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友?”
“还是……丈夫?”
姜窈的最后一个问题,像一根烧红的探针,精准地扎进了陆津州混乱的神经中枢。
他的大脑彻底宕机。
丈夫?
这两个字,对他来说,是一个写在纸上,盖了红章,却从未进入过他实际生活范畴的词汇。
它代表着责任,代表着绑定,却从未代表过眼前这种……心脏快要烧起来的情绪。
他仅存的,那点属于军人的理智,正在疯狂地向他发出警报:放手,退后,保持安全距离。
可身体的本能,却完全背叛了理性的指令。
他扣着她手腕的手,不但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
他想反驳,想解释自己刚才的行为不是嫉妒,而是一种……一种他自己也定义不了的烦躁。
可话到了嘴边,却发现自己笨拙得像个第一次上台演讲的新兵,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姜窈看着他那副想说又说不出的憋屈模样,用力挣扎起来,试图从他的禁锢中摆脱。
“放手!陆津州你疯了!”
她的反抗,像是一簇火星,溅进了他早已沸腾的血液里。
他被这股力量刺激,在混乱中猛地向回一拽,只想让她停止挣扎,好好地看着自己,听自己解释。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对力道的控制,也低估了惯性的威力。
姜窈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而陆津州,也正因为那个用力的动作而俯身低头。
时间,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世界,瞬间静止。
在一片天旋地转的混乱中,姜窈的唇,不偏不倚地,重重撞上了他微凉的薄唇。
门板冰冷的触感,从后背传来。
他手腕滚烫的温度,烙在她的皮肤上。
以及唇上那柔软、陌生,又带着他身上独有皂角清冽气息的触感,构成了她此刻全部的感知。
轰——
陆津州感觉自己的大脑里,仿佛有一颗炸弹被引爆了。
他整个人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松开了钳制着姜窈的所有力道,触电般地向后退了一大步,动作之大,甚至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他僵硬得像一尊被雷劈过的雕塑。
那张永远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指腹碰了碰自己的嘴唇,仿佛上面还残留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然后,那抹绯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的脖颈,一路烧到了耳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整个人,从里到外,都熟透了。
姜窈也彻底愣在了原地。
她保持着那个前倾的姿势,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唇瓣。
那里,还残留着一点点属于他的温度。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各种代码乱码般地闪过。
意外?
事故?
那颗为了事业和生存,武装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的心,在这一刻,被这突如其来的冲撞,撞得七零八落,彻底乱了方寸。
陆津州狼狈地移开视线,完全不敢再看她。
他高大的身体绷得像一根拉满的弓弦,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我……出去一下。”
说完,他像是身后有猛虎在追,转身,一把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砰!”
房门被重重地关上,震得墙壁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房间里,只剩下姜窈一个人,和一室死寂。
她靠着冰凉的门板,身体缓缓滑落,最终无力地坐在了地上。
她将脸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膝盖里。
那个吻,像一颗被高速投进平静湖面的陨石,在她心里,激起了滔天巨浪,让她整个人都陷入了一场盛大的兵荒马乱。
是意外吗?
可为什么……她的心跳,到现在还快得吓人?
……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透。
“咔哒。”
门锁转动的轻响,将姜窈从混沌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陆津州回来了。
他身上带着深夜的寒气,和一丝极淡的,陌生的烟草味。
他显然在外面待了很久,吹了很久的冷风,甚至还做了他平时极少做的事情——抽烟。
他没有开灯。
房间里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勾勒出物体的轮廓。
他就那么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融入黑暗里。
而姜窈,还维持着那个姿势,坐在门边的地上。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谁都没有说话。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比刚才争吵时,更加令人窒息的尴尬与暧昧。
最终,还是陆津州先打破了这片沉默。
他在黑暗中清了清嗓子,动作有些刻意。
“刚才……”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
“是个意外。你别放在心上。”
他把这句话说得生硬无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军规条令里抠出来的,不带任何个人情绪。
意外?
姜窈在黑暗中抬起头。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从他那紧绷到发僵的腔调里,听出他的言不由衷,和他此刻正拼命维持的镇定。
他把那个吻,定义为“意外”。
一个可以被忽略,被忘记的错误。
那她心里这翻江倒海,到现在都无法平息的悸动,又算什么?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不甘,悄无声息地从心底滋生,蔓延开来。
陆津州说完那句话,就再也没有了下文。
他以为自己快刀斩乱麻,已经处理好了这个突发状况。
他不再给姜窈任何回应的机会,转身,迈着僵硬的步子,径直走向自己的那张单人床铺,和衣躺下。
他用背影对着她,留下一个孤寂又倔强的轮廓,摆出了一副“此事已了,禁止再议”的强硬姿态。
他以为这把刀,斩断了混乱。
却不知,它将两人之间那本就脆弱的关系,斩得更加不清不楚。
黑暗中,姜窈看着他那个逃避的背影,忽然轻声开口。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颤抖。
“陆津州。”
“如果我说……”
“我放在心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