏开始了,苏小姐。” “希望你在我的棋盘上,玩得愉快。”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竟像是融入空气一般,直接穿透了身后的墙壁,消失得无影无踪。 “砰!” 办公室的门被两个高大的医院保安猛地撞开,他们手持电棍。 看到屋里只有苏懒一人,立刻大声呵斥着围了上来。 “举起手!蹲下!” 苏懒看都未看他们,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符纸,指尖在上面轻轻一抹,符纸无火自燃。 她将那点灰烬对着冲来的两个保安随手一弹。 “尘归尘,土归土,见汝所惧。” 冲在最前的两个保安动作猛然停住,眼神变得空洞,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景象。 一个突然抱着头蹲在地上,涕泪横流地尖叫着“不要吃我”。 另一个则惊叫着转身,对着空无一人的墙壁疯狂挥舞电棍,嘴里大喊:“别过来!你这怪物! 苏懒趁着这片刻的混乱,身形一晃,从他们身边溜了出去。 与此同时,病院厚重的铁门发出一声巨响。 在外等候的秦墨琛听到警报声,脸色骤变。 他不再等待,对程俊下令:“破门!” 厚重的铁门在蛮力下被撞开,刺耳的警报声扑面而来。 两人冲入走廊,正好撞上几个慌不择路逃窜的保安,秦墨琛一把揪住其中一人的衣领,声音冰寒:“人呢?” 保安惊恐地指着走廊深处。 秦墨琛松开手,快步向前,转过一个拐角,才看到正从一片混乱中从容走出的苏懒,她身后是两个对着空气拳打脚踢的疯癫保安。 “走!” 秦墨琛没有多问,握住她冰凉的手腕,拉着她快步向外走去。 回到车上,苏懒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她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平复着翻涌的情绪。 “他知道我的底细。” 她再次睁开眼时,看向秦墨琛。 “不仅知道我需要功德金光,甚至……他可能是某个我完全想不起来的故人。” 秦墨琛的心沉了下去。 这是他第一次在苏懒脸上看到这种茫然的神情。 她总是那么强大,仿佛天塌下来都能被她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撑住。 可现在,医院里那个叫周德明的男人,似乎触碰到了她最深处的隐秘。 苏懒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击着,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玄尘子的话语。 “他说苏家、啼哭新娘都是对我的测试……”她低声自语,眸光愈发清冷,“他不是在收集怨气,他是在观察我如何处理这些事,观察我的行事准则,观察我的底线。” “他的目的,不只是我的神魂。”苏懒的目光穿透车窗,望向远处深沉的夜色,“他想毁了我的道心。” 毁掉她守护这片人间烟火的信念,让她也变成和他一样,为了力量不择手段的疯子。 就在这时,李伟的电话打了进来,声音焦急。 “苏小姐,我们的人已经控制了病院,里面所有病人都在,但情况都很糟糕,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 “我们核对过所有人的身份,没有赵家兄弟!” 意料之中的结果。 所有线索,再不停地绕圈。 “秦墨琛,你知道赵子默他们兄弟,情感牵绊最深的地方在哪里吗?” 秦墨琛思考片刻,问:“他们在那里?” 苏懒点了点头。 “程俊,掉头!”秦墨琛的语气依旧沉稳,“去赵家老宅” “是!” 宾利车一个漂亮的甩尾,朝着市中心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上,苏懒快速向秦墨琛解释: “‘锁魂阵’是一种极其阴毒的阵法,它以至亲之人的记忆和执念为锁,将人的魂魄牢牢困在一个特定的场景里。” “在阵法中,魂魄会不断经历最幸福或最痛苦的回忆,直到被彻底磨灭。” “从外界看,就如同人间蒸发,用任何科学仪器都无法探查到他们的存在。” 秦墨琛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 他想起了张家老宅的“心魔阵”,也想起了自己在幻境中看到的画面。 这些邪修的手段,一次比一次恶毒。 苏懒的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补充了一句:“而且,这种阵法,往往需要一个与被困者记忆高度重合的地点。苏家老宅,张家老宅,现在又是赵家老宅……你不觉得,它们的布局,很相似吗?” 都是那种老式的中式庭院。 秦墨琛的眼神深了下去。 “海城保留这种完整庭院格局的老宅,不超过五家。” “玄天宗……或者说伪玄天宗,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圈定在这些地方。” 这绝非巧合。 当车队风驰电掣地抵达赵家老宅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栋占地极广的中式庭院,飞檐斗拱,古色古香。 但诡异的是,此刻,这栋本应寂静无声的宅院,竟是大门洞开,院内张灯结彩,一盏盏红灯笼高高挂起,将整个庭院映照得一片喜庆。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一个穿着笔挺管家服的老人,正站在大门口。 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仿佛已经等候多时。 看到秦墨琛和苏懒下车,他微微躬身,用一种无比热情的语气说道: “秦少,苏小姐,宴会已经开始了,就等二位了。” 第66章 镜花水月 程俊跟在后面,看着这诡异的场景,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心底直涌出来,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大半夜的,赵家闹的是哪一出? 秦墨琛的脸色沉静,但眼里,满是警惕,摆了摆手,让他们留在外面。 苏懒的反应却很平淡,她抬眼望向院内,在那片热闹喧嚣之上,是一层肉眼无法看见的、如同水波般荡漾的驳杂灵气。 她瞬间了然,这是“镜花水月阵”,一种极为高级的幻阵。 以被困者的执念为食,用他们的记忆编织成牢笼,不断循环,直至将人的魂魄彻底磨灭吞噬。 她迈步朝大门走去,那管家笑得更殷勤了,侧身让开道路。 秦墨琛立刻跟上,伸手将苏懒不着痕迹地护在自己身侧。 一踏入庭院,喧闹声浪扑面而来。 衣着华贵的宾客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正拉着一个中年男人的手,笑得合不拢嘴。 是年轻了二十岁的赵父赵母。 秦墨琛的心沉了下去,眼前的场景,他有些印象。 “墨琛,你可算来了!”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赵子域端着酒杯走来,他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穿着休闲套装。 脸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与日后那个沉稳内敛的精英形象判若两人。 要不是脸上那副金丝眼镜,苏懒差点以为是赵子默。 “今天可是我爸的生日宴,你迟到了,罚酒三杯!” 赵子琙笑着将一杯香槟递过来。 秦墨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那种被盯上的感觉愈发强烈。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 “别碰任何东西,别跟任何人说话。” 苏懒轻声安抚说:“都是假的。” 秦墨琛侧头看着她,她平静的侧脸在灯火下显得格外清晰,仿佛这满院的诡谲都与她无关。 他紧绷的神经,莫名地松缓了些许。 就在这时,赵子默的身影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脸上还带着几分未脱的傻气。 “琛哥,尝尝这个,我妈亲手做的桂花糕!” 他端着一个精致的白瓷盘,献宝似的凑到秦墨琛面前。 苏懒垂眸,在她的天眼之下,那盘堆叠整齐、散发着甜香的桂花糕上,正盘踞着一团不断蠕动的黑色怨气,丝丝缕缕地渗入糕点之中。 赵子默对于苏懒的到来,视若无睹。 苏懒抬手,直接打翻了赵子默手中的托盘。 只见那些精致的桂花糕一落地,竟瞬间化作一滩腥臭的黑色脓水,散发出阵阵呕吐物的气味。 周围的宾客们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脸上的笑容和举杯的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 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依旧举杯谈笑,对这边的动静充耳不闻。 就连端着盘子的赵子默,也只是身形微微一晃,脸上的笑容闪烁了一下,仿佛接触不良的灯泡。 下一刻,他又恢复了献宝的姿态,手上空空如也,却还在小心翼翼地做出从“盘子”里拿起一块糕点的动作。 “真的很好吃,你快尝尝,就这么几块,我偷偷拿过来的。” 秦墨琛几乎在同时动了,他上前一步,将苏懒完全挡在自己身后,周身的气场冰冷慑人,警惕地盯着前方。 苏懒回头看向秦墨琛,秦墨琛读懂了她眼神里的意思。 “现在场景,跟当年一模一样,连台词动作都是。” 苏懒回过头,看着赵子默。 那就对了。 一切,只是复刻当年的场景,当年没有她。 所以,赵子默“看”不见她。 “这幻阵的核心,是以赵家兄弟最痛苦的一段记忆为养料。” “而你,恰好是这段记忆的见证者,所以你也能被拉入其中。” “阵眼不破,他们就会被永远困在这里,直到魂魄被彻底同化吞噬。” 秦墨琛立刻问:“什么是阵眼?” “通常是与这段记忆关联最深的一件物品,或者……一个人。” 苏懒的目光扫过院子里那些谈笑风生的宾客。 秦墨琛的脑子飞速转动。 他记得赵子琙曾经在一次酒后,极罕见地提起过往。 就是在他父亲五十岁生日宴这天,赵氏集团遭遇对手恶意收购,资金链断裂,一夜之间濒临破产。 赵父当场气得中了风,整个赵家乱成一锅粥。 是当时还在读大学的赵子琙,临危受命,以超乎年龄的冷静和手腕,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最终力挽狂澜,保住了家业。 也正是从那天起,赵子琙被迫褪去了所有青涩,扛起了整个家族。 而就在那场生日宴的前一天,他刚刚从一场全国大学生篮球竞赛中,捧回了人生第一座冠军奖杯。 那是他少年时代,最后的高光。 “奖杯!”秦墨琛的眼中闪过一道光,“在书房!” 话音刚落,原本对他笑脸相迎的赵子琙脸色骤然一变:“你……你想做什么?” 他猛地扑了过来,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而是一团充满执念的黑影。 与此同时,院内所有宾客都停下了动作,齐刷刷地转头,一张张僵硬的笑脸对准了他们, “走。” 苏懒低喝一声,拉着秦墨琛,不再理会这些幻影的阻拦,朝着主宅强行突破。 两人一动,周围的景象开始出现了诡异的变化。 原本通往主宅的回廊,在他们脚下仿佛被无限拉长,一眼望不到尽头。 空气中,隐约传来压抑的哭泣声,时远时近,抓挠着人的耳膜。 苏懒从随身的小布包里,摸出一枚巴掌大的小巧罗盘。 这罗盘样式古朴,通体乌黑,是她用一个普通的风水罗盘改造的,上面刻着她自己才看得懂的符文。 此刻,罗盘上的指针正像喝醉了酒一样,疯狂地旋转,发出“嗡嗡”的轻响。 苏懒看了一眼指针,又抬头看了看前方扭曲拉长的走廊。 二话不说,拉着秦墨琛,径直朝着左手边的墙壁走去。 她并起双指,指尖萦绕着淡淡的金芒,在身前虚空一点。 “转!” 秦墨琛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觉得眼前的墙壁忽然像水面一样波动起来,一层层涟漪荡开。 没有撞上墙壁的痛感,身体像是穿过了一层冰凉的水幕。 下一秒,两人已经站在了主宅二楼的书房门口。 身后,那条诡异的回廊和喧闹的庭院,都消失不见了。 秦墨琛回头看了一眼那面完好无损的墙壁,心头震动,却什么也没问。 书房的门紧闭着,厚重的梨花木门板隔绝了内外。 但两人刚一站定,就听到门内传来一阵压抑的争吵声,夹杂着男人愤怒的咆哮。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整天就知道搞那些不着边际的玩意儿!公司都要完了!你知不知道!” “啪!” 一声清脆的瓷器破碎声,紧随其后。 秦墨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不再犹豫,伸手猛地推开了书房的大门。 门内的景象,让他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宽大的书房里,年轻的赵父正满脸涨红地指着对面的赵子琙,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而在赵子琙的脚边,一座晶莹剔透的水晶奖杯摔得粉碎,残骸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而破碎的光。 年轻的赵子琙就那么站着,低着头,任由让父亲的怒骂声砸在自己身上。 他淡然地看着地上那一堆碎片,只是那紧握的双拳,泄露了他隐忍的情绪。 “爸爸,我……” 第67章 破碎的荣光 看到这一幕,秦墨琛的神情变得复杂。 他不仅仅是这段记忆的见证者,更是当年赵子琙唯一的倾诉对象。 他清楚,这座代表着全国大学生篮球联赛冠军的奖杯,是赵子琙篮球生涯的巅峰,也是他青春年少的终点。 就在他们闯入的下一秒,那个沉浸在怒火中的赵父幻影,像是终于察觉到了外来者。 他猛地转向秦墨琛和苏懒。 “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进来的!滚出去!” 他随手抄起书桌上的一个青花瓷古董花瓶,狠狠地朝着两人砸了过来! 秦墨琛下意识地将苏懒护在身后,侧身准备硬接。 苏懒却只是拽了下他的衣袖,一股柔和的力道传来,带着他恰到好处地侧开半步。 “砰!” 花瓶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炸开,碎片四溅。 “这是执念最深的地方,别被他的情绪影响。” 苏懒冷静地观察着四周,对秦墨琛低语,“那座奖杯是执念的宣泄口,不是真正的阵眼。” 幻影的攻击落空,赵父的形象愈发扭曲,他赤红着双眼,咆哮着试图再次上前。 身体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原地,只能徒劳地挥舞着手臂。 而站在原地的年轻赵子琙幻影,身体开始出现不稳定的闪烁,像一个信号不良的投影。 他依旧低着头,双手紧紧攥成拳,嘴里无意识地重复着一句话。 “对不起……是我的错……”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苏懒的天眼穿透了这层幻象。 她看见,在那个不断闪烁的年轻幻影之内,囚禁着一团更加凝练、也更加痛苦的魂魄,那才是赵子琙的本体。 他的灵魂被这最痛苦的一天牢牢锁住,被迫一遍又一遍地回味少年梦想被现实击碎的瞬间。 每一次重复,他的魂体就会黯淡一分,被这幻阵吞噬一分。 “回忆一下,”苏懒的视线锁定在赵子琙紧握的拳头上,引导着秦墨琛,“那天除了奖杯,他身上还有什么东西,既代表了荣耀的顶峰,也象征着一切的结束?” 荣耀的顶峰,一切的结束…… 秦墨琛的思绪瞬间回到了那个下午。 他赶到赵家时,赵子琙正独自坐在庭院的石阶上,手里捧着那座刚被父亲摔碎的奖杯,肩膀微微颤抖。 他记起,赵子琙捧着奖杯残骸时,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挂在脖子上的一枚沉甸甸的物件。 “金牌。”秦墨琛吐出两个字,“他当时把MVP金牌攥在了手心里。” 话音刚落,苏懒立刻感应到,一股极为强烈的执念波动,正是从赵子琙幻影那紧握的拳头中传出。 找到了。 真正的阵眼,是被他攥在手心里的那枚MVP金牌。 他既想留住那份最后的荣光,又因这份“不务正业”的荣光而痛苦自责,两种极端的情绪交织,成了这锁魂阵最坚固的锁芯。 苏懒不再迟疑,抬脚便要朝着赵子琙走去。 可她刚一动,整个书房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哗啦啦……” 书架上一排排厚重的典籍与商业报告猛地炸开,书页漫天飞舞。 那些印刷在纸上的“亏损”“负债”“破产”、“责任”等字眼,竟从纸上剥离,如漫天飞蝗,铺天盖地地朝他们袭来! 赵父的幻影也变得更加狰狞,他张开双臂,如同一堵高墙,死死挡在赵子琙身前。 “休想伤害我的儿子!” 苏懒扯了扯嘴角,心想这邪阵倒是挺会利用人心。 明明是亲手伤害儿子的父亲,此刻却成了最忠诚的守护者。 就在这危急关头,书房虚掩的门外,探出了一个少年赵子默的脑袋。 他看见书房里的对峙与满地狼藉,脸上满是害怕与担忧。 他不敢进来,只敢躲在门后,小声喊着。 “哥……” “哥,你别跟爸爸吵了,我害怕……” 这一声呼唤,让书房内狂暴的怨念攻势出现了片刻的停滞。 好机会! 苏懒眼中闪过一抹计策,她侧头看向秦墨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说:“激怒他,让他‘看见’我。” 她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被困在记忆深处的赵子琙灵魂产生剧烈波动的契机,从而撕开这幻阵的伪装。 秦墨琛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 他没有丝毫犹豫,上前一步,直面那个狂暴的赵父幻影,用一种沉稳而有力的声音说道:“赵叔,你错了。” 这句话,穿越了时空的阻隔,与当年他安慰好友时说的话,一字不差地重合了。 “这不该是他的错。” 此言一出,整个幻境,包括那些飞舞在空中的怨念字句,猛然一滞。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个面目狰狞的赵父幻影,身形开始变得透明、虚幻,最终像一缕青烟般,消散在空气中。 没有了父亲的遮挡,站在书房中央的年轻赵子琙幻影,第一次缓缓抬起了头。 他那双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睛,慢慢有了焦距。 目光穿透了重重记忆的迷雾,越过了秦墨琛,最终,直勾勾地落在了秦墨琛身后的苏懒身上。 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不该出现在他记忆里的身影。 幻影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紧接着,他指着门外那个还在一遍遍小声呼唤着他的弟弟。 “救救……” “……他。” 第68章 哥哥,有人来陪我们玩了! 话音落下,赵子琙全身剧烈地波动起来。 整个书房的空间开始疯狂扭曲,书架、桌椅、墙壁都仿佛准备融化般。 一股强大的排斥力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将苏懒和秦墨琛这两个不速之客强行驱逐出去。 “阵眼要崩了!”苏懒立刻判断出情势。 这是幻阵崩溃的前兆,也是被困者意志最为脆弱、最易攻破的关头。 她看向秦墨琛,语速极快:“用你们共同的记忆刺激他,让他清醒一会儿,我需要一个缝隙!” 秦墨琛没有半分迟疑,他上前一步,直面那个在扭曲空间中不断闪烁的赵子琙。 “生日宴那天晚上,我去了篮球馆找你。” “你告诉我,从今天起,我不再有梦了。” “你问我,你是不是很没用。” 随着秦墨琛的讲述,那个狂暴挣扎的赵子琙幻影,动作竟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他那双紧握的拳头,下意识地松开了些许。 一缕金光自他指缝间透出。 就是现在! 苏懒脚尖在虚空中轻轻一点,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轻巧地掠过那些由怨念化作的纸张。 她的右手并指成剑,指尖萦绕的金芒比之前黯淡了许多,却依旧精准地刺向那抹金光。 “砰!” 一声清脆的响动,整个幻境瞬间崩裂开来。 眼前的场景再次变换。 他们回到了现实中的赵家老宅书房。 书房内一片昏暗,只有清冷的月光从满是灰尘的窗户透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厚重的、属于旧时光的灰尘味,呛得人鼻子发痒。 书房中央,赵子琙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安安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不省人事。 那只摊开的手掌里,空空如也。 “子琙!” 秦墨琛快步上前,蹲下身探了探赵子琙的鼻息。 呼吸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他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苏懒也蹲下身,眉头紧紧皱起,她一言不发,视线却牢牢锁定在赵子琙的眉心之上。 在她的天眼视野中,那里本应燃烧着三团代表魂魄的命火,此刻却只剩下两团半,其中一团更是黯淡得仿佛随时会熄灭。 一缕魂丝从那残缺的命火中延伸出来,穿透虚空,不知去向。 以魂魄为引,以血亲为契,这是……守护咒? 情况比她想的还要复杂。 “他的三魂七魄少了一部分。”苏懒的语气很沉重,“他将自己的一部分魂魄,硬生生剥离出来,化作守护灵,附在了赵子默身上。” “所以我们在这里破了阵,却只能找到他一个。” 就在这时,秦墨琛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是程俊打来的,语气里满是焦急和后怕。 “秦总,出事了!刚才我们所有在外面守着的人,全都像中了邪一样,突然就失去了意识,现在才刚刚清醒过来!” 苏懒站起身,环顾这间终于恢复正常的书房,眼神冷冽。 “玄尘子算准了我们会来,也算准了我们能破阵。” “他根本不在意赵子琙的死活,这只是他用来拖延我们时间的棋局。” “我们必须立刻找到赵子默。” 秦墨琛挂断电话,立刻让程俊动用所有关系,调取赵家兄弟所有可能的去处,尤其是他们童年常去的地方。 苏懒则走到窗边,试图起卦推算赵子默的位置。 然而,无论她怎么掐算,眼前都是一片混沌,像是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雾气笼罩,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算不出。 “天机被蒙蔽了。” “他不是在跟我斗法,他是在戏耍我。” 苏懒的语气里,透出一种许久未见的恼怒。 秦墨琛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冷静地分析。 “既然玄学方法被屏蔽,那就用最笨的办法。如果他们在兄弟二人童年记忆最深刻的地方,这个范围可以继续缩小。” 苏懒开始在满布尘埃书房内寻找线索,既然他们小时候在这里生活过,那多多少少,可能能找到一些东西。 秦墨琛秒懂她的用意,两人一前一后,将书房翻了个遍,可惜什么都没找到。 上下翻找,让本就消耗巨大的苏懒脸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走,去别的房间看看。”她有些不耐地抹了把额头。 秦墨琛却拉过她的手腕,“也不差这一会儿。”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轻轻擦拭着她额头的汗水。 温热的指腹隔着纸巾触碰到肌肤,苏懒的动作停顿了一瞬,抬眼看着他。 她不习惯这种亲近,但奇妙的是,并不排斥。 也许是因为他身上那股让她感到安宁的功德金光。 等秦墨琛擦拭完毕,苏懒轻轻说了句:“谢谢。” 秦墨琛将用过的纸巾揣回口袋里,手指在兜里摩挲着那包干净纸巾的包装边角。 “我也……” “走吧!” 苏懒说完,转身走出了书房。 秦墨琛看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找遍了二楼所有房间。 最终,在赵子默的卧室里,苏懒从一个旧玩具箱的底层,翻出了一枚磨损严重的游戏币。 游戏币的正面,刻着“星梦游乐园”几个已经模糊的字样。 “是这里。”秦墨琛接过游戏币,眼神变得复杂,“我记得,子默小时候有幽闭恐惧症,子琙就天天带他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 “线索确认。”苏懒的目光落在游戏币上,声音冷了下去。 秦墨琛当即下令,所有车辆全速赶往位于西郊的星梦游乐园。 救护车也已经安排好,会在老宅接走昏迷的赵子琙。 途中,苏懒靠在椅背上,向秦墨琛解释赵子琙魂魄的状态。 “他那部分被抽离的魂魄,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赵子默,但也因此,它会隔绝一切外界的探查,包括我的术法。” “那片魂魄就像一个信号屏蔽器,把赵子默牢牢地罩住了。” 苏懒的脸色有些苍白。 连续破阵对她目前这具身体是巨大的负担,神魂的损耗让她感到一阵阵的虚弱。 秦墨琛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对前排的程俊说了一句。 很快,程俊将一瓶温热的糖水递了过来。 苏懒接过水杯,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她看了秦墨琛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喝了几口。 车队风驰电掣,终于抵达了废弃的游乐园门口。 巨大的铁门锈迹斑斑,上面画着小丑笑脸的油漆早已剥落得斑驳不堪。 在刺眼的车灯照射下,那张咧开的笑脸显得格外诡异和阴森。 正当一行人准备强行破门而入时,游乐园深处,那座停摆了不知多少年的旋转木马,竟伴随着一阵走了调的、叮叮咚咚的音乐,自己缓缓地转动了起来。 在苏懒的天眼之中,整个游乐园上空盘踞着一股比赵家老宅更为庞大、更为污浊的怨气。 但诡异的是,在那片庞大的怨气之下,却有一片小小的纯净区域,像风暴眼一样,被一股温和却坚韧的力量守护着。 那是赵子琙燃烧自己魂魄形成的光。 “他在里面。”苏懒看着那片纯净的区域。 “而且,他把所有想靠近的邪祟都挡在了外面。” 秦墨琛的心头一紧。 他既为赵子默暂时的安全感到一丝庆幸,又为赵子琙的付出感到沉重。 他不知道,那片燃烧自己来守护弟弟的魂魄,还能支撑多久。 突然,旋转木马的音乐声戛然而止。 整个园区陷入一片死寂。 下一秒,一个稚嫩的童声在空旷的园区里回响,带着天真烂漫的笑意。 “哥哥,你看,有人来陪我们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