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大巴车一路颠簸着驶进镇客运站,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温笙被晃得头有些发沉,背上的书包带勒进肩膀里,半边身体都有些麻。因为吃了晕车药,整个路上她都昏昏沉沉地睡着,梦里断断续续,全是雨声和急刹车的声音。
她慢吞吞地站起来,拎起伞和行李,跟着人群往车门走。脚步有点飘,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刚一下车,一股潮湿的热气扑面而来,混着泥土味和车尾气,让她差点又想呕。
天还阴着,雨没有要变小的趋势。
镇上的街道狭窄,两边是贴着瓷砖和广告纸的矮屋,屋檐下的水顺着瓦缝滴下来,沿着道路形成浑水,流向排水口。
温笙下车后没急着回村,打算先在原地缓一缓,等不反胃后再走。
“哎,二丫——!”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喊,掺着熟悉的口音和称呼。
温笙抬起头,四处寻找声音的出处。
“二丫,这边!你朝哪看呢?!”
循声望去,看到车站有个撑伞的人,正努力踮脚朝她挥手。
“春花!”
温笙怔了一下,没想到来接她的人竟是春花。
她以为没人会来接的。
毕竟初中那几年,她早就习惯了从镇上走回村里。一路坑洼泥泞,背着书包,踩着水坑,一个人走在暮色和雨声里,走得太多次,已经记不清了。
所以她从没奢望过有人特意来接。哪怕今天雨下得这么大,她也只是撑着借来的黑伞,打算低着头慢慢走,心里一阵阵空落。
直到听见远处有人喊:“二丫!傻愣在那里做什么?”
温笙猛地抬起头,就见春花踩着水坑快步跑过来,发梢已经打湿,衣袖上全是雨打湿的痕迹。
她气喘吁吁,一把接过温笙肩上的书包,熟练地往自己肩头一甩。
“晕车了?脸怎么白成这样,还站在这吹风。”春花皱着眉看她,又顺手把伞往她这边推了推。
目光落在伞柄上,她忽然又追问:“咦,你这把伞怎么看上去这么陌生?是咱家的?”
温笙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黑伞,说:“不是,是书摊老板借给我的。”
“借的?”
“嗯。”
温春花听了这话,脚下一顿,回头瞥了她一眼,啧了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地方,说下就下雨,你伞都不带一个。”
说完又伸手替她把伞举高了些,挡住侧面飘过来的雨:“回来之前就不会看看天?下大雨也不是非得回家。”
“春花,我想你了。”温笙忽然说。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一下。
“说什么傻话。”温春花别过头去,不看她,只闷声说,“怎么上了个高中跟个小哭包似的。”
雨还在哗啦啦地落下,脚底黏着厚厚一层泥。鞋早就湿透了,袜子也湿了,脚趾一动,鞋底就咕哝作响。
两人并肩走出车站,雨虽然小了点,但还没停。
温春花把伞往温笙那边倾了倾,偏头打量着她:“二丫,你得跟我讲讲,高中的日子到底啥样?”
温笙想了想:“比初中要累多了,课程多,作业也多,考试也多。我们刚刚月考完。”
“这么多考试啊?吃得消吗?”温春花停下脚步,左看看,右看看,又腾出手挑了挑温笙的胳膊。
“还行吧,习惯了。”温笙说得轻巧,但有点心虚。
“你可别骗我。”温春花眯起眼打量她,手指在她手臂上轻轻一按,“怎么感觉又瘦了?你在学校到底吃没吃好?”
温笙缩了下肩,眼神在飘,小声嘀咕:“食堂饭菜不太合口味......”
“合不合口味是一回事,你到底吃没吃够是另一回事!”温春花皱起眉,没好气地说,“上次带的米呢?是不是又省下来换书了?”
温笙张了张嘴,半天才闷闷地吐出一句:“书是借的,没花多少......”
温春花一听更来气了,“你本来就没多少肉了,还饿着肚子不吃饭去买书看。”
温笙见她真要数落起来,忙打岔:“春花,你讲讲这个月村里都发生了些什么吧。”
温春花哼了一声,倒也没继续追着她不放,转了话题,说:“还能有啥事?就那几件破事。不过有一个,你肯定爱听。”
“什么?”
“你记得李大婶家的那只老母□□?”温春花一边说一边用胳膊肘轻轻碰了她一下,“上回发疯似的领着一群小鸡去张铁柱家偷菜吃,把人家种的菜啃得只剩杆子,张铁柱当场气到跳脚,扯着嗓子骂了一条村,让李大婶赔他钱。”
温笙“噗嗤”一笑:“那老母鸡还活着呢?我记得它过年的时候就成天打架。”
“不光活着,还越来越横了。你猜李大婶怎么说?她说那鸡是她老伴托梦让她留下的,不让碰,碰了要赖上张铁柱。”
温笙脚下一滑,差点踩进旁边的水坑,连忙一把扯住温春花的胳膊稳住身子,笑得肩膀直颤:“现在呢?”
“可不是。”温春花伸手把她拉稳,顺便把伞又往她这边偏了偏,“张铁柱前几天天天闹腾,说李大婶的鸡糟蹋他菜地,要把人拉到村口大喇叭底下让大伙评评理。”
“那我岂不是错过了?”温笙有些遗憾。
“是啊,结果村里人都站李大婶那边,张铁柱气不过,昨天请村里的放映队来播电影,顺便借机让大家评评理。”
温春花说着说着,觉得这事实在是荒诞,自己又笑了起来。
“播电影评理?咋评的?”温笙好奇地问。
“你别说,张铁柱还真挺讲究,自己掏了五块钱油票,让放映队提前来了,非要说自己是电影里那受害群众,要借电影给大家提个醒。”
“结果放映队带错片了,本来应该要放《地道战》,结果放了《少林寺》。”
温笙怎么想都没有想到这个乌龙走向,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拿不稳伞,眼泪都快出来了:“那张铁柱岂不是气疯了?”
“那可不。电影还没放呢,他就搬了张小板凳,站在放映布前头开讲话会。”
温春花学着张铁柱的语气说:“我今天不是为看戏来的,是要讨个公道的,这菜地我种得好好的,凭啥被鸡啄了还不能说?”
“结果他话还没讲完,放映队那边啪地一下,电影开场了。”
温笙忍着笑问:“他继续讲吗?”
“讲不下去了。”温春花也憋着笑,“银幕上李连杰一亮相,台下小孩就开始喊''少林功夫好!''有人还跟着比划劈腿,张铁柱一下被噎住,脸都快绿了。”
“这还不是最搞笑的,最搞笑的是,李大婶家的鸡又出来了。”
温笙瞪大眼睛:“不会吧?”
“真的!”温春花一边说一边笑得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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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怎么跑出来的,张铁柱说要大家表演个‘擒鸡术’,非要当场抓鸡。”
“结果,他刚弯下腰,那鸡跑了。他还想上去赶,结果李大婶急了,撩起衣袖就挡在他前头,说‘你敢动我的鸡,我今晚就带人把你家菜田全糟蹋了’。”
温笙听得眼睛都亮了,边走边笑,“李大婶还是那么地霸气。”
“那可不,张铁柱被她一句话吓到了,直接在第一排乖乖坐着。”
“那电影还放了吗?”
“放啊。”温春花啧了一声,“放映队都来了,不放白不放。结果一放,全村跟过年似的,孩子在前头席地而坐,大人边看边嗑瓜子,那只老母鸡蹲在放映布边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屏幕,张铁柱控诉说鸡在挑衅他。”
她笑着补充道:“那帮小孩一边看一边跟着学招式,个个坐不住,满场子翻跟头、挥拳头,说是要学少林功夫,回头帮家里抓鸡护菜。”
温笙听着乐不开支,感觉回到了现场看热闹。
“你是不是也跟着学了?”
温春花被戳中心思,耳根先红了,眼珠子一转,想找个借口掩过去,嘴上还哼道,但明显底气不足:“我才没有那么幼稚呢!”
可见温笙盯着她笑,她终于撑不住,小声补了一句:“回家我学招式给你看。”
“好啊。不过怪可惜的,错过了这么有趣的一件事。”温笙嘴角含笑地说。
“等你下次回来,刚好赶个下一场电影。”温春花瞥她一眼,“不过你要是还不长记性,回来不带伞,下回就别想听我讲村里的事了。”
温笙立刻笑嘻嘻地赔个不是:“哪敢啊,我这不是一见你高兴,把伞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哼。”温春花嘴上不依不饶,“下次让你自己淋雨回来。”
前头的村路已然熟悉起来,上了高中后,村子没什么变化,村口还是那几户屋,还是那几条狗。
温笙看着眼前的路,轻轻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温春花问,“又不是第一次走。”
“我就是在想,这么多年了,咱们这条回家的路怎么一点都没变。”
“怎么会没有变化呢?我温家不是出了个读高中的人吗?”温春花一脸骄傲地说。
“春花,”温笙忽然低声喊她。
“嗯?”
“以后你要是想上学,我就去给你想办法。”她顿了顿,又说,“不管你想学什么,哪怕你是现在才想,也不晚。”
温春花停下脚步,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
雨不知何时停了,云层被风吹开一角,天色亮了些,地上的积水反射出微弱的光。
温春花仰头望了望天,见头顶乌云散了大半,天边还透出几缕浅浅亮光,便下意识把伞一收,甩了甩水珠:“温笙,天亮了。”
话音刚落,一滴雨水“啪”地落在她额头上,跟着还有几滴点在脖子和衣领上。
“咦?原来还下着呢?”她一怔,转头看温笙。
一旁的温笙没有关伞,只是默默将伞往她那边一倾,把她重新罩进伞下。
伞下空间不大,两人肩贴着肩。
温笙伸出手摸了摸伞外,指尖很快被细雨打湿,低声道:“还在下呢,别急着收伞。”
“幸好有这伞,不然我就要被淋湿了。”温春花开玩笑地说。
温笙笑了一下,轻轻摇头:“是幸好你还记得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