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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君和臣

作者:芍药与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她心事重重地起了身,一手持灯,再借着那烛光的光亮,向正中墙壁所挂得一幅兰花盆景图走去。随之揭下画卷,一行行沉稳而厚重的字现在了眼前。


    她将油灯靠近,白皙的面上倏忽一片凉薄之色。


    高健、李袁达、梁书文、梁胥。而后她将目光向左下角移去,李牟、卢氏,还有一块似书写时,墨汁遗留的下来的痕迹。她拿出笔筒里搁置的狼毫笔再卢氏之后写下阿菀这两个字,并将高健与李袁达一名划上了一道黑墨,紧接着又在那墨汁处画了圈圈,再重重一点,笔上的墨汁顷刻晕染开来。


    “皇权——至高无上。”她注视着这面墙壁,轻轻呢喃。


    而这个墨痕,无疑代表着当今圣人。


    再之后便是庄世俊的名字。


    灯火摇曳,映在她白皙胜雪的面上,忽然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滴答一声落在地面。


    “以静制动?那就将这紫禁城搅得腥风血雨。”


    晨光熹微,养心殿内康乐帝方批阅完奏折,托起茶盏呷下一口茶,陈桂贻引着梁书文走了进来。


    梁书文行礼:“陛下。”


    康乐帝头也不抬看着茶中浮沫:“爱卿,你跟随朕有多少年了?”


    梁书文恭声道:“陛下,至今三十年整。”


    康乐帝似有些恍然,陷入了回忆中:“那就是朕十九岁的时候,朕那个时候还没有加冠。”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忧愁:“四十九年了,朕不知还能看到这大好江山多少年。这周遭的事物和人一变再变,也不似当年了。”


    梁书文闻言肃然地道:“陛下,还是要注意龙体为是。这周遭即使在变,臣对陛下的心也不会变。”


    康乐帝颔首,忽然轻飘飘一句:“太子是朕最喜欢的儿子。”话毕,他握拳抵着唇轻咳了起来,他看着梁书文,问:“梁卿,你的小儿子今年多大了?”


    梁书文心中不知为何有些不安。初春前也是同这回一样,陛下将他召进养心殿,无其他朝臣。那个时候罗嵩岳的小女儿刚刚回到京城,问起他家中小儿子有没有许过婚配。他先是不解,再是忐忑,他深知陛下一直想着罗嵩岳能回京城,当即便觉着陛下是想将罗家女嫁入他梁家,以明着暗着将罗嵩岳这个昔年老友一步步的拉回京城。可这不是还有东宫里头的那位储君——太子殿下。


    褚兰泽大将军身埋黄土,秦家满门被斩,无一生还,一个喘着热气的人都没有。当年那三大世家,倘若罗家他日再因一个罪过,也得一个满门被斩的下场,那他梁家也会是一个朝不保夕的下场。


    这几个月以来,他一面听着宫里的动静,一面给让夫人留意世家适龄女子,可几次宴会下来,不是她不满意,觉得不乖巧,嫁进来不能听她的话,就是怕有一天娶个会迷惑心智的新妇入门,吹吹耳边风,将她小儿子迷得神魂颠倒,二人夫唱妇随,形影不离,黏在一块,她看着眼热。


    他忽然又想起了他的小儿子,想起来有一年他想离家出走,他狠狠打了他一通。


    若是晗瑜能尚得公主该多好啊!


    谁想,陛下他根本没有那个意思。那日的话里话外,竟是让他出出主意,如何能让故友云川回得京城,陛下那日满面泪痕,颤抖着说:“梁卿,朕不知,朕在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云川一面。”


    话里话外得意思,竟是想让罗嵩岳得小女儿入主东宫为太子妃。


    可今日又为何问起他家小儿的年纪。


    梁书文照实答:“陛下,犬子方满二十岁。”


    康乐帝似恍然大悟:“朕想起来了,初春里他刚行过加冠礼,那个时候云川的小女儿也刚回京。”


    “朕糊涂了。”


    他嘴角抽了抽,额上满是冷汗,一撩臣袍就跪了下去。


    “陛下......犬子......”他正想着如何回答的圆满,不让帝王发怒,门外负责通传的小太监,喊了一声太子殿下。


    梁书文一双老眼倏地一亮。


    只见宝座上的康乐帝眉头一蹙,陈桂贻走近低声道:“陛下,昨日殿下去了京郊,秦家墓群。”


    康乐帝一怔。


    陈桂贻再道:“与公主殿下还有罗家兄妹及诚意伯的小孙子。”这一次压低了声音,不过在下的梁书文支着耳朵还是听个正着。


    康乐帝目光深沉,似陷入了回忆中:“也好,阿聆带朕去看看也好。”


    陈桂贻斟酌着道:“奴才看着罗詹事年年都会去秦家墓群祭拜,也难为他了。”


    康乐帝摆摆手,声音沉重:“李家的事了了,又快到阿烁那孩子生辰了,他们年幼的时候能玩到一块去,倘若这些年真不闻不顾也是说不过去,说明这孩子有一颗赤子之心。”他顿了顿,问:“夜宁那孩子昨日朕召他入宫,看他这些年在西北清瘦了不少,你去尚膳监也好,尚食局也好,寻个善于做佳肴的带过来朕看看合不合适,大伴你再将此人送去靖宁侯府。朕看着夜宁那孩子心疼的紧。”


    陈桂贻忙应是,随后躬身退到了阶下。


    康乐帝随手拾起案上的茶盏呷了一口,头也不抬地道:“梁卿啊,朕还记得当年上元节上令郎为贞蕙出头一事。公主今已十九之龄,令郎也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你觉得这两个人在一块儿合适吗?”


    殿门外有内宦支着耳朵在听,梁书文眼睛一亮,正寻思着如何答话才为妙,康乐帝忽然搁盏朝他望过来,轻叹了一口气:“梁卿,高健一事闹得满城风雨,你这长儿可要避避风头了。”


    梁书文心头一惊,正欲开口。康乐帝忽然又道:“梁卿,你先退下吧。”


    姜元珺在这时也一脚迈入了殿中。


    梁书文带着心头的惊惧与疑虑忙恭声应是,而后转身朝着姜元珺道了一声太子殿下。姜元珺点点头,也不失了储君的风度,只是那目光有些冷淡,而后见太子朝着上方一辑礼。


    他此刻只觉内衫浸湿,两面受敌,上有当今圣上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下有一国储君,未来的天子,目光幽幽的眼神向他望来。


    康乐帝慈和的笑,全然没有了往日帝王应存的威严。


    “皇儿。父皇正要与你说,父皇昨日昭夜宁入宫,让他即刻就任锦衣卫指挥使一职。”


    已一脚迈出殿门的梁书文,一个踉跄险些栽个跟头。有机灵的小宦官忙上前去扶住他。


    梁书文只觉脑中轰地一下,一手死死的握住了那宦官伸过来的一臂,瞪大了眼睛,良久,才重新稳定思绪,走下了石阶。


    姜元珺也似有些不可置信:“父皇,果真?”


    康乐帝点了点头,却再不提及此事。


    姜元珺按下心中疑虑,想起今日来此的目的。将至端午佳节也逢太后寿辰,往年的节礼早已托内务府送去了霞光顶,或是由他带去。可今年,内务府那边没有领命,父皇也没有对他表态。


    他看着父皇的面有些苍白,而父皇则和蔼慈祥地也同样看着他,与方才对待臣子的态度截然不同。只听他道:“太子,父皇有事要问你。”


    康乐帝呵呵地笑:“太子,你可去看过贞蕙了?”


    姜元珺点头。


    康乐帝再道:“太子,你也算与梁家的小儿子,梁郎那孩子自幼相识,你觉得他为人如何啊?朕想着,云川的小女儿还没有许婚配,贞蕙这驸马也没有人选,梁家那孩子也适龄,不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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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个媒人......”


    “父皇不可。”姜元珺脱口而出,打断了康乐帝欲再说出的话。他回头,淡漠地看着梁书文离去的背影。


    大殿一片宁静,康乐帝也没有再言。少顷,姜元珺再是一辑,道:“父皇,您忘了?有一年上元灯会,梁朗让八妹妹受惊,事后母后还着人送去了一筐兔子。八妹妹回京探望阿兄,有一日也还是要回到江南去。而且依儿臣看,这二人并不甚相熟,这非成人之美事。冤家宜解不宜结,父皇,依儿臣之言,还是不要让梁家与罗家到头来变成了冤家。”


    “还有贞蕙。父皇,恳请您让贞蕙随着自己心意寻得郎君。”


    上方的康乐帝拿起茶盏又放下,沉闷地呼出一口气:“太子,朕思云川多年,当年他一气之下离开京城头也不回。朕知道他是在怨朕恨朕,可是朕要给天下一个交代,朕非平凡百姓、大夏中的子民。朕是天子,想要家国太平,朕坐在这个位置上,有你皇祖父对朕的期许,朕就要每一日就自己该做的事,倘若朕不是皇帝,当年朕大可以与叙之一同共进退,护住阿烁,杀个头破血流!朕也只是想让云川回来,在这个近五十知天命的年纪见见老友,也只是想让他回来。朕身边已经没有了叙之、承骥。”


    陈桂贻手拿拂尘立在康乐帝身侧,轻轻抬起眼皮看向下首的姜元珺,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康乐帝忽而断断续续地咳个不停,声音沙哑。陈桂贻拿来帕子再为他顺气,咳声停止,康乐帝大手一挥,示意他稍安勿躁,而后他将帕子递给陈桂贻。


    这一次是陈桂贻惊呼出声:“陛下!”


    陈桂贻忙跪了下去。下首的姜元珺抬起头,只见那洁白的方帕上已浸上一层鲜红。


    “父皇。”姜元珺心头一惊,疾步上前。


    康乐帝一个眼神示意着陈桂贻,陈桂贻立刻会意退了出去。


    养心殿内只剩下君和臣亦是父和子二人。


    康乐帝慈笑:“太子,你可想过你身为储君的职责?罗家一日不回京城,也会一日让褚家、秦家陷入是非之地,让人所议。父皇在一日还可在前面为你挡着,撑着。可有一日父皇归去,朝堂之上波谲云诡,文臣有文臣的道理,武官有武官的道理,他们对立而战,那罗家那一日会在哪一处?云川不再京城,可是阿聆还在,罗家宗族的嫡长子还在。”


    康乐帝目含着泪光:“太子啊!叙之也是父皇的知心人,朕当年如何就能冷血无情的看着那一桩桩一件件事。当年证据确凿,父皇踌躇许久,将他召进宫来也只是想避开这些臣子将他护在宫中,然后父皇来想办法。可是父皇天明后等来的却是他的永不复相见。”


    他慈爱地看着姜元珺:“太子,你是父皇最喜欢的儿子,最为爱护的儿子。当日你见高健,你二人之间究竟谈了些什么,父皇可以不追究。之后的种种,父皇也可以不追究。父皇今日只想问你,倘若你能放下......”


    “父皇,您是想让儿臣?”姜元珺默不作声地听他说,这一刻忽然开口问。但他话到为止,却已心知肚明。


    康乐帝欣慰地点头:“倘若云川之女能受你这一生所护,阿聆能在你侧做伴,朕也算做对了一件对的事,也有颜面对你皇祖父,我姜氏先祖的英魂了。”


    姜元珺起身退后,朝着康乐帝一辑礼,红着双眼,却很是凛冽地说:“父皇,孩儿已心有所属。”


    “孩儿,恕难从命!”


    这一次,他决绝而去,康乐帝怔愣些许,再是随手拿起龙案上一方砚台,掷了过去。


    “太子!”


    砚台滚落到姜元珺的脚下,碎为两半。然,他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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