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热得早,毒五月未至,山间已是蚊虫肆虐。
我跟刘玉讨了个驱虫的方子,便让槐序和封峤将苦艾、香茅、荆芥切碎成泥,和入松脂,制成药饼,悬挂在近门窗处。
槐序边切药草边道:“刘大夫给的这个新方真好,能驱虫,还不薰人。”
封峤附声:“就是、就是,往年用薄荷、樟脑,薰得我常常整宿睡不着觉。”
“干娘,刘大夫人真好,附近的乡亲去问诊,有付不起诊金的,他照样给看呢。”
“那可不行,买卖有道。”我靠在竹椅上,摇着蒲扇道,
“下次去燕子坪得跟他说,诊金不可免,哪怕是收人家一棵菜、一把豆子,实在不行,还可以打欠条。”
封峤笑道:“姑,提起这诊金、学费的事,前几日八角峒有个孩子想来学堂念书,看别人给柳先生一篮鸡蛋,他就掏了一窝鸟蛋过来。
“柳先生说‘春生夏长,鸟兽孳育’,叫他把鸟蛋还树上去,结果他把鸟蛋还回去了,又掏来一窝蛇蛋。”
“哈哈哈!”我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柳先生,他、他没事吧?”
“柳先生说学费先欠着,让他千万别再送蛋来了。”
“青姨!林叔!槐序姐姐!封峤哥哥!”时雨一阵风似的刮到我面前。
“时雨,好久不见,你长高了呀。”我揉揉他的脑袋,看向门口,却见郭成带着两位衣饰朴素的妇人入内。
我连忙起身相迎:“郭巡检来了。”
郭成笑道:“青娘子,韦知州衙门里事情多,走不开,托时雨和我又来给你们送邻居了。”
“欢迎,欢迎。”我走到两名妇人身边,笑问,“二位,怎么称呼?”
年长的那名妇人道:“我姓王,名云慧,舒州桐城人氏。”
云慧?!
我欣喜地握住她的手:“王娘子,柳先生盼你好久了,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王云慧泪盈于睫,攥着我的手用力回握,我转头看向她身旁的妇人。
那妇人身形壮健,神色略显局促:“我夫家姓徐,也是桐城人。”
我拉起她的手:“徐家嫂子,徐山大哥是你的丈夫吧?”
徐嫂连连点头。
我拉着她二人的手,笑道:“走啊,大家一起去燕子坪!”
槐序跳起来道:“我要先去燕子坪报信!”
“我也要!”
“我也要!”
时雨和封峤也追了出去。
我望向林钟,他瞟了郭成一眼,朝我摆摆手,往马厩去了。
路上,我问王云慧:“听说王娘子来的路上感染时疫,不得已落在泸州,如今可大好了?”
王云慧点头:“已经痊愈了。多亏韦知州投书泸州府衙,熊知府请了大夫为我诊治。还有徐家嫂子,她在船上与我同屋,受我连累下船,这么多天,一直是她在照顾我。”
徐嫂道:“王娘子别客气,乡里乡亲的,哪能不相互帮衬着些。”
来到燕子坪的学堂,十来个学童已经被槐序他们赶到小院里。
徐山的两个孩子看到徐嫂,欢呼着扑到亲娘怀里,我瞧见刘玉也在,唯独柳行简不知所踪。
我笑道:“刘大夫,你们把柳先生藏哪去了?”
“青娘子冤枉我。”刘玉朝王云慧执手示意,“嫂夫人快请!”
槐序和封峤推了推身边的孩童:“快叫人呀!”
一个僚人孩子摇着槐序的手道:“姐姐,我忘记该叫什么了。”
“我也忘了。”
突然一个小女孩大声喊道:“师娘!”
“师娘好!”
“师娘好!”
王云慧的眼眶倏地红了:“好……都好……”
槐序过来搀住王云慧一条手臂,我挽住她另一条手臂,半拉半扶将她带到教室门口。
槐序用力拍门:“柳先生,快看是谁来啦!”
“吱呀”一声,门扇向内打开,柳行简声音颤抖:“云慧!”
“行简!”王云慧的眼泪忍了一路,终在此刻掉落。
我将王云慧轻推进屋,笑着带上门道:“你们俩在屋子里说会话,我们大伙在院子里说会话。”
槐序对徐嫂道:“婶子你别着急,徐叔他们在山坡上屯田,要晚些才能回。”
徐嫂搂着两个孩子笑道:“不急,不急。”
一个僚人孩童钻到我面前,大声叫道:“青娘子!”
我摸摸他的小脑袋:“咦,你认识我啊?”
孩童点头:“我阿爸年轻的时候向青娘子求过亲,可是打不过青娘子身边的弟弟,后来娶了阿妈。
“我阿妈说就算打得过也娶不到青娘子,因为青娘子喜欢读书人。”
我被他逗得大笑:“你阿妈怎么知道青娘子喜欢读书人啊?”
“阿妈说每次在市集上碰到青娘子,你都会劝她们送我们来读书。”
“那你喜欢读书吗?”
“喜欢。”
“为什么喜欢?”
“我喜欢听师傅讲故事,这样就不用天天在山里抓虫子、烤虫子、驱蛇了!”
“什么故事这么好听呀?也说给我们大家听听。”
“师傅说很久以前我们的祖先在楚地生活,在那里,汉人、濮人、僚人的祖先都是一家人。
“后来人越来越多,土地上种出的粮食养活不了那么多人,我们的祖先很勇敢,就带领我们离开,到外面找吃的,找着找着,找到一块山好水好的地方,就住下来啦。
“青娘子,你说是这样吗?”
“是呀。”我笑着搂住他,“我们以前是一家人,现在是一家人,将来也会是一家人。”
一个虎头虎脑的汉人孩子挤到我跟前,神情委屈道:“青娘子,我不喜欢读书。”
“为什么呀?”
“师傅总让我们背书,我背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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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拉着他的手,问道:“那你告诉我,你喜欢学什么?”
“我喜欢习武!”
郭成笑道:“这个容易,前些天有一批士卒流过来戍边,挑几个武艺高强的过来便是,燕子坪有不少女眷,也需要加强一下守卫。”
“师傅、师娘出来了!”学童们一哄而上,簇拥到柳行简和王云慧身边。
柳行简仿若年轻了十岁,微笑着向大家拱手致谢:“老朽感激诸位的安排,今日此时,永生不忘。”
王云慧道:“多谢乡邻们对我家老柳的看顾,往后但凡有我夫妻二人能帮得到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大家又畅聊一会,远处传来垦田人的山歌——
春种忙喽夏耘田,
秋收粮喽冬日闲。
豆萁秧苗菜花稀,
草儿绿来鸟儿啼。
一年四季好光景,
家家户户粮满仓。
燕子坪为戍所时,熊图也曾招募当地百姓参与屯田,戍所裁撤后,地也荒了,人也散了。
如今“戎管”流人之中,有一批擅耕的好把式,附近汉僚百姓得知后,重又聚集过来,甚至吸引了一些溪峒的生僚加入。
这群人的歌声里有中原的腔调,西南的夷曲,呕哑咿嚘,混在一处,甚为动人。
徐山的两个孩子高兴得手舞足蹈:“娘!是爹爹回来了,爹爹回来了!”
身边围着一大群人,远处又是一群,徐嫂的脸登时有些红了。
我拍拍两个小的:“别在这里蹦了,快给你娘带路。”
徐嫂连连摆手:“我、我不过去,我就在这里等他。”
槐序笑着去架徐嫂胳膊:“走啊徐婶,我们要给徐叔也安排一个‘今日此时,永生不忘’!”
众人七嘴八舌道:“走走走!”
徐山扛着锄头,和在垦田人群中往坡下走,两个孩子冲上前去:“爹爹!爹爹!”
徐山放下锄头,一手抱起一个:“下学啦。今天好好念书了吗?有没有跟柳先生捣乱?”
两个小子一会点头,一会摇头,就是不提娘的事。
槐序跺脚招手:“徐叔!徐婶来了!”
徐山抱着孩子看过来,愣了一下,倏地甩下两个小子,朝坡下冲来。
徐嫂快步上前:“徐山你慢点!你怎么扔孩子呢!”
“孩子他娘!”徐山一把抱起妻子,连转数圈。
徐嫂脸涨得通红,捶打丈夫的肩膀:“快放我下来,晕死了!”
垦田人大笑着围拢过来:“嫂子!”
“嫂子!”
徐山一脸自豪介绍:“这是我徐山的婆娘,她可是我们老家最好的稳婆!以后哪家弟兄生孩子,就找你们嫂子帮忙!”
一个年轻的僚人急急拽住徐山:“徐大哥,我家婆娘过两个月要生,是头胎,又是双胎。刘大夫说生产可能会有凶险,到时候嫂子一定要来!”
“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