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织机启动,“嗡…嗡…”的声响变得异常流畅均匀,不再是旧式织机那种沉重断续的“哐当”声。
梭子如穿花蝴蝶,在经线间轻盈飞驰,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纬线被迅速、精准地织入,布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延伸着,平滑紧致,毫无瑕疵。
仅仅织了小半匹布,速度已是旧织机的两倍有余!那老织工激动地停下,抚摸着光滑细腻的布面,声音洪亮:
“神机!真乃神机!省力!出活快!布面平!好!太好了!”他转向州府工房的官吏和行会耆老。
“诸位大人,前辈!此机功效,远胜旧式,绝无半点掺假!
至于那‘阴铁’之说,纯属无稽之谈!此机所用铁件,皆为上等熟铁,坚韧耐用!”
州府工房的技术官吏上前,仔细检查织机的各个部件,特别是铁件连接处,又对比了织出的布匹,最终在记录簿上郑重写下:
“经查验,新式织机构造精妙,效率奇高,布匹品质上乘,所涉铁料皆为合规熟铁,‘阴铁’之说查无实据。”并加盖了工房印信。
行会的耆老们也纷纷点头,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捻须赞道:“巧夺天工!有此利器,我布业振兴有望!周老板,你好福气啊!”
周老板满面红光,连连拱手:“全赖李师傅巧思妙手!”
事实胜于雄辩!谣言在绝对的技术实力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人群爆发出热烈的议论和赞叹。
赵德坤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变得极其难看。张富贵更是面如死灰,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李鸣知道,第一步——洗刷污名,展示价值——已经完美达成。接下来,就是亮出筹码的关键时刻!
他再次上前一步,声音沉稳,清晰地传遍后院:“诸位前辈、大人抬爱。此机初成,尚有许多不足,我愧不敢当。
然此机之利,我亦深知。今日借此机会,我有一事相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连赵德坤都眯起了眼睛。
李鸣环视众人,朗声道:“此新织机,非我一人之功,更非我一人之私产。
我身为匠人,深知一器之利,当惠及同业,方能促进行业精进,造福一方。
故我决定,此织机之制造技艺,我愿以‘授权’之方式,与有志于此、品行端正之同业共享!”
“授权?”“共享?”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在这个时代,独门手艺是匠人安身立命的根本,敝帚自珍才是常态!
像李鸣这样主动提出“共享”的,简直是闻所未闻!
周老板也愣住了,不解地看着李鸣。李修远坐在一旁,眼中却闪过一丝赞许的笑意。
“李师傅,何为‘授权’?如何共享?”府城行会的一位耆老忍不住问道,眼中充满了兴趣。
“回前辈,”李鸣不卑不亢,“所谓‘授权’,即我将新织机之核心图纸、制作工艺及关键部件标准,授予选定之工坊或商家。
被授权者,可在约定之年限与地域内,制造并售卖此新织机。而我,则收取一定之授权费用,并在后续提供必要之技术指导,确保织机品质如一。”
他顿了顿,抛出了更具诱惑力的条件:“为表诚意,我愿优先考虑本府及相邻州府之同业,尤其是有实力、有信誉、能推动此机广泛应用之商会行首!
且首批授权,我愿让利三成!”
哗——!
这下,连那些见惯风浪的富商巨贾也坐不住了!优先本府邻府?
优先商会行首?让利三成?这意味着巨大的商机和垄断性的优势!
谁能拿到首批授权,谁就能在新一轮的布业竞争中占据绝对先机!
瞬间,看向李鸣的目光不再是单纯的欣赏,而是变成了灼热的、充满算计的贪婪!
赵德坤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他明白了!李鸣这是要借刀杀人!
用巨大的利益,分化瓦解潜在的敌人,甚至拉拢盟友,对抗他和他背后的钱通判!这招釜底抽薪,太狠了!
“李师傅高义!”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来自府城的一位大布商,他站起身,目光灼灼。
“我‘万锦记’愿与李师傅详谈授权事宜!价格好商量!”
“我‘瑞祥隆’也有此意!”
“还有我‘江南织造’!”
场面瞬间变得火热,几位有实力的外地和本地布商纷纷表态。州府工房的官吏也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新技术推广,对他们而言也是政绩。
周老板急了,连忙道:“李师傅!我们可是有约在先啊!”他怕李鸣把技术散得到处都是,那他“云锦阁”的先发优势就没了。
李鸣微微一笑,安抚道:“周老板放心,您作为首位识得此机价值者,又是我落难时力挺之人,我岂能忘恩?
您‘云锦阁’的独家授权期,依然有效!且我后续改进,您有优先知情权!”这话既安抚了周老板,又向众人暗示:跟着我李鸣,有好处,讲道义!
周老板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李鸣的目光扫过那些争先恐后的商人,最后,状似无意地落在了脸色铁青的赵德坤和张富贵身上,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当然,我授权,亦有所不授。
心怀叵测、构陷同业、鱼肉百姓者,纵有万贯家财,我亦不屑与之共谋!此机之利,当惠及良善勤勉之民,而非豺狼虎豹之口!”
这番话,如同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赵德坤父子脸上!
虽然没有点名,但所有人都知道指的是谁!
赵德坤气得浑身发抖,张着嘴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张富贵更是双目赤红,几乎要冲上来,被他爹死死按住。
“说得好!”李修远适时地站起身,朗声道,“李鸣匠师心怀大义,技艺超群,实乃我清河县之幸!县令大人亦对此新机寄予厚望,盼其能兴一方产业,惠泽百姓!
若有宵小之徒再敢行构陷污蔑、阻挠新机推广之事,老夫身为县主簿,定当禀明县尊,严惩不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