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曜冷哼一声:“那是我二弟骂你吗,那分明是你自己骂自己!”
原来,往日里林季安一直不与他们计较,一是因为圣贤书上说“逞口舌之利者,非君子”,二来他也清楚,自家如今不如郑、苗两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不知是不是被人搅得太烦了,还是萧锦瑟“人再犯我,我誓不饶人”的话终于入了脑子。
他这次没装作没听见,而是直直盯着苗永年:“小贱种骂谁?”
苗永年还以为他被自己激怒了,下巴一扬:“小贱种自然是骂你了!”
话一出口,周围看热闹的人不知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反应过来后的苗永年脸色顿时变了,从涨红到发青,手一抖:“你——你敢耍我?”
郑昱安也觉得丢脸,这苗永年也未免太没用了吧!
面对暴跳如雷的苗永年,林季安只是淡淡道:“《说苑》有载:‘言为心声’,你嘴里尽是污言秽语,倒也算心口如一。”
苗永年气急败坏,嗓音都拔高了半度:“你个小贱种,还好意思说别人嘴脏?你家那个要休夫的堂姐,才是忤逆纲常,败坏门风!啧,威远侯府果然是落寞了。要是我苗家的姑娘,早拿根绳吊死了,省得丢人现眼!”
周围一阵倒吸冷气——这话说得就差直接让林季安家的堂姐去死了。
林季安眼底怒意一闪而逝,但大姐姐的事好不容易淡了下来,实在不宜再起争端,于是他垂下眼睫,声音低冷:“我劝你慎言。”
苗永年看他还是这副斯文模样,正想得寸进尺,却听得人群外突兀传来一句:
“谁家王八蛋这么臭的嘴?出门不漱口的吗?”
声音粗得很,冲得也猛,带着股不讲道理的火气。
众人一愣,越过林季安往后一看——
只见一道高大身影逆光而来,肩背宽阔,那脸色明显是要打人。
他们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敢打林季安,还有很大一个原因就是林季安这小子每日都与他那个天生神力的侯爷堂兄一起上下学,
林承曜到底是正正经经的威远侯,是很多人一辈子都够不着的高度,因此都不愿意真的得罪了他。
叫嚣着让大姐姐去死?呵。
林承曜脸色冷得像寒冬腊月,几步走到苗永年面前,居高临下,掀眼皮盯着他:“你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
苗永年脸色顿时白了一分:“威远侯,你你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这里是文院,不是你们那逞莽夫之勇的地方!”
他不说还好,这一开口,林承曜脸色更黑了,抬手就一把薅住他衣领,把人提得脚离了地。
“怎么,我说话你听不懂?我让你——再!说!一!遍!”
苗永年整张脸涨得通红,挣也挣不脱,嘴巴抖个不停,结结巴巴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
眼见事情闹大,郑昱安终于沉声开口:“侯爷且息怒。此事,是永年一时冲动。还请卖我一个面子,就这么算了吧”
林承曜闻声,侧头看了他一眼,语气真诚至极:“你谁啊你?”
天地良心,林承曜是真不认识郑昱安,但自诩风靡整个大雍学院的郑昱安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气得他差点咬碎了牙,这威远侯还真是目中无人!
僵持中,也不知谁先开了个口:“武院的人欺负人欺负到我们文院了。”
忠勤伯之孙周景和和户部侍郎之子冯溯也被叫出了火气。上前拍拍林承曜的后背,让他放手,
林季安原本看他们人多势众,正打算开口劝大哥别惹事,谁知周景和却来了句:“你这莽夫,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林季安眉眼一沉,面色倏然冷了下来。
他从来都不是个爱起冲突的人——自幼寡言,又出身尴尬,自知不被人喜欢,所以一直都小心翼翼、温良恭顺。可若说世上还有一件事,能让他在瞬间失了分寸,那就是——有人对他大哥不敬。
他这个大哥,从小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最依靠的人。小时候他被人欺负,不敢哭不敢闹,永远是林承曜第一个冲过来,把人揍得鼻青脸肿;刚来学院的时候他因年纪小,被人排挤,是大哥扛着他书箱、替他抢位置、在众人面前站得比他还直。
“你说谁是莽夫?”他上前一步,抓住周景和袖口,“道歉!”
都是少年人,面子比天大,要他当着这么多人道歉无异于当场挑衅,“我不道歉,你个庶子又能奈我何?”
然后气急了的林季安蹦起来要给周景和一拳,不想周景和早有防范,猛地用力一推,林季安后退了好几步重重摔在了地上,这一下子捅了马蜂窝。
林承曜哪能看着弟弟被欺负啊,一拳就让周景和瞬间不知天地为何物了,郑昱安和冯溯连忙上前拉偏架,自不量力的林季安也上前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就这样,本来一个小小的撞人事件,演化成一场实力悬殊的混战......
最后还是学院的先生来了,着人将他们分开,并全部送到了祭酒的院子里。
一气呵成地讲完事情的经过,林承曜还不忘跟说书先生一样总结道:“这件事虽因二弟莽撞撞人而起,但从始至终,二弟的态度都很好,本侯本来也没打算管这些小孩子口角的事,但千不该万不该,苗大人家的二公子不该拿我大姐姐的事说事,周公子也不该动手推本侯的二弟!”
最后还把自己越说越气,“总而言之,若下次苗公子等人若还敢出言不逊,本侯还是照打不误!”
林承曜一口一个“本侯”,少年人语气张扬,看着狂妄,实则是早就打好了小算盘。
他想把林季安摘出去,反正自己顶着个侯爷的爵位,再怎么也不至于吃亏。可林季安不一样,一没身份二没人脉,若是那些人把矛头对准他,恐怕只能是挨打的份。
小小年纪,倒也有心眼,只是——
站在堂上的可不是院中那些少年,而是一群在庙堂之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
林承曜的小心思,且不说一眼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而且几人被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如此说教,谁能心里服气?
原本还气势汹汹的萧锦瑟听完他所有的发言, 她正拼命在脑中疯狂找角度一会怎么说、怎么顺下场子。
就见苗益恭脸色阴沉,让在场被打得最狠的周景和进行了补充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