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火车站,人声鼎沸。
秦岚站在出站口,脖子伸得像只优雅的天鹅。
她今天特地穿了一件宝蓝色的连衣裙,外罩米色风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既有师长夫人的气度,又不至于太盛气凌人。
饶是如此,她心里也跟揣了只兔子似的,七上八下的。
这是她第二次,正式与亲家见面。
第一次是在医院,为了儿女的婚事,闹得相当不愉快。
这次,她得把场子找回来。
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会不会显得太高傲?会不会又显得太掉价?
秦岚活了半辈子,指挥过无数次后勤保障,还从没像今天这么紧张过。
“妈,在那儿!”
陆津州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茫然四顾的岳父岳母。
秦岚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亲家夫妇穿着朴素的衣裳,脸上是长途跋涉的疲惫。
刘芬提着一个巨大的网兜,而姜建国……手里居然还提着一个装着活鸡的铁笼子!
“咯咯咯——”
那只鸡仿佛感受到了大城市的气息,扯着嗓子叫了一声。
秦岚的眉头,下意识地皱了一下。
这……也太土气了。
念头刚起,就被她狠狠掐灭。
不行!秦岚你给我清醒点!
这是小窈的父母!是你的亲家!
他们是从老家,大老远来看女儿的!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堆起了最热情洋溢的笑容,主动迎了上去。
“哎哟!是亲家大哥和亲家妹子到了吧!”
她的声音洪亮又亲切,穿透了嘈杂的人群。
正在不知所措的姜建国和刘芬,听到这声呼喊,齐齐愣住。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只见过一面的贵夫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你们不认得我了?我是陆津州的妈妈,秦岚啊。”
秦岚笑着,不由分说地就去接刘芬手里的网兜。
“哎哟,妹子,你看你,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太客气了!”
一声“妹子”,叫得刘芬脸颊发烫,下意识地把网兜往身后藏。
“不……不沉,都是些不值钱的土特产……”
她紧张得舌头都打了结。
“爸,妈。”
陆津州也快步上前,极其自然地从姜建国手里,接过了那个还在滴着鸡屎的铁笼子,和另一个沉甸甸的网兜。
“津州……”
姜建国看着女婿英挺的背影,和他手里那只格格不入的鸡,心里五味杂陈。
“快,车就在外面,我们回家说!”
秦岚热情地拉起刘芬的手,那掌心的温度,真实又温暖。
“家里,小窈都等急了!”
“妹子啊,你可算是来了!小窈天天念叨你!这孩子怀了孕,就爱粘着妈!”
“路上累坏了吧?火车上人多不多?”
秦岚自来熟地问长问短,那股子发自内心的热情,像一股暖流,瞬间冲散了刘芬心里所有的紧张和不安。
到了陆家,看着眼前窗明几净、宽敞气派的大房子,姜家夫妇更是拘谨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爸,妈!”
姜窈笑着从屋里迎了出来。
“哎,我的乖女儿!”
刘芬一看到姜窈,眼泪就绷不住了。
她快步上前,一把抱住女儿,捧着她的脸左看右看。
“脸哪里圆了?还是这么瘦。”
“妈,我都胖了一圈了。”
姜窈拉着母亲的手,让她去摸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
“您快摸摸,您外孙就在这里面呢。”
刘芬伸出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小心翼翼地覆上。
感受到那份生命的悸动时,她整个人都僵住了,随即,脸上绽放出混杂着喜悦、激动和感动的复杂笑容。
“哎……哎……”
她激动得只会说这一个字了。
晚饭后,刘芬把姜窈拉到一边,从包裹最深处,拿出了那个用手帕包着的小包。
“窈窈,这个,你替妈,交给亲家母。”
她将那对古朴的银手镯塞到姜窈手里。
“你跟她说,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感谢她把你照顾得这么好。”
姜窈捧着那对手镯,只觉得沉甸甸的。
她走到正在收拾碗筷的秦岚面前。
“妈。”
“怎么了?”
“这是……我妈让我给您的。”
姜窈把手镯递过去。
“她说,是她们家传下来的,感谢您对我的照顾。”
秦岚看着那对银镯子,愣住了。
她也是识货的人。
这对镯子不值钱,但那份岁月的沉淀和传承的意义,却是千金难买。
亲家母,竟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了自己。
秦岚的心里,瞬间被一种巨大的感动和尊重填满了。
她连忙在围裙上擦干手,小心翼翼地接过手镯。
“哎哟,这怎么使得!妹子也太客气了!”
她嘴上说着,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回礼。
她想了想,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
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丝绒首饰盒。
她走到刘芬面前,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对金光闪闪的龙凤呈祥金手镯,不由分说地就套在了刘芬的手腕上。
“妹子!你送我银的,我送你金的!咱们这叫‘金玉良缘’!”
秦岚笑着,按住刘芬想要摘下的手。
“这个你必须收下!不然,就是看不起我这个姐姐!”
刘芬看着手腕上那明晃晃的金镯子,吓得脸都白了。
“不行不行!亲家母,这个太贵重了!”
“叫姐姐!”
秦岚霸道地一锤定音。
“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也是我们陆家的一点心意!收下!”
两个母亲,一个推,一个让,在客厅里上演了一出“礼尚往来”的温馨戏码。
最后,刘芬半推半就地收下了。
她摸着手腕上冰凉又贵重的镯子,看着身边笑得一脸真诚的秦岚,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亲家,真是……太实在了!
她的女儿,没有嫁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