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不到一分钟,四个“好汉”全趴地上了。
陈东拍拍手,虎妞儿走过去对着四人的后脑勺,挨个给了一巴掌。
“都给俺跪好了…”
“姑奶奶,别打,服了,俺们服了还不行啊…”
好家伙,这四个家伙这会儿全老实了,齐刷刷跪成一排,双手把各自的“兵器”高高举过头顶,那模样,比见了亲爹还恭敬。
张老大哭丧着脸:“好汉爷,姑奶奶,俺们有眼不识泰山!俺们错了!实在是饿得没法子了呀……村里地瓜秧子都吃光了,这两天俺们都啃树皮了……”
看着他们饿得脱相的脸和冻得瑟瑟发抖的身子,陈东心里的火气早就没了,只剩下酸楚。
那个时代环境下不是人人都能吃饱的,虽说东北这嘎达物资丰富,但饿死人也是有的!
而且这几个人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人,也没想伤人命,只是逼得没招了!
他叹了口气,从随身包袱里掏出六七个玉米面饼子和几块咸菜疙瘩,又从兜儿里摸出一些零钱儿,一人给分了2块钱。
“喏,拿着吧。饼子垫垫肚子,钱不多,买点粮食熬过这阵子。年纪轻轻有手有脚,干点啥不好,学人劫道?这次遇上我们算你们运气,下次碰上真厉害的,有你们好果子吃!”
“这钱你们拿着救救急,以后能做点正经营生就做点正经营生:”
张老大几个人看着饼子和钱,眼睛都直了,简直不敢相信。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磕头如捣蒜:
“谢谢好汉爷!谢谢姑奶奶!您二位真是活菩萨!俺们记住您大恩大德了!以后再也不干这缺德事儿了!”
“行了,起来吧…”
听到陈东发话了,几个家伙扑噜扑噜,衣服裤子站了起来!
四个人抓起饼子,狼吞虎咽,噎得直伸脖子也舍不得停。
张老大接过饼子,只是咬了几口,随后便把饼子连同钱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带着三个还在拼命啃饼子的兄弟,千恩万谢地消失在黑夜里。
背着大黄的虎妞儿看着他们狼狈的背影,走到陈东身边轻声说:“东子哥,你心肠真好。”
陈东摇摇头:“都是苦命人,能帮一把是一把。但愿这几个虎了吧唧的家伙能记住教训,以后能走正路。好了,咱们走吧,给大黄看病要紧…”
此时,寒风依旧,星月无光。陈东和虎妞儿怎么也不会想到,今晚这几个饿得眼蓝、笨得可笑的“劫道鬼”,在不久后的将来,会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回报了今晚这几块饼子和几块钱的恩情,真真切切地帮了他们一个天大的忙。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两人继续前行,很快来到了那片废弃的采石场。入口处黑漆漆的,只有两个黑影蹲在一块大石头上抽烟,烟头一明一暗。
“黑风口的鹰”
其中一人冷冷的开口!
陈东不卑不亢的道:
“只认带血的肉!”
“生面孔?干啥的?”
另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道。
“赶集的,看病。”
陈东都按照根生叔交代的暗号回答,但生面孔还是引起了一丝怀疑。
“看啥病?”
“牲口不服水土,找张先生瞧瞧。”
说完,陈东绑过虎妞的身,让两人看了看虎妞背后背着受重伤的大黄!
那个岁数大些的叼着烟的眼神明显一怔,随后缓缓说道:
“现在这么重情义的人少了,一人五毛,进去吧。”
陈东交了钱,两人这才被放行。走进采石场内部,景象豁然开朗。虽然已是后半夜,但这里却人影绰绰,灯火阑珊。几盏气死风灯和马灯挂在残破的棚户屋檐下,映照出一个个或摆地摊、或低声交谈的身影。
空气中混杂着烟草、草药、牲口味和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
这里就是三不管地带的大黑市,地处好几个村子的交界处,一个在计划经济缝隙中顽强生存的地下世界。
摊位上卖的东西五花八门:
有偷偷用布袋子装着的精白面粉、大米,有用麻袋装的粗粮,还有珍贵的豆油、香油用小瓶子装着卖。甚至有人卖成条的“大前门”、“牡丹”香烟,那可是紧俏货。
不光如此,山货更是多,风干的野鸡、兔子、狍子肉,还有珍贵的猴头菇、黑木耳、榛子松子等。
相对比较少的都是紧俏货,这帮人都有专门的棚子或是洞子,专门换票,什么手表票,缝纫机票这些紧俏票据都有!
还有生活必需品,比如暖水瓶、胶鞋、肥皂、火柴,甚至还有颜色鲜艳的的确良布料。
甚至陈东和虎妞儿还看到了一些来路不明的旧瓷器、铜钱、玉器(大多是假的)以及各种旧书、旧报纸。
最让二人惊讶的是活禽牲口也有,偶尔能看到有人抱着鸡鸭,或者牵着瘦骨嶙峋的羊羔。
虎妞看得眼花缭乱,陈东却保持着警惕,他知道这种地方鱼龙混杂,必须小心。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就在他们按照指引往里走的时候,一个穿着脏兮兮棉猴(带帽棉袄)的瘦小男子在人群中快速穿梭,怀里抱着个用破布包着的东西,故意朝虎妞撞了过来!
“哎呦!”
那人惨叫一声,手里的布包掉在地上,发出“啪嚓”一声脆响。他立刻蹲下身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摔成几瓣的、看起来灰扑扑的瓷碗。
“我的乾隆官窑粉彩碗啊!祖传的宝贝啊!你们赔!你们走路不长眼啊!”那瘦子一把抓住虎妞的胳膊,嚎啕大哭起来,声音刺耳。
虎妞一脸嫌弃,直甩他那脏兮兮的手:“你属癞蛤蟆的,咋这么能赖呢?明明是你撞到俺自己把东西掉到地上,怎么还赖上俺了?”
“啥玩意儿?你个小妮子,颠倒黑白,想赖账是吧?欺负人是吧?虎哥,狼哥…”
立刻,旁边又围上来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一脸凶相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周围看热闹的人立刻闪出一条道!
陈东一看这俩家伙就不是好人,腰里鼓鼓囊塞的,好像还揣着家伙!
“咋回事?撞坏东西了?这可是古董!值老鼻子钱了!告诉你们俩嗷,不赔别想走!”
典型的“碰瓷”。
周围的人都见怪不怪,纷纷避开,没人敢管闲事。
“快赔钱,撞烂的东西赔钱,天经地义!”
虎妞气得脸通红:“你胡说!明明是你自己撞过来的,凭啥管俺要钱?”
那穿着棉猴儿的瘦猴,一瞪眼睛:
“不给是吧?虎哥,狼哥,他俩想赖账啊…”
“两个小犊子槽的,我看你俩是活拧歪了,今天这钱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说完那个叫虎哥的壮汉一把抓住陈东胳膊,他那大手就跟铁钳子似的,掐得人生疼!
陈东冷冷地看着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又扫了一眼地上那“古董”碎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乾隆官窑?这胎质,这画工,连公社窑厂烧的次品都不如。想要多少钱?”
那瘦子以为陈东怂了,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伸出五根手指:“二百!少一分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