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起京中女眷中盛传的秘闻,张氏可要比虞声笙知道的多得多。
话匣子一打开就有点收不住,她滔滔不绝。
一番话说完,虞声笙奉了茶水到张氏跟前,张氏笑眯眯接过,给整件事下了个定论:“昌夫人本就不喜姨娘妾室那般妖娆做派,原先她掌家的时候,整个温府上下无人不从,便是丫鬟站出来都比旁人府里的气派体面守规矩;她家那个姨娘,噢,就是前不久刚死了的那个,叫什么苏姨娘的,这苏姨娘与江姨娘交好。”
张氏说得痛快,又吃了两口茶,“声笙虽到我身边没几年,但那几年里,我可是将能教的都教了,声笙也明白,女眷来往也要讲究一个门当户对;清白的人家对清白的人家,正妻对正妻,哪有叫一个妾室出来抛头露面,待客招揽的?也忒不成样子了。”
话音刚落,张氏顿觉自己好像在拐着弯骂瑞王,面上一阵讪讪。
但好在丈夫和养女都不曾放在心上。
虞正德更是赞同妻子的话。
京中女眷出面交际,并没有江姨娘这样的。
人家昌夫人不喜欢她也是正常。
虞声笙垂眸,暗道:还有更深一层原因呢,苏姨娘害了他们两口子的长女,自然越发看不惯与苏姨娘交好的江姨娘;只是……
昌夫人那样快人快语的性子,既然开口提醒了,必不会只是单纯因为妻妾之争。
看样子,养父养母也知晓的不多。
想来也是,要是当年她亲生父母之死真的另有隐情,越是不知情的虞府越是安全,否则她也不能平安长大。
念及此,虞声笙也想通了。
世间万物,都难逃一个缘法。
若当下一知半解,如陷入迷雾一般,那就证明还未到时候。
她是个耐得住的性子。
莞尔一笑,她便自然而然将话题岔开,说起了自己府里的趣事。
当听说黎阳夫人帮衬了不少时,张氏无不感慨:“你这姑母当真没话说。”
“都是一家子,且又是长辈,姑母这般照拂,女儿自然铭记在心。”虞声笙笑道,“就是要烦劳父亲了。”
“说不上什么烦劳不烦劳的,若这孩子真有造化,是读书的料,也是为我朝添一个未来的人才。”虞正德捋着胡须,越发高兴。
正说着,郑秋娥来回话了。
说是这个月的月例都已经放完了,请张氏过去看账。
张氏拉着虞声笙:“难得回来一趟,今儿我那有你爱吃的香露茶,还有小荷叶桂花饼,你嫂子身边的丫鬟手艺一绝,这做得竟比我那小厨房还要好。”
郑秋娥抿唇:“难为母亲喜欢,我日日都让人给母亲送来。”
几个女眷坐着说了一会子话,直到日落西山,虞声笙才告辞离去。
她不是个爱管闲事的性子。
威武将军府里的庶务更是多得忙不过来。
地方大,处所多,涉及到的奴仆管事就更多。
园子里的主子不多,但各种庭院用处都要有,这是一点都错不了的。
虞声笙哪里懂这些,除了向张氏请教之外,便只有频繁出入一些高门贵府的宴会,当场学习讨教。
好在她年轻,又生得绵软乖巧。
颜色虽不够出挑,但清丽柔顺,更能博得那些个太太夫人的喜欢。
又见她虚心询问,言辞中不乏恭敬,她们便更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那唱戏的台子也要分季节的,春秋还好说,尤其冬夏两季更要当心,暑气寒气可不能过了。”
“四季景致,风水起伏,这些都是福祸相依的,我瞧你投缘,不如荐给师父给你,也帮你府上瞧瞧?”
这些太太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几乎将虞声笙众星拱月一般围在当中。
好一番交流后,虞声笙俨然博得众人的欢喜。
大家私底下都说,果真传闻不如见面,人家虞府养女哪里不好了,明明温柔懂事又谦和大气,与她说起话来如沐春风,带着恰到好处的体贴。
说起从前那段往事,有一些女眷的目光难免落到角落处徐诗敏的身上。
徐诗敏身着端庄华服,以绢蓝绸缎为面,江南云锦为底,通身的气派。
抬手托着茶盏,她浅浅呷了一口,满脸淡然。
可微微阖起的眼睑处却藏着一抹不甘心。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在外头的宴饮上被虞声笙抢了风头。
明明数月前,她们的处境还是完全相反的。
如今可好,只要在一处,虞声笙才是那个被人喜爱的。
反观她……更显得无人问津了。
从前还有个郭文惜会陪在她左右。
想到这儿,徐诗敏眼眸阴沉,看向不远处与虞声笙站在一块,叽叽喳喳有说有笑的郭小姐。
就连自己的朋友,都向着那个养女!实在可恨!
徐诗敏放下茶盏,起身走向郭文惜。
“文惜妹妹。”她柔声轻笑。
郭文惜一见是她,热情洋溢的笑容顿时冷却不少:“原来是将军府的大奶奶,我这厢有礼了。”
“你我姐妹一场,未出阁时就交好,怎今日还这般客气起来了,可是我做错了什么叫妹妹心生不快了?”
徐诗敏轻捂心口,有些蹙眉。
郭文惜很想当场呛回去,但想起嫂子白夫人的叮嘱,到底忍住了。
“大奶奶哪里话,虽说咱们待字闺中时便交好,可如今都大了,你也嫁人了,该有的礼数却不能废——”
郭文惜用胳膊肘捅了捅虞声笙,“你说是不是这个理?你也是将军府的少夫人呢,你来说说。”
到底是一起吃过烤獐子腿的姐妹了,在郭文惜看来,虞声笙就是和自己一条船上的人。
虞声笙有些哭笑不得,但很好的敛住了:“是啊,瞧我这眼神记性,一时贪着与各位太太奶奶请教,倒忘了跟嫂嫂说话,嫂嫂莫怪。”
“都是自家姊妹,什么怪不怪的。”徐诗敏很大度地笑了笑,也掺和了几句。
突然,人群中有人提起了徐诗敏娘家议亲一事。
“慕大奶奶,我可听说了,你娘家小妹与石府少爷可是在说婚事?”
徐诗敏等的就是这一句。
她一阵踌躇:“哪有这样的事,别胡说,我小妹还小,不急着说这些呢,我爹娘也说了,要多留她几年。”
“若真是这样就好了,要是你心里没个谱,不如问问你这义妹小姑子,我听闻石府与威武将军府可是连着亲的呢,石府少爷的母亲与威武将军府的黎阳夫人可是姑嫂。”
听到石府少爷这几个字时,虞声笙就隐隐觉察出不对。
耐着性子听下去,她不由得心头冷冷发笑。
她就说嘛,徐诗敏这人表面温雅大方,实则肚子里一锅坏水。
怎么可能突然好端端地来献殷勤?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
没等她开口,徐诗敏就替她辩解:“快别这样说,咱们京中高门,谁家不是沾亲带故的,怎么就与她有关了?她才嫁过去几日呀。”
“嫂嫂维护妹妹,妹妹感激,哪有不明白的;只是……既然今日说到这话了,我也不能瞒着嫂嫂。”虞声笙用帕子微微掩口,似有难言之隐。
“那石府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