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镇上“腊月二七”的大集,天还没亮,屋外天色灰蒙蒙的,远处的鸡叫声刚响没几声。
“都几点了,还不起?”温大志不耐烦地拍门,朝里面的人大喊。
温笙在被窝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脑子还没完全清醒,心里就开始了一场艰难的思想斗争。
起床,尤其是在这样湿冷的清晨,实在是一件需要巨大勇气的事。
温笙蒙着被子装死,心里跟自己较劲:“他不叫第三遍我就不起。”
“还不起来?你们高中教你的是懒惰吗?”外面果然又是一阵催促。
温笙这才无奈地把手从暖烘烘的被子里伸出来,摸到床边的棉袄,抱进怀里捂了好一会儿,才一点点把身子从被子里剥出来,慢吞吞穿衣。
南方的冬天没有暖气,屋里比屋外还湿冷,昨夜又落了场小雨,雨气渗进了屋里,连桌子都冒着细细的水珠。
温笙打了个哆嗦,拿了脸盆去院子里接水洗漱。井边的水缸上盖着个红色塑料盆,掀开一看,水面结着一层细薄的冰。
她用手指关节敲了两下,咔哒一声,冰面裂开一条细缝。她赶紧舀了一瓢水,用毛巾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冻得直打哆嗦。
“怎么还没好啊?”温大志叼着根烟坐在堂屋门口,见她磨蹭,又吼了一句。
“来了来了。”温笙鼻音很重地回了一句,说完还吸了好几下鼻子。
进屋时,饭香扑面而来,屋里总算比外面暖和一点。
温春花已经坐在饭桌旁,正喝着稀饭,穿了件粉底碎花棉袄,头发随手扎了个小揪,眼神困倦地看向她:“二丫,快来吃,等等还得去赶集呢。”
温笙打了个喷嚏后坐下,一边往碗里舀粥,一边揉鼻子嘀咕:“这么早,镇上店都没开门吧?非得咱赶头拨?”
叶彩凤从里面端出一碟咸菜,听见这话,顺嘴接了一句:“赶集哪有晚的,你以为现在还像你在学校里睡到日上三竿?晚了人挤人,肉也抢没了,糖果瓜子也都被挑剩下的了。”
她把菜放到桌上,继续嘱咐:“春花,你等等记得和二丫先去铺子那边瞧瞧,鸡蛋、豆腐、年糕都买一点,再买些糖果瓜子。还有那家裁缝摊子,我上次托人订的新衣服,看看做好了没。”
温笙听到“新衣服”后抬起头,一脸期待地问:“什么新衣服?”
“还能是什么?给你两个弟弟做的新衣服呗,都长个了,之前那几件早就小得不能穿了,也该添新的了。”叶彩凤说。
温春花咽下最后一口稀饭说:“二丫她也长个了啊,前阵子回来的裤腿都短一截了。”
叶彩凤正拿着筷子夹咸菜,不以为意地说:“女娃哪有男娃长得快?再说了,她又不出门干活,旧的凑合穿穿不就得了。”
她说着,朝温春花摆了摆筷子:“你那件蓝棉袄不是还挺新的?回头拿出来给二丫穿,她读书本来就花了不少钱,也别老想着添新的。”
温笙舀了一勺稀饭,听到叶彩凤说的话后,勺子停在半空,最终还是送进了嘴里。
“你们吃快点,赶紧到村口上车。”
姐妹俩对视片刻,谁也没说话,她们都知道,争这些没有用。
不是第一次了,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温笙低头喝完最后一口稀饭,起身去水池旁冲了冲碗,回来就拉着门后的帆布袋往肩上一搭,对温春花喊:“走,春花。”
温春花也利落地抓起一只蛇皮口袋,揣了点零钱进兜里,顺手从墙角拿了条围巾塞给她:“快点围上,镇上人多,风又大。”
温笙接过围巾,声音闷闷的:“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冷。”
“还说不冷,一早醒来还不是打了好几个喷嚏。”温春花把围巾在她脖子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利索地打了个结。
“好看吧,这个蝴蝶结。”
温笙低头看了看“蝴蝶结”,把脸埋进去说:“好看。”
“走吧。”温春花开门,风一下灌进来,两人几乎同时吸了口凉气。
屋外风冷,门一推开,就有一股夹着土腥味的寒风扑面而来,她们一前一后地走出家门,天还没大亮,村道边的霜雪未化开,踩上去特别滑。
村口已经有好几个村民在等车了,都是熟面孔,有拎着布袋子的婶子,也有扛着箩筐的大娘,嘴上哈着热气,穿着厚棉袄在一旁闲聊,见到温春花她们,热情地打了声招呼。
“这大冷天的,你娘就叫你们两个女娃出来赶集啊?”
说话的是对门的李婶,嗓门大,人也直爽,虽然话是打趣,但也是心疼两姐妹的。
“你大弟呢?”李婶问完又补了一句,“这会儿不是也放寒假吗?”
温春花笑着应了一句:“我娘说人多东西难挑,非让我们赶第一拨,大弟还在床上睡呢。”
“啧,还是你们懂事。”李婶看着两人,拍了拍温笙的肩,“二丫真的越长越好看了,上次回来我就看出来了,腰细腿长的,长得还白净。”
她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等再大两岁,镇上的媒婆肯定天天上门。”
温笙不动声色地把围巾往上提了提,挡住半张脸,对李婶的“夸赞”感到不自在。
温春花在一旁打圆场:“二丫还小呢,李婶有人选先给我介绍呀。”
李婶被她一逗,乐得直摆手:“哎哟,你这丫头,真会说话。”
另一位披着头巾的大娘把自家筐往脚边挪了挪,腾出点地方,“来,站我旁边歇会,风不大。”
村道尽头传来一阵破旧柴油车的轰鸣声,有人高喊了一句:“车来了!”
人群立刻动了起来,提篮的、背筐的,七手八脚往路边挤。
温春花眼疾手快,拉着温笙的手往前冲了一步:“快,上车抢个位子!”
温笙被她牵着跑两步,抬头一看,那辆老旧的中巴车冒着一股浓烟缓缓驶近,车身斑驳,车门还没停稳就被人推开了。
她被人群推搡着挤上去,一眼扫过去,车窗全都紧闭着,连缝隙都用报纸糊死了,密不透风。
后头的人还在催:“往里走走!别堵门口啊!”
有人急着找座位,有人干脆在过道上蹲了下来。她被挤得东倒西歪,手里的袋子都差点被扯走。
温春花一边护着她一边喊:“里头还有个空位!二丫你快来。”
温笙顺着她说的方向看去,果然在靠窗的位置空着一张破旧的塑料凳,她挤了过去,终于抢在一个大婶前头坐下。
“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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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没?”温春花挤过来,在她身旁站定,顺手帮她把围巾拉了拉。
“春花,别动我围巾,我需要透透气。”温笙把围巾往下扯了扯,额角已经冒出一点细汗。
车子一颠一簸地开上了村道,破旧的柴油车仿佛随时要散架似的,发出哐哐的响声。
车窗起了层雾,温笙随便在上面画点东西,划出一行模糊的痕迹。
她没写什么,只是想找点事做,转移注意力。
温笙强忍着不适,闭着眼问:“还有多久啊?”
“快了快了,再过个弯就到镇上了。”
话音刚落,车子猛地一个颠簸,后排一位大娘赶紧拽住座椅边缘,大喊:“哎哟,这车是要把人甩出去咯!”
前头司机探着半边身子回头吼了一句:“抓稳咯!这段路就这样,年年说修也没修!”
温笙整个人被甩得往前一扑,差点撞上前座,幸好温春花及时拉住了她的胳膊。
“没事吧?”温春花低声问。
“还活着。”温笙强撑着回了一句,但其实人走了有一会了。
“到咯!”司机大声说。
温春花赶紧拉起温笙,“快,下车!”
温笙脚步虚浮,刚站起来就被车厢里的各种味道冲得眼前发黑,被人撞了一下,差点又晕过去。
“春花,我先找个地方坐一会,等等我去找你。”她喘着气说。
温春花看她脸色惨白,也只好点头:“我先去买点年货,等等我来找你?”
“不用,我等等去卖糖果那找你就好。”温笙说。
温春花皱着眉,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那你慢点走,别乱跑,人多挤着,千万小心点。”
她说完,又看了她一眼,见温笙点头,这才消失在人群中。
温笙靠在街口的石阶上坐了片刻,呼吸渐渐平稳,等没有那么心闷后才慢慢站起身。
镇上的集市已经彻底热闹开了,卖糖葫芦的拨浪鼓咚咚敲着,一串串冰糖葫芦晶莹剔透,在阳光下红得耀眼。
爆米花机“砰”地一声炸开,白雾和香气一股脑从机器里冲出来,几个小孩惊得哇哇直叫,摊主把一大团雪白的爆米花倒进簸箕里,开始吆喝。
再往里走,是卖布料和棉鞋的摊子,粗布、棉絮一卷卷堆着,摊主吆喝着“自家织的,结实耐穿”,一旁的裁缝当场给人量身量脚,踩着老式缝纫机“哒哒”直响。
“新衣服啊......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有呢。”温笙看着一匹匹新布,低声喃喃道,心里难免生出几分羡慕。
温笙顺着人声最热闹的地方往里走,想着去找温春花汇合。
她的目光在人群间来回寻找春花的身影,看看人流的同时也不忘看看铺子里的人,忽然,被一抹红吸引住了。
正月将近,街边多了卖春联的摊子。木板上压着一叠叠红彤彤的对联,墨迹未干,还带着淡淡的墨香,显然是刚写不久。
摊子前围了不少人,里三层外三层,纷纷忍不住赞叹:“好字啊,小伙子,你就是当代王羲之!”
温笙踮着脚,想要看看人群中心的人,但只能看见摆在外面的几幅对联。
这字迹,怎么和她熟悉的某个人如此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