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姜窈当初选择和高建国合作，是一步绝妙的好棋。
“姜窈项目组”在国营服装厂正式挂牌成立。
车间里，那条专门开辟出来的生产线，成了全厂最热闹、也最让人眼红的地方。
缝纫机踏板踩得飞快，清脆的“咔哒”声汇成了一曲激昂的交响乐。这里的工人，走路都带风，脸上洋溢着一种叫“奖金”的光彩。
“哎，听说了吗？上个月咱们组的人，奖金最低的都拿了十五块！”
“十五块？王姐技术好，活儿干得又快又漂亮，拿了二十五呢！顶小半个月工资了！”
“我的天！早知道我也报名了，现在想进都进不来，高厂长亲自盯着名单，只要手艺最好的老师傅。”
当初对姜窈满腹牢骚的技术科刘师傅，此刻正坐在缝纫机前，一丝不苟地给一件真丝衬衫锁着扣眼。
他动作娴熟，神情专注，仿佛手里的不是衣服，而是什么精密的仪器。
他婆娘前两天拿着他刚发的工资和奖金，去供销社扯了二尺肉，包了一顿饺子，吃得满嘴流油。
饭桌上，婆娘一句话就把他所有怨气都堵了回去：“你管人家是什么主义，能让你婆娘孩子吃上肉，就是好主义！”
刘师傅没话说了。钱，是实打实的。
车间李主任更是换了副面孔，每天端着个搪瓷杯，在生产线旁边晃悠。
看见姜窈或者唐绘心过来，老远就堆起满脸的笑，一口一个“姜顾问”、“唐师傅”，热情得像是见了亲人。
“窈窕制衣”的小店里，电话铃声成了新的背景音乐。
李秀已经彻底没了当初的局促，她穿着店里最新款的改良衬衫，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利落的发髻，接电话的语气专业又客气，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抱歉，王太太，我们这个月的定制名额已经满了。是的，下个月也满了。如果您实在着急，可以考虑一下两个月后……好的，我先为您登记。”
挂了电话，她长舒一口气，在小本本上又添了一个名字，那后面排队的名单，已经长得能绕柜台一圈。
唐绘心从里屋探出头来，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李秀，刚刚那位夫人，是不是就是上次说我们衣服太保守的那个？”
“可不是嘛！”李秀乐了，“现在天天打电话来问，生怕排不上队。”
与此同时，服装厂厂长办公室。
高建国嘴里哼着《咱们工人有力量》，手里拿着一份报表，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灿烂的菊花。
报表上，利润那一栏的数字，红得耀眼。
仅仅一个月，和姜窈工作室合作的这条生产线，创造的利润就超过了厂里其他所有车间加起来的总和。
“砰！”
他高兴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奖状都晃了晃。
“双赢！我就说这是双赢嘛！”他拿起电话，拨通了市里主管工业的领导办公室，中气十足地汇报，“喂？张局长啊！我高建国！跟您汇报个好消息，我们厂这个月的生产任务，超额百分之二百完成了！对！就是那个姜窈项目组！我跟您说，这丫头，就是我们厂的财神爷！”
挂了电话，他看着窗外热火朝天的厂区，仿佛已经看到了年底表彰大会上，自己戴上大红花的风光景象。
……
夜色渐深。
姜窈疲惫地靠在沙发上，手里还捏着一张设计图，眼皮却在打架。
怀孕后期，身体越来越沉，白天高强度的工作让她有些吃不消。
门锁轻响，陆津州回来了。
他带着一身夜里的寒气，却在看到她的瞬间，放轻了所有动作。
他脱下外套，没有先去处理自己的事，而是径直走进厨房，倒了一杯温好的牛奶，又从一个铁盒子里拿出两块点心。
那是顾清欢从上海带回来的蝴蝶酥，姜窈前两天吃饭时无意中提了一句好吃。
“先吃点东西。”
他把牛奶和点心放在她手边的茶几上，然后很自然地蹲下身，将她肿胀的脚踝托起，放在自己结实的大腿上。
他什么也没问，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温热的力道，不轻不重地按压着她酸胀的小腿肚。
“今天又去当财神爷了？”他低声问，话里带着一丝揶揄的笑意。
“你怎么知道的？”姜窈舒服地哼了一声，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我们师长今天开会，点名表扬了服装厂的改革，说高建国同志有魄力，敢用人。”
陆津州手上的动作没停，“现在整个军区大院，谁不知道陆团长的家属，是个会点石成金的‘姜老板’。”
他的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骄傲。
从最初的“不切实际”，到现在的“我的女王陛下”，再到这句调侃的“姜老板”，他已经完全接受，甚至无比欣赏她的强大和独立。
姜窈被他逗笑了，心里那点疲惫仿佛都被他的指尖揉散了。
她喝着牛奶，看着眼前这个低着头，神情专注地为她按摩的男人。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线条。侧脸的轮廓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刻，清冷禁欲的气质里，又透出一种只属于她的温柔。
“陆津州，”她忽然开口，“你当初……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能折腾？”
陆津州抬起头，对上她含笑的眼睛。他耳根微微发烫，却很坦诚地点了点头。
“嗯。”
“那现在呢？”她追问。
他看着她，那双深邃的凤眼里，映着她的倒影。
他沉默片刻，握住她的脚踝，拇指在她的脚心轻轻摩挲了一下。
“现在觉得，”他凑近了些，声音低沉而清晰，“我的世界太小了，还好你愿意带着我，一起折腾。”
这大概是他说过的，最动听的情话。
姜窈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也热了起来。
就在这温馨旖旎的气氛中，桌上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铃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姜窈皱了皱眉，这么晚了，会是谁？
陆津州起身去接了电话。
“喂，你好……找姜窈？”他回头看了姜窈一眼，神色变得有些严肃，“请问你是哪位？”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陆津州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他捂住话筒，对姜窈说：“是京市百货大楼的，采购部经理，姓王。他说，想跟你谈一笔关于‘东方之韵’品牌入驻他们商场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