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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小蓬莱

作者:芍药与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二人视线相触,罗昭星一愣,随后背过身轻轻地咳了一声。


    这时,有一约莫八九岁的小尼僧脚踩着淤泥,一步一步绕墙而来。


    罗昭星立时起身迎了出去,奉画忙撑起油纸伞紧随其后。


    小尼僧摸着光头,赧然地道:“明镜师父言她以六根清净,无牵无挂,且恪守庵中戒律。天色不早,施主们还是家去吧。”


    几人身后的几蓬莱宫人见此举当即要重呵一声。姜元珺回眸一个眼神,立时将几人制止住。


    这时陶青筠走了过来,眉峰蹙起,“哼”了一声。咬牙道:”哪门子的恪守戒律?我们亦不曾见了吗?小师父,你可有知会她,是有故人从江南而来?”


    小尼僧见那青衣公子牙尖嘴利也不畏惧,也忘记了有庵中老尼僧所言,告诫她几人皆是“贵中之贵”。


    小尼僧回想着明镜法师说这番话的姿态,轻飘飘地道了一声:“明镜师父说打发余生罢了。”


    陶青筠深吸一口气,与小尼僧大眼瞪起小眼,“什么?她说什么?”


    罗昭星沉吟片刻,歉然笑道:“她出家已十载,本该如此,那便劳烦你了。”说着,她从腰间系着的一碧青色荷包里拿出来几颗仅剩的铜陵酥糖,“小师父,多谢你了,吃糖,吃糖!”


    小尼僧偷偷瞧了眼那荷包刺绣的式样,是一对饱满橙黄的蜜桔,心下有些好奇。眼珠儿一转,却单手竖起,神色平静地道:“小僧亦如明镜法师一般,六根清净也。”


    罗昭星又回身吩咐奉画将出门前带的药膏托那小尼僧带与朱若。


    小尼僧眉头微皱,最后看着眼前的这个如盈盈秋水般的姑娘还是接了。


    陶青筠一撩衣袍,复又一屁股坐在了池塘边堆砌的小石上:“好啊!那我今日便留宿蓬莱!”他一睨身侧伫立的姜元珺,哼道:“今日我不回城了,老木头,你们三人是去是留?”


    本是坐于八角亭内喝茶的褚夜宁,见他此举抬眸一瞥,却在见到罗昭星手中的物什瞳孔一缩。


    “青筠,此外乃佛教之地不得无礼。”罗聆出声道。


    陶青筠别过脸,冷声道:“自打她绞发做了姑子,这十年间我们登蓬莱多少次,澄心庵的门槛都快踏破了。她可有一次见我们?我们就是想看看她这些年如何,好不好?今日可是受了欺负。”


    姜元珺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眸色深沉。


    须臾,他一望天际落日斜阳,对那小尼僧道:“劳烦小师父了,此时归家已晚,这庵中亦有我们所需供灯之人。我等宿在蓬莱,待明日还要劳烦您,为我等入庵供灯祈福。之后我们会自行离去,定不会扰明镜师父。”他一身月白长衫,身形清瘦,容颜清秀,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从容不迫都彰显着他的高贵出身。


    小尼僧双掌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又道:“施主慈悲,心灯不灭既为不熄。愿施主可破诸事,祈愿成真。”


    姜元珺含笑颔首。


    夜晚的蓬莱小顶薄雾弥漫,夜凉如水,雨过天晴后天边无际的云海铺满了无数闪烁的星斗。


    罗昭星与奉画一人提了一盏明灯,绕过前庭的屋舍,向后园林走去。


    六层之高的观星阁,檐下垂悬着数盏琉璃彩穗灯,灯火流动,金灿灿的晃人眼。


    罗昭星不动声色地向前走。


    见有脚步声,有守夜的宫人上前一探,待看清来人,恭声问:“姑娘可要入阁?”


    罗昭星点头:“劳烦了。”她又步履一顿,问:“这阁里每日都点灯么?”


    那宫人一愣,随即忙道:“是的,是的!很多年前只有小主子们来此留宿要观星才点,这几年太子下了令,让每日夜里头都点上。”他又补充了一句:“哪怕是刮风下雪的。”


    罗昭星颔首,随即推开了承载数十年光景的朱红色大门,拾阶而上。


    万泰二十六年春,先皇弥留际抛下一切政事辟居于蓬莱小顶,这一年春日恍惚间好似在白玉兰花树下见到了故人。


    一张石案、四张方杌,也有四人时年而立如玉骨般清秀,在花树下谈笑风生、执棋品茗。


    后来他在位这二十六年间,送走了一位又一位老友。蓬莱小顶也换来了一代又一代新的赏花人。


    康乐三年冬,漫天飞雪卷入蓬莱小顶,京师大寒夜,一树凋零的玉兰枝干上飞溅了星星点点的猩红血珠。


    滴答滴答,落地成冰。


    从此蓬莱小顶门可罗雀,屋舍紧闭。就好比紫禁城里鲜为人知的角落—冷宫,神秘而悲凉。


    直至康乐五年春,今帝走往民间微服出巡,于蓬莱小顶枯坐一夜,至此“有蓬莱山,宛如仙境。”才拨开乌云,重见天日。


    二人登上了阁顶,罗昭星垂眸望向远处。雨后轻寒,连绵的山峰好似一幅徐徐铺展开的水墨画卷,环山古树掩映了此间数座亭台楼阁,而庭园中灯火通明,檐下垂悬着的那数盏琉璃灯足以照亮此地每一个角落。


    冷风拂过,吹散了她鬓边青丝。


    她露出了一个浅浅地笑意。


    “为何还不睡觉?还穿得这么单薄。风寒还未痊愈,且京城不比南地,气候不同,切莫贪凉。”阁楼里回响着和煦般的声音。


    罗昭星回身,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莞尔道:“兄长,你为何还与小时候一样。”


    奉画也跟着笑:“长兄如父!”


    罗聆手挽了一件衣衫,温声道:“青筠不知在哪儿拿来一筐樱桃,把自己弄得满身是泥,见你没在屋子里又去寻了我,我想了想这么晚了你还能去哪儿,应是在这儿。”


    “阿珺已经睡下了。夜宁他,好说歹说被青筠留在了山里。只不过我出来时瞧见屋里虽点着灯却静悄悄的,应是不在屋子里。”


    长兄罗聆,年少时也曾意气风发过的少年郎,也曾金榜题名,连中三元,名满过京师。那个时候他的眼神中总是神采奕奕,笑容如沐春风般。当年罗氏一族决然离京,他正时任东宫皇太子伴读,抉择间坚持了自己的主张,至此孑然一身独留在京已有十年久,而今再看却是大隐隐于市的凉薄气。


    她笑着道:“这会儿还未有困意。”她回身仰头望向天际,不禁唏嘘道:“果然还是雨后的星星看得更清楚些,小的时候却觉得这阁楼可真高啊!倘若我们摔了下去岂不是不声不响地就混到了尘埃里?亦难为了阿宝公公常常担忧得生怕我们跌了下去。”


    罗聆眉心微动,嘴角噙着分明的笑意将衣衫披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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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然后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很小的时候你还需踮着脚。”


    “小妹,想见的人终有一天就会有所见。”


    她回头,眼波柔软,心中回味这句话的深刻含义,问:“果真如此?”


    夜深人静,月色笼罩他的周身,芝兰玉树、笑如朗月。


    他抬头望月,“谷雨过了就是夏了,夏止秋来便是冬。小妹,我想说的是既回京城,身后一切有我。”


    “不早了,快回去歇息。青筠好不容易得来的樱桃,你吃不到他亦无法阖眼。”


    她与奉画由衷地哈哈一笑。


    幼时承她多载岁月的蓬莱小顶,登过六层高的观星阁以及舟车劳顿带来的疲倦感让她的睡意顷刻来袭,不觉间渐入了幽幽梦境。


    月色氤氲,呢喃故乡。


    年幼的时候,她最喜欢故乡的冬雪。


    天降飞雪时,父亲会带着哥哥在庭院里舞剑。


    母亲呢会坐在窗前织补她与兄长的贴身衣物,再时不时地去看窗外挥剑的父子二人。


    她时常会依偎在母亲身边的小榻上,窗外鹅毛般的雪花天和地都变成了一片晶莹。而屋内灯火长明,温暖如春。


    小几上摆满了吃食,凤梨酥,枣泥酥饼,进贡宫廷的赣南脐橙,多汁多水的石榴......


    她最喜欢的却是甜甜的带一丝酸涩的蜜桔,一边吃着蜜桔,一边看着母亲织布衣裳。


    她常问母亲,“这些物件街市上就有的卖,何故这般劳累伤神。”


    母亲含笑着说那不一样。


    朦胧间,她似又回到了祖父离世那年,有一夜在梦中所遇祖父只远远地望着她也不言语,只是一脸慈爱的看着她,于梦中惊醒后她心中感到难安。


    夜更深露重,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她提了一盏珠灯决定去寻父亲与母亲。


    二人在屋舍内轻言轻语,聊聊偌大的家族,聊聊兄长,再聊聊她。


    廊庑下明灯长燃,璀璨明亮。


    她听到父亲与母亲说:“从前女儿刚降生,我欣喜的觉得女儿定要娇娇养。后来父亲说女孩儿定是稳重些要好,却亦不能教她吃了亏。再后来我想着不如刚柔并济。可这世道,你若让一分,便会有人欺两分。我思前想后,我们的孩儿,宁可教与她浑身是刺,亦不能教与她软绵绵的任人欺负。”


    屋舍内父亲轻轻地叹息,“日后成年了出嫁了,若是遇到良人我这个做父亲的欣慰。倘若遇事夫君不护,我扰得他家宅不宁!”


    她站在门外与里面的人相隔着一扇门,却彷佛父亲就站在她的面前,她看着父亲梗着脖子,面红耳赤。


    母亲在轻声劝他,父亲的声音则越来越低。


    “我的乖乖女儿,那是我的明珠。身在贵胄之家,他哥哥这一世恐怕是不能肆意妄为了,我只愿这个女儿还能肆意快活。”


    “天塌下来还有我这个做父亲的顶着,再不济还有她哥哥顶着。”


    她已经许久没有梦见过父亲与母亲了。


    泪痕悄然间滑过脸颊,她怔怔地望着屋顶,外间奉画睡得香甜。随即,她轻轻地翻了个身,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将自己罩在了锦被中,小室内只有细微不可察觉的呜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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