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后半夜下了一场春雨，雨水留在娇嫩欲滴的花朵上，沈微澜爱惜花朵，俯身轻嗅其香。
雨水洗刷过的花香，并不浓郁，雨水味冲淡了它的香味，可惜了，开得这样美的花。
“小姐。”落欢掀开门帘，缓步走进房间。
沈微澜目光依旧停留在鲜花之上，“夫人和二小姐怎么样了？”
“二小姐福大命大，那口气还在着，夫人……”落欢话到此处，忽得犹豫起来，“夫人今天看上去很高兴。”
沈微澜眸色微垂。
能不高兴吗？
轻澜厢里躺着“沈微澜”，魏氏的心头大患已除，整个相府再也没人敢与之作对。
“嗯，”沈微澜不甚在意地应道，“继续盯着夫人，还有……相府名下商铺的老板都到了吗？”
沈微澜对魏氏的反应与沈书黛还活着的消息并不意外。
她昨日耗费心神将商铺皆走一遍，可不是只是过场。
处理掉商铺内以次充好的货物，店家必定缺少货源，沈微澜昨日承偌店家今日午时可来相府领货物。
到时候看看这相府掌家之人，该如何处置吧。
睡了一觉，沈微澜精神好了不少，落欢很是识趣，还没等她咳嗽两声，热茶便端到面前。
是她最爱的茶。
浓郁的茶香代替淡漠的花香，耳边随之响起残留树上的雨珠，落入池塘的声音。
“亲卫暗中跟着他们，确保无人叛变向夫人报信。”落欢在花房洒扫过五个月，对花卉很有了解，替其折掉多余败叶，整株花朵更耀眼夺目。
“做的好。”沈微澜微笑点头。
不知是在夸落欢处理魏氏一事好，还是梳理花卉即时。
“对了，昨夜顾晏然去了哪儿？”沈微澜终于想起这个问题，“你怎么没带他一起？”
落欢闻言后退半步行礼跪下，“是奴婢技不如人，顾将军答应跟奴婢走，却在下一瞬消失在奴婢视野，奴婢心系小姐所以才……”
故意甩开落欢吗？
难不成将军府出事了？
沈微澜纤长的睫毛微颤，半敛着眸子，“起来吧，顾晏然身手了得，他若存在不让你发现，你也没办法。”
“那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沈微澜回忆昨夜之事。
脑海中闪过几个片段。
“我余光扫了一眼，他是不是在一个瓷器摊位前停下了？”沈微澜喃喃道。
“奴婢确实是在一摊位前寻到顾将军，可瓷器摊奴婢无法保证。”落欢垂着头，站在一边。
“派人去查。”沈微澜坐直身体，深吸一口春雨之后的清新味道。
顾晏然昨夜突然停下一定有原因。
她才不会傻到认为顾晏然府中真缺几个瓷碗瓷瓶。
“是。”落欢领命，退出房间。
竹溪阁位于相府最外侧，隔着一面墙就是相府外边儿。
现天光大亮，沈微澜依稀还能听见外边嬉闹的叫卖声。
她转身拿出一本账册，磨了些墨，提笔算了笔账。
自魏氏掌家以来，相府名下商铺每月亏空近六成，从府里拿的银子又是之前的三倍有余。
不对。
沈微澜细眉微蹙，毛笔在账册上停下。
如果魏氏只贪恋相府财产，父亲根本不会悲伤贪污国财之罪。
一定还有东西能够证明魏氏害了父亲，甚至还能挖出那位悬案真凶。
魏氏在京郊的院子。
一道灵光闪入沈微澜脑中，她抬眸看向还沉在东边的太阳。
离午时还有时间，但她现在扮演着杀害姐姐，精神未定的沈书黛。
虽说相府上下全被亲卫排查过，对她不忠之人已被秘密处决，但以防万一她最好不要出去。
春日阳光正好，梳理过的花卉焕发着生命力，却揉不开沈微澜内心的烦躁。
落欢被派去查顾晏然昨晚之事，相府大部分亲卫守着商铺店家。
还有谁能用呢？
忽然，一颗石子敲在开启的窗棂上，滚落时弄破了床纸。
什么东西？
沈微澜惊觉，先是在原地停了半刻，才缓缓靠近窗棂。
这扇窗面朝东北方向，春日挂在床边正是美景，外墙靠着邻家小院，中间无商贩摆摊，清净不少。
且沈微澜现居竹溪阁二楼，人潮声更为微弱。
她小心靠近，一只飞箭擦着发丝，稳稳插在地上。
这情况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沈微澜挑眉，杏眼眯了眯，拿起箭羽。
果不其然，上面串着一张字条，展开后就简单两个字：
窗下。
字迹苍劲有力，还很熟悉。
沈微澜眼珠转了一圈，当没看见，伸手关上窗门。
“谁家阿猫阿狗，在这儿乱跳？”
下一瞬，一支箭羽划破春日晴空，勾住窗棂，掀开刚闭合的窗户。
少年将军踩着粗糙的墙壁，手搭在窗台上，恰好挡住挂在东边的春日。
“沈小姐说谁是阿猫阿狗？”
顾晏然唇角带笑，手着力翻身做在窗台边上。
“顾将军真是好身手。”沈微澜忽略掉顾晏然的反问。
她只是疑惑，顾晏然这青天白日怎么不走正门，偏要爬窗户。
怎么就这样恰巧，知道她昨夜没在相府深处的轻澜厢歇息，而是在竹溪阁。
又怎么知道这个新房间住着她。
“沈小姐妙赞了，”顾晏然眯了眯眼，望向高悬与天的太阳，“时间快不够了吧？”
沈微澜轻笑一声，安坐与摆放鲜花的茶桌前，茶水已经微凉，她倒上一杯递给顾晏然。
“顾将军怎么什么都知道？”
顾晏然结果温茶一口下肚，他是个粗人，军中忙于战事，喝水吃饭都是应付了事，更别说品茶了。
“沈小姐知道的也不少。”
二人开始打哑谜，沈微澜收回空掉的茶杯，坐在桌前赏花。
她不开口说话，顾晏然也沉得住气，坐在窗台上哼着南境的曲调解闷。
春日逐渐上升，沈微杯中茶水也见底，时间差不多了。
落欢端着午膳敲门进来，“小姐，那些店家陆陆续续来府上了，您先……顾将军？”
落欢被窗台上的人吓了一跳，她此次来并不是单纯送午膳的，沈微澜让她查昨晚顾晏然的事已经有了些眉目。
沈微澜侧眸，示意她放下吃食出去，落欢识趣闭嘴，将午膳放在桌上，便悄无声息的离开。
相府午膳很丰富，但沈微澜只吃了几口便停下。
原因无他，顾晏然坐在窗台上，南境曲调也不哼了，直勾勾盯着她。
沈微澜无奈叹气，“顾将军也进来吃点吧，别挂在外边儿了。”
“这可是沈小姐的闺房，男女授受不亲，末将恐惹恼小姐你。”顾晏然轻笑道。
就继续装吧。
顾晏然不可能不知道她的情况，况且这房间设施不全，就一架简单的雕花木床，一张窄小的桌子。
若说这里是相府小姐的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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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出去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落欢，”沈微澜没回答他，直向外唤了一声，“给顾将军添一副碗筷。”
落欢应声，推门进来，将早已准备好的碗筷放在沈微澜对面。
末了，还对着顾晏然俯身行礼，“顾将军，请。”
看来这顿饭顾晏然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了。
他轻拍在窗上蹭的灰尘，翻身进屋，坐在沈微澜对面，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菜。
“味道不错，与南境相比好太多了。”
沈微澜侧目，让落欢先出去。
顿时房间内又只有两人，唯一不同的是，他们之间还隔着一桌佳肴。
“顾将军来找我做什么？”沈微澜晾了顾晏然这久，终于问出眼下最关键之事。
“还以为沈小姐不关心呢？”顾晏然调笑道，又往嘴里送上一口菜。
随后从胸口出掏出一叠密信，“我说过，今日我定会沈小姐送上一份大礼，已祝小姐您揽获相府大权。”
沈微澜眸色微动，面色看似波澜不惊，内心却早已心跳如雷。
是她想的那样吗？
魏氏京郊别院她还未去过，也没和顾晏然提起过，应该不是……
但顾晏然比她知道的要多太多了，她走得每一步都像在顾晏然的预料之中。
她稳住心神，平静的语气脱口而出：“还以为顾将军会送些金银珠宝，没想到之事一堆废纸。”
“废纸？”顾晏然语调拔高，笑出声来，“我沈小姐想要什么，你觉得这些只是废纸吗？”
顾晏然抽出一封信，在沈微澜的注视下展开。
上面白纸黑字写着相府拨款，末了还有沈丞相的官印，落款是大理寺少卿郭昌。
沈微澜伸手去拿，却被顾晏然巧妙躲开。
“且慢，沈小姐，我的东西不是白拿的。”顾晏然压低声音，眼底染上化不开的浓密，让人看不透。
沈微澜抿唇，手握成拳，“我连是真是假都不知道，魏氏和郭昌定会把这么东西藏好，怎么可能被你轻易拿到？”
“如果我知道那位假的魏夫人，从哪儿来要做什么，做过什么……”顾晏然眼睛眯了眯，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沈小姐还不信吗？”
真令人讨厌，上天让她能读到穿书者都是心声，却让她无法看透这个世界原本的人的心。
“我……”沈微澜还想反驳。
顾晏然下一瞬抛出一记重击，“贵府二小姐还活着吗？她系统还在吗？”
闻言，沈微澜卸力，他果然知道。
她深吸一口气后，强行勾出一个微笑，“那顾将军想要什么？”
“我想要回到南境，”顾晏然声音微弱，似不像走上这一步棋，“我怕……怕只靠沈丞相都是背书，我回不去。”
沈微澜抬眸与之对视，她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不忍与无可奈何。
“南境出事了？”沈微澜没先答应。
“我不知道，所以我要回去。”顾晏然这一次加重的语气。
沈微澜闭眼，在抗拒。
她也要为了利益出卖婚姻吗？走上京城小姐们统一的路。
眼睛发酸，幸好她闭着眼，才将泪水收了回去。
过了半晌，沈微澜缓缓睁开眼，“只是联姻，皇上不彻底放心。”
还需要孩子，跟她当初想的一样。
难道她出卖婚姻不够，还要出卖身体吗？
顾晏然垂头，显然也想到这一层，他颤颤巍巍道，“孩子……可以抱一个，就是要辛苦沈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