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哥,俺……俺有点冷。”赵二狗吸溜着鼻涕,嘴唇冻得发紫。
孙三年踹了他一脚:“憋说话!一会儿来来了肥羊,抢了钱……买……买肉包子吃!”
李小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里冒着绿光:“对!肉包子!那玩意儿得老香了吧?”
听到哥几个的话,张大海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起陈东的话,觉得脸上发烧,但一想到家里饿得直哭的孩子和妻子那绝望的眼神,他又把心一横:
“都……都精神点!听我号令!”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嘎吱嘎吱”的马蹄声和车轮压雪的声音!
“来……来了!”
四人立刻紧张起来,握紧了手里的烧火棍和柴刀。
马车越来越近,借着傍晚微弱的光线,张大海觉得赶车的人影有点眼熟……等马车走到近前,他猛地瞪大了眼睛这不是恩人和虎妞姑奶奶吗?!
“哎呦俺的娘嘞!”
张大海怪叫一声从雪窝子里蹦了起来,把另外三人也带了个趔趄。
黑暗里突然窜出四个家伙,陈东和虎妞也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好家伙!又是这四个活宝!
这场景,何其相似!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几双眼睛互相瞪着,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还是虎妞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哎呀妈呀!咋又是你们四个?这咋又重操旧业了……不错,业务挺熟练啊”
张大海老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结结巴巴地解释:
“恩……恩人!虎妞姑奶奶!误会!天大的误会!俺们……俺们是搁这儿……搁这儿……锻炼身体呢!”
赵二狗也赶紧把柴刀藏到身后,傻笑着附和:“对!锻炼身体,在家待时间长了,浑身都疼…”
虎妞捂着额头,一脸无语:
“你确定浑身疼不是让人打的?你看看你的脸都肿啥样了?”
陈东看着他们那狼狈又滑稽的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更多的是心酸。他跳下马车,走到张大海面前,拍了拍他肩膀上的雪:
“张大哥,别锻炼身体了,带着我们这两个肥羊去你们那儿坐坐…”
四人臊眉耷眼地,领着陈东和虎妞来到了他们位于山脚下的破窑洞,这是李小丰和孙三年的住处,也是他们的秘密据点。
这窑洞比张大海家还破,里面黑咕隆咚,弥漫着一股霉味和寒气,地上铺着厚厚的干草,还有俩破褥子,就是他们的“床”了。
再往里走,是一个破汽油桶,被两人改造成了炉子,既能做饭又能取暖,破窑洞倒是挺宽敞,但里面的东西却少的可怜,就一张埋了吧台的破桌子和两把破椅子!
看着这艰苦的环境,陈东和虎妞心里更不是滋味了。陈东二话不说,转身就到马车旁,和虎妞一起吭哧吭哧地把那剩下的驼鹿肉卸了下来,直接拖进了窑洞!
“张大哥,几位兄弟…”
陈东指着那麻袋肉说道:“这点肉,是我们一点心意,来之前忘了告诉你们了,张大哥家和二狗家我们已经去过了,给你们两家留了点肉,剩下这些你们俩分分,够吃一阵子了。”
他又掏出那几十块钱和全国粮票,塞到张大海手里:“这钱和票你们也拿着,给哥几个分分,快过年了,买点粮食,扯点布,给老人孩子添件衣裳,顺便治治伤。”
张大海看着那满满一麻袋肉和手里的钱票,手抖得厉害,嘴唇哆嗦着,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赵二狗、孙三年、李小丰也围了上来,看着那红白相间、肥得流油的驼鹿肉眼睛都直了,口水差点流出来。
几人都忘了上次吃肉的时候是啥时候了!
“恩人!这……这使不得啊!太多了!”
张大海反应过来,连忙推辞。
虎妞爽快的说道:“有啥使不得的!要不是你们,俺和东子现在指不定在哪儿呢!这是你们应得的!赶紧收着!”
陈东笑道:“行了,别推来推去了。我看这窑洞虽然破,但地方够大。虎妞,生火!张大哥,去找口大锅!今晚咱们就在这儿把这肉炖了,那边再支个火堆,我再给你们做个烤肉,咱们好好喝一顿!不醉不归…”
这话一出,窑洞里瞬间沸腾了!
“哎呦!恩人万岁!”
赵二狗第一个跳起来。
孙三年和李小丰也激动得搓手:“有肉吃了!有肉吃了!”
“恩人,俺们也不知道咋感谢你好,就给你磕一个吧”
说完,张大海拉着赵二狗几个人就要往地上跪,被虎妞和陈东赶忙拉住!
“你们这是要折我和虎妞寿啊,都是兄弟,不说这个,快起来…”
看着陈东,虎妞将自己和三个兄弟扶起来
张大海眼眶湿润,重重地点了点头!他赶紧让赵二狗去村里买点散搂子,让孙三年去借大锅,自己和李小丰忙着劈柴生火。
没多久,破窑洞里就燃起了温暖的篝火,一口不知道从谁家借来的大黑锅架在火上,里面咕嘟咕嘟地炖着大块的驼鹿肉,虽然没放啥佐料只放了盐,但是浓郁的肉香弥漫开来,还是驱散了所有的寒冷和霉味。
肉炖得稀烂,酒也打来了,陈东那边儿的烤肉也做好了,焦香酥脆。
就一个埋了吧台的破桌子,椅子也不够坐,索性几个人就围着火堆席地而坐,用粗瓷碗喝酒,用手抓着肉吃,吃得满嘴流油,酣畅淋漓!
几碗烈酒下肚,气氛更加热烈起来。张大海的话也多了,拍着胸脯说以后陈东和虎妞的事就是他们的事,他们哥儿几个愿意为二人赴汤蹈火。
赵二狗喝得有点高,开始表演他的“绝活”,用头顶烧火棍,结果没顶住,砸了自己脚面,疼得嗷嗷叫,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酒过三巡,肉香满窑!
辛辣的散装白酒下肚,火光映着一张张通红的脸,连日来的饥寒、伤痛和屈辱,都被这难得的饱暖与情谊暂时驱散了。
虎妞本就是爽朗性子,一碗酒下去让她更加放得开。她用手背抹了抹油汪汪的嘴,站起身清了清嗓子笑道:
“光吃肉喝酒没意思,俺给大家唱一个,助助兴!”
众人立刻叫好。虎妞也不扭捏,张口就来,唱的正是那首欢快喜庆的《小拜年》:
“正月里来是新年儿呀啊,
大年初一头一天儿呀啊!
家家的团圆会儿呀啊,
少的给老的拜年儿呀啊!”
她嗓音清亮,带着姑娘家特有的脆生,虽然没啥专业技巧,但那股子发自内心的欢快劲儿,极具感染力。她一边唱,还一边配合着简单的扭秧歌动作,虽然在这狭小的窑洞里显得有些局促,却更添了几分质朴的可爱。
“也不论男和女呀啊诶呦呦呦呦,
都把那新衣服穿呀啊诶呦呦呦呦!”
唱到这儿,她故意扯了扯自己那件旧棉袄的衣角,做了个鬼脸,把众人都逗乐了。陈东看着她,眼里满是笑意。
张大海、赵二狗几人更是拍着大腿,扯着嗓子叫好,跟着节奏胡乱地拍手。
一曲唱罢,掌声和叫好声几乎要把窑洞顶的灰震下来。
这时,孙三年和李小丰这两个光棍汉酒劲上头,又看虎妞唱得热闹,心里那点表现欲也被勾了起来。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嘿嘿坏笑着站了起来。
孙三年捏着嗓子,装出扭扭捏捏的样子,用胳膊肘捅了捅李小丰:“丰哥,咱俩也给大伙儿来一个?”
李小丰立刻心领神会,做出一副粗声粗气的憨厚样:“来就来!唱啥?”
孙三年挤眉弄眼:“就唱那个……《送情郎》!我送你!”
“嗯呐!你送俺!”
李小丰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这两人一站出来,那架势就让人想笑。孙三年瘦高,李小丰矮壮,站在一起本就滑稽。
只见孙三年把一块破毛巾往肩膀上一搭,假装是手绢,翘起兰花指,捏着嗓子,用那种故意憋出来的、幽怨婉转的调门开了口:
“送情郎,哎,一送送至在呀~”
他一边唱,一边用“手绢”假意擦着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泪,眼神哀怨地瞟着李小丰。
“…大门外呀啊~”
李小丰则挺着肚子,一手叉腰一手做挥手状,粗声粗气地接唱,试图表现“情郎”的豪迈:
“问一声那个~情郎哥呀~你多咱(啥时候)能回来呀啊?”
他这一嗓子,直接把“情意绵绵”唱成了“黑帮大哥告别”的架势。
“回不回来~你定了弦(哎)~”
孙三年扭着腰,继续他的“深情”表演,还伸出手指想去点李小丰的额头。
李小丰被吓得一哆嗦,赶紧往后一躲,接唱:“指望着那个~指望着~指望着啥来着?”
他忘词了,卡在那里,挠着头一脸憨相。
“指望着你挣大钱,给俺扯二尺红头绳儿啊!”
孙三年急中生智,自己现编了一句,还夸张地做了个扎头绳的动作。
“噗——!”
正在喝水的赵二狗第一个没忍住,一口酒全喷在了火堆上,火苗子蹭一下子高涨了起来。
“哈哈哈!哎呦我的妈呀!笑死俺了!”
张大海捂着肚子,笑得直接歪倒在了干草堆上。
“好…唱的好…”
陈东也是忍俊不禁,大声叫好,觉得这俩活宝真是绝了。
虎妞更是笑得前仰后合,指着他们俩:
“你……你们俩……这是哪门子送情郎啊!俺看你俩这是要给俺们送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