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数日的高强度“体力交流”后,姜窈觉得自己快要散架了。
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上投下一道光斑。她费力地睁开眼,浑身上下的骨头缝里都叫嚣着酸软。
身旁的男人却早已醒来,精神焕发,神清气爽,正侧躺着,单手支着头,看她。
这人,简直是铁打的。
姜窈胸口一股无名火“蹭”地就上来了。
她一把抓过枕头,卯足了劲儿,朝着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砸了过去。
“陆津州!”
陆津州反应极快,轻松接住枕头,那双深邃的凤眸里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和一丝显而易见的愉悦。
“陆团长,我严重怀疑你这是在公报私仇,蓄意谋杀!”姜窈趴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卷,只露出一双控诉的狐狸眼,“为了我们来之不易的革命友谊,为了我岌岌可危的革命事业,我宣布,我们必须约法三章!”
她伸出三根手指,郑重其事。
“请你,务必,节制!”
陆津州看着她眼下一圈淡淡的乌青,还有那副佯装出来的凶巴巴的表情,耳根不可控制地泛起一层薄红。
他难得地出现了一丝窘迫。
男人没反驳,默默地把枕头放好,起身下床。片刻后,他端着一杯温水和一管小小的药膏走了回来。
他坐在床边,拧开药膏盖子,一股活血化瘀的药味弥漫开来。
“趴好。”
姜窈哼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翻了个身,把后背留给他。
下一秒,带着薄茧的粗粝指腹就贴上了她酸痛的腰窝。
他的动作很笨拙,力道却控制得很好,不轻不重,带着一股滚烫的温度,在那片酸软的肌肤上,一下一下,轻柔地按揉着。
姜窈舒服得倒抽一口气,全身的骨头都舒展开了。
这男人,虽然在床上是个不懂节制的禽兽,但这售后服务,还算到位。
下午茶会的口碑效应,比姜窈预想的还要猛烈。
“窈窕制衣”彻底在军区大院和附近的大学城打响了名头。
尤其是那几个家境不错的女大学生,穿着工作室出品的改良衬衫和连衣裙在校园里一晃,简直就是行走的种草机。
知识分子圈层的审美是挑剔的,但一旦被认可,其传播力和影响力,远非普通的大院军嫂可比。
订单,雪片一样飞来。
这天下午,工作室和厂里都忙得热火朝天,唐绘心踩着缝纫机,快踩出了火星子。
门口的风铃响了。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干净白衬衫的中年男人,在一名女学生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男人气质儒雅,不像是来买衣服的。
他没有去看那些挂着的漂亮成衣,而是径直走到了姜窈的工作台前。
他的视线,被墙上钉着的一张设计草图牢牢吸住。
那是姜窈为沪市百货准备的“秘密武器”之一,一款改良旗袍的设计稿。
“这件衣服,有风骨。”
男人忽然开口,把专心画图的姜窈吓了一跳。
“它不是在单纯地模仿旧式旗袍的形,而是在用现代的、利落的剪裁,去讲述一个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故事。”男人扶了扶眼镜,转向姜窈,“小同志,这是你的作品?”
姜窈心里一动。
这是第一次,有人从“思想性”和“风骨”这种形而上的角度,来解读她的设计。
这人,是行家。
“苏教授,这就是我跟您提过的姜窈姐。”旁边的女学生介绍道,“我身上这件衣服就是姜窈姐做的。”
“苏教授,您好。”姜窈站起身,不卑不亢。
京大文学系的苏文煜教授,在整个京市的文化圈都赫赫有名。
“你的设计理念很好。”苏文煜的欣赏毫不掩饰,“方便聊聊吗?”
当然方便。
姜窈放下画笔,从旗袍的起源,聊到不同时代的审美变迁,再到她如何将现代建筑的解构主义线条,融入到传统服饰的剪裁中。
她说的很多理论,在这个时代闻所未闻,但苏文煜却听得懂,并且能举一反三,甚至从符号学的角度,对她的设计进行更深层次的解读。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交流。
唐绘心和那个女学生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这两个人说的每个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就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你的才华,不应该只停留在制衣上。”交谈的最后,苏文煜郑重地看着姜窈,“你应该去系统地学习服装史、美学和符号学。这些,才是一切设计的根基。”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办公室电话。
“我下学期正好在京大开这门选修课。如果你愿意,可以随时来我的课堂上旁听。”
这个邀请,对于姜窈来说,无异于一道惊雷。
她渴望的,从来不只是商业上的成功。
她更渴望专业上的认可与精进。
苏教授为她打开的,是一扇通往更高学术殿堂的大门。
晚上,姜窈洗完澡,回到房间,陆津州正坐在书桌前看文件。
她把苏教授给的纸条放在桌上,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开口。
毕竟,去大学旁听,在这个年代的人看来,多少有点不务正业。
“这是什么?”陆津州拿起纸条。
“京大的一个教授,邀请我去旁听他的课。”姜窈故作轻松地解释,“关于服装设计和美学的。”
陆津州拿着纸条,沉默了很久。
房间里只剩下挂钟的滴答声。
姜窈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
他不会觉得她好高骛远,异想天开吧?
陆津州终于抬起头,他没有看她,而是看着她身后窗外的那片夜空。
他忽然想起了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展现设计才华时的样子,想起了她在厂长办公室里侃侃而谈的样子,想起了她现在看着那张纸条时,眼睛里闪烁的光。
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对知识最纯粹的渴望和向往。
他怀里的这只小狐狸,狡黠,明艳,充满了生命力。
小小的军区大院,根本困不住她。
他也不想困住她。
爱不是占有和束缚,而是成为她的底气,支持她飞向更广阔的天空。
他没多说什么,只是起身,走到她身后,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然后,他重新拿起桌上那管药膏,继续用那笨拙却温柔的力道,为她按摩酸痛的腰。
“去吧。”
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心跳沉稳有力。
“家里有我。”
他顿了顿,手上的动作更轻了,贴着她的耳朵,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补充。
“你的腰……我以后会注意。”
姜窈趴在他腿上,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他话语里毫不掩饰的支持。
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和安全感,将她整个人包裹。
这个男人,用最笨拙的方式,给了她最坚定的承诺。
她知道,去大学旁听,将是她在这个时代,为自己开辟的,另一个全新的“战场”。
就在这时,姜窈忽然一个翻身,从他腿上坐了起来,仰头看着他。
她的狐狸眼里,水光流转,带着一丝狡黠。
“陆团长,光口头保证可不行啊。”
“为了检验你‘节制’的决心和成果……”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凑近他,一字一句地宣布。
“今晚……我们分房睡?”
陆津州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