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娘子息怒,阿桑你也少说两句。”阿布打圆场道,“你俩一个是妹崽的养母,一个是妹崽的大舅,好赖也算亲戚,各自说话,积点口德吧。”
南广部有头人道:“老阿布,有你这样偏心劝和的吗?谁说话戳人心窝子,不积口德?你们马湖也太护短了!”
马湖部的头人道:“谁护短了?口无遮拦的是阿桑子合,与我们马湖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们教他这样说话的!”
罗重道:“要不是你们给他撑腰,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说话!”
董腊道:“怎么?我马湖的峒民遇上难处,作为头人,不帮他撑腰,难道由着你们欺负?”
宋宁海来到席间拱手:“各位,各位,有话好好说,都别上火么。”
“咚咚——咚咚——”阿默长老手持藤杖,用力笃地:“都不要吵了!去把那妹崽叫来!老阿默有话问她!”
众人安静下来,韦济朝时雨使个眼色,时雨火速去了。
少时,时雨将槐序带至席间。
槐序见了我,眼泪夺眶而出,飞扑过来,抱住我道:“干娘!”
我强忍激动,轻触她的面颊:“好孩子,还疼么?”
槐序泪如泉涌,拼命摇头:“早不疼了!”
阿默长老板着脸道:“妹崽,到我跟前来!”
槐序扭头看了他一眼,拉着我道:“干娘……”
我点点头:“那是青宾寨的大巫师——阿默长老,去吧。”
槐序忙不迭用衣袖抹泪,走向他道:“阿默长老。”
阿默长老威严道:“不许哭!把手放下去,站好!”
槐序打了个激灵,霎时挺直身板。
阿默长老目光如电,从头打脚打量槐序片刻,拄着藤杖,迈步至席间站定,双手举向空中:“山神在上!不知西东望日月,不知南北望星星!”随即,利目逡向众人,“既然在这件事上,你们谁都不服谁,那就上神羊洞!请山神裁决!”
神羊洞……我呼吸一窒,只觉心中一团乱麻。
“神羊洞!”
“神羊洞!”
两部头人俱是大惊,纷纷看向槐序,阿默长老走了两步,高大的身形挡在我和槐序之间:“妹崽,要不要得?!”
“要得!”槐序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带丝毫犹疑。
阿布忍不住道:“妹崽,你晓不晓得神羊洞是什么地方?”
“晓得!”槐序瞪着一旁的阿桑子合,“就算粉身碎骨,我槐序这辈子也绝不再登阿桑家的门!”
阿默长老看看罗重,又看向董腊,问道:“行,还是不行?二位大首领,给个话吧!”
“行。”罗重瞧着我道,“妹崽自己选的路,那就——依了她呗。”
董腊亦瞥了我一眼:“峒人的规矩,再大也大不过神羊洞,就请阿默长老定个日子吧!”
阿默长老再度逡看众人,“还有谁?有意见站出来!”
宋宁海欲言又止,一脸紧张地看向韦济;韦济略转过身,将目光移向我;我轻轻摇了摇头。
“好!七日后隅中,我们神羊洞见!”阿默长老拄着藤杖,走到阿桑子合身前,掷地有声道,“我老阿默的女儿是过天坑出的青宾寨,堂堂正正,山神见证!要是再有谁说她坏了规矩,老阿默就割了他的舌头!”
这场议事的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或许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三十二年前的我娘,如今的槐序,都是十八岁的年纪,都要以过天坑这样一种决绝的方式,撕裂过往,走向新生。
槐序抱紧我道:“干娘你别怕,我会好好的。”
我笑着把眼泪咽回去:“干娘——不怕,我女儿最厉害了。”
韦济与宋宁海送诸位头人离开,折回时身旁多出两人,其中一位正是长宁军副军使周弘,另一位看装束该是周弘手下,四人穿过月洞门向州圃行来。
宋宁海问道:“周将军怎么来了?二位是什么时候到的?”
周弘笑道:“军使收到韦知州书信,特令我率弓箭营,于今日天亮之前赶到州衙布防,以防席间生变。”
宋宁海抱拳,连声道谢,又拉过韦济,抱怨道:“济周你不地道,既然请了长宁军压阵,为何不提前知会我?方才我这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真怕他们当场就撕破脸动手。”
韦济道:“早些知会你,你能这么卖力?”
宋宁海嗔道:“韦济周,你过分了啊!前几日,是谁低声下气求我帮忙?我这腰都闪着了,还没找你算帐!”
“是我,是我,宁海兄辛苦。”韦济轻拍其背,“晚些济周设宴为你压惊,再请周将军、郑指挥作陪,正好刘太医也在,让他治治你的腰病,诊金我出。”
“这还差不多。”
周弘见着我和槐序,快步上前问道:“青娘子,怎么就闹到让妹崽过天坑的地步了?原本我们长宁军,是可以为你们兜这个底的。”
我朝他执手:“多谢周将军关怀。虽是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槐序长大了,她有自己的爱憎和主见。我这个当娘的,左右不了什么,只有以她为傲了!”
周弘冲槐序竖起大拇指:“槐序,周叔叔也为你骄傲!”
槐序挽着我,赧然一笑:“谢谢周叔。”
宋宁海看了看身旁的韦济和弓箭营指挥使,亦对槐序道:“我们也为你骄傲。”
我忙向众人执手:“多谢各位大人。”
宋宁海抱拳:“都说僚人重义,今日得见青娘子,方知此言不虚,宋某佩服得紧。”
我摆手道:“宋大人谬赞,青城愧不敢当。”
周弘笑道:“青娘子莫谦虚。我从军多年,见过最讲义气的两个人,一位是我们军使,另一位便是青娘子你。”
我干笑以对:想不到我在别人眼中,竟有与那熊屠相提并论的时候……
*8.30更新
韦济道:“时候不早,客栈的人还在边厅等着。青娘子,我送你们过去。”又对其他人道,“还请三位在此稍候,韦济去去就来。”
出了月洞门,韦济骤然站定,向我揖首:“青娘子,韦某思虑不周,非但未能解决此事,反将槐序推入更危险的境地,辜负你们对我的信任,实在抱歉。”
“大人千万别这么说,”槐序回以单拳礼,郑重道,“槐序感激你还来不及。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过天坑对我来说不是危险,反而是我得以重生的机会。”
我欠身道:“今日议事,大人安排极尽缜密,何来抱歉之说。不塞不流,不止不行,要想新俗破旧俗,惟有先死后生。青城此番前来,也并非仅为槐序一人一命,承蒙大人顶风逆水推送至此,这一片爱民之心,我们又岂能辜负。”
韦济闻言,揖首更深了一些。
行近边厅,林钟、封峤、时雨早已在门外相候。
我对韦济道:“韦大人还有客,不必远送,先请回吧。”
“也好。”韦济颔首,“一会让时雨送你们出去。”掠视我一眼,却未动身。
我轻推槐序,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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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她先去与众人会合,退后两步问:“大人,还有话要与我说?”
“我——”韦济斟酌言道,“之所以会邀青宾寨的阿默长老出席,是因近几日走访得知,他在峒民心目中威望甚高。我并不知他与你的……渊源,若是知道,必不会……如此行事。”
我在这世间的直系血亲所剩无几,有世情羁绊的更是一个也无,说不在意是假,可说在意好像也并不太多。
“大人不必介怀。”我扯出一丝笑意,“实不相瞒,我对阿默长老从来只是耳闻,此前并无机会晤面。今日得见,也算是因缘际会。”
韦济垂下眼帘,执手道:“青娘子珍重。七日后,我们神羊洞再会。”
“谢韦大人,你也保重。”
许是方才我和韦济交谈的当口,槐序将要上神羊洞过天坑的事说了。林钟眉头微蹙;封峤面色还算镇定,指关节已攥得发白,看得出他在竭力隐藏内心的恐慌,以免影响到槐序。
“姑——”封峤唤了我一声,嘴巴张了张,却是无话。
林钟看了他一眼,替他问道:“神羊洞在哪?天坑怎么过?”
我缓缓道:“青宾寨西山有一片洞群,神羊洞是其中最大的一个。洞群之间有暗河相连,天坑就像是开在暗河上的‘天窗’,四周是近乎垂直的山壁,坑口宽约百尺,深达十余丈。百余年前,多支夷民先祖曾栖息此地躲避战祸,为方便出行,合力在神羊洞旁的天坑上架起两道铁索,下方那道早已毁于战火,仅存的这道并未闲着,一直被后人用来问神搏命。”
封峤眼底的忧色已经藏不住了,红着眼眶问我:“我能替她去吗?”
我与槐序几乎同时说出“不能”。
在真正的心碎面前,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
大家陷入沉默,隔了好一会,我道:“封峤,你是封家第二个想做道士的人,槐序是我们家第二个要过天坑的人。我爹我娘——这第一对,在三十二年前,已经圆满。眼下第二对,就看你们的了。”
封峤走向槐序,坚定道:“槐序,七叔婆能做到,你一定也能做到。”
槐序拉着他的双手:“封峤!”
因刘玉被韦济留席,回客栈仍是四人三骑,我与槐序同骑,林钟、封峤各一骑。
行至半途,林钟突然掉转马头:“东家,我去神羊洞看看,你们先回。”话音未落,鞭影闪过,我的马挨了一道,人亦被摆了一道。
前方正好下坡,我与槐序又是同乘一骑,想要勒停已是不能。
“林钟!”我气得大叫。
青宾寨与八亭道相距甚远,我在堂前枯坐半宿,候至夤夜,林钟方归。
林钟唤我一声“东家”,垂首牵马,往马厩走。
我松了口气,冲着他的背影,骂道:“你要死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东家!饭在锅里,自己去盛!”气呼呼坐回桌边,林钟端着两只碗过来,搁了碗筷在我面前。
我抄手道:“不用,气饱了!”
冷菜热饭,林钟吃了两口,问:“今天的菜,不是封峤烧的?”
“废话!”我白了他一眼,“封峤都那样了,还不得让他缓缓?”
“难怪,”林钟点头,“有些咸。”
“有吗?”我皱眉,拿起筷子,逐道菜搛了一口尝尝,“还好啊。”
林钟不吱声,我忽然明白过来,今天被他摆了两道,登时便气饿了。
我边吃边问:“天坑走过了?”
林钟“嗯”了一声,语气极为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