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姜窈是被窗外传来的“嘿!哈!”声吵醒的。
声音中气十足,一听就是她爸姜建国的。
她揉了揉眼睛,从温暖的被窝里坐起来,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还带着一点余温。看来陆津州已经起了有一会儿了。
火炕的热度经过一晚上,变得温温的,刚刚好。她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舒展开了,是那种在京市席梦思大床上绝对体会不到的踏实感。
她披上外套,趿拉着鞋走到窗边,扒开窗帘往外一看,院子里,她爸姜建国正打着一套军体拳,一招一式,虎虎生风。
而在他旁边,陆津州也穿着一身单薄的运动服,一丝不苟地跟着做同样的动作。
晨光熹微,冬日清晨的空气是清冽的,两个男人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雾。
姜窈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这个爸,一辈子都好强,退休了还天天坚持晨练。陆津州倒好,为了讨好老丈人,也是真豁得出去。这么冷的天,说陪练就陪练。
她心里暖烘烘的,转身走出卧室。
客厅里,刘芬已经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小米粥的香甜味道。
“妈,早上好。”姜窈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妈的腰。
“哎哟,醒啦?”刘芬正在切咸菜疙瘩,被她吓了一跳,随即脸上就笑开了花,“快去洗漱,早饭马上就好。妈给你卧了两个荷包蛋。”
“我来帮您吧。”姜窈说着就要伸手。
“不用不用,你快去歇着。”刘芬连忙把她往外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哪能让你动手。再说你那细皮嫩肉的,别沾了油烟味儿。去,坐着等吃就行。”
这就是亲妈。
姜窈心里美滋滋的,也不再坚持,乖乖地去洗漱。
等她收拾好自己坐到饭桌前,姜建国和陆津州也锻炼完,一前一后地进了屋,两人额上都带着一层薄汗,脸上红光满面的。
“老姜,津州,快来吃饭。”刘芬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出来,又把一盘金黄的馒头片和几样小咸菜摆上桌。
“嗯。”姜建国应了一声,走到桌边坐下,瞥了一眼陆津州,哼了一声,那语气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意。
“津州啊,你这身体素质不错,就是下盘还不够稳,得多练练!”
陆津州拿起一个馒头片,态度谦虚得不行:“爸说的是,我以后每天早上都跟您学。”
姜窈在一旁听着,差点笑出声。
她爸那点小心思,简直写在脸上了。不就是想显摆一下自己宝刀未老,顺便找个由头天天“操练”女婿嘛。
陆津州这个腹黑的,也由着他,把老丈人哄得服服帖帖。
一家四口围着一张不大的方桌吃早饭。
刘芬不停地给姜窈和陆津州夹菜,生怕他们吃不饱似的。
“窈窈,多吃个鸡蛋,看你瘦的。”
“津州,你也吃,别客气,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妈,您也吃啊,别光顾着我们。”姜窈把自己碗里的荷包蛋夹了一个给刘芬。
刘芬嘴上说着“我不要,你吃”,眼睛却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最后还是美滋滋地吃了。
姜建国看着这和谐的一幕,清了清嗓子,又开始考校女婿:“津州,你们部队最近伙食怎么样?过年加餐了没?都吃的什么好东西?”
这问题,简直就是送分题。
陆津州放下筷子,不疾不徐地回答:“加餐了。除夕有炖牛肉、红烧鱼,还有饺子。我们团自己还养了猪,过年杀了,战士们都分到了肉。后勤保障做得很好,首长很关心大家的生活。”
回答得滴水不漏,既体现了部队的优越性,又捧了领导,还让老丈人听着舒坦。
姜建国果然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战士们吃得好,才有力气保家卫国。”
姜窈在一旁安静地喝着粥,心里被一种名为“幸福”的情绪填得满满当当。
这就是家吧。
有热气腾腾的饭菜,有絮絮叨叨的关心,有笨拙又深沉的爱。
上一世,她是个孤儿,凭着一股狠劲在时尚圈杀出一条血路,却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平淡又真实的温暖。
她看着对面正襟危坐,认真回答岳父问题的陆津州,心里一软。
这个男人,看似冷硬,却用他自己的方式,给了她一个她最渴望的家。
一顿早饭,在这样温馨又融洽的气氛中吃完了。
刘芬和姜窈收拾碗筷,姜建国又拉着陆津州去客厅,说是要指点一下他下棋的臭毛病。
客厅里,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声,和姜建国中气十足的“你这步棋走得太臭了!”,以及陆津州低沉的“是,爸,我再想想”交织在一起。
厨房里,水流声哗哗作响。
刘芬一边洗碗一边小声跟姜窈说:“我看津州这孩子,是真不错。人稳重,话不多,但心里有数。对你,那是真好。妈这下,总算是放心了。”
姜窈笑着点头:“妈,您就放心吧。”
就在这时,院子门被“砰砰砰”地敲响了。
“谁啊?”刘芬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扬声问道。
门外传来一个大嗓门的女声:“嫂子,在家吗?是我啊!”
刘芬脸上的笑容,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僵了一下。虽然很短暂,但还是被姜窈捕捉到了。
客厅里下棋的姜建国,手里的棋子也顿在了半空中,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是东院的王婶。”刘芬对姜窈解释了一句,脸上的表情恢复了正常,走过去开了门。
“哎哟,嫂子,正忙着呢?”王婶是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女人,一进门就自来熟地往屋里瞅,当她的目光落在客厅里那个身姿挺拔的陆津州身上时,眼睛都亮了。
“没忙,刚吃完饭。”刘芬客气地应着,“你找我有事?”
“不是我找你,是有个事儿跟你说一声。”
王婶笑得一脸热情,凑近了说,“刚才我碰见你家大哥了,就是建国他哥。他听说小窈带着姑爷回来了,高兴坏了,说拾掇拾掇,一会儿就带着一家子过来看你们!”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就变了。
刘芬脸上的客气都快维持不住了。
姜建国更是直接沉下了脸,把手里的棋子“啪”的一声拍在棋盘上。
姜窈心里咯噔一下。
大伯一家?
她搜索着原主的记忆,很快,几张刻薄又贪婪的脸浮现在脑海里。
那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原主记忆里,这一家子就没干过什么好事。
她下意识地看向陆津州,只见他虽然还坐在那儿,但背脊已经挺得笔直,那双深邃的凤眼微微眯起,透着一股审视和警惕。
察觉到她的目光,陆津州看了过来,眼神瞬间变得安抚。
仿佛在说:别怕,有我。
王婶显然没察觉到这诡异的气氛,还在那儿说:“哎哟,你们家窈窈可真是有福气,找了这么一个精神的姑爷!还是个大军官!这下可光宗耀祖了!你大哥他们肯定也是替你们高兴!”
刘芬擦了擦手,勉强挤出一个笑:“知道了,谢谢你啊,还特地跑一趟。”
“客气啥,邻里邻居的。”王婶又朝屋里看了一眼,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门一关上,刘芬的脸就彻底垮了下来。
她走到姜建国身边,发愁地问:“这……大过年的,人都要上门了,总不能赶出去吧?”
姜建国黑着脸,没好气地说:“他们倒是有脸来!”
姜窈看着父母为难的样子,心里也沉了沉。
她走到刘芬身边,轻声问:“妈,是我大伯一家要来吗?”
刘芬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脸上是藏不住的厌烦和无奈:“可不是他们嘛。你那个大伯娘,还有你堂姐姜梅……唉,一群搅家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