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扳指?
宋南鸢眸色一暗,不由联想到沈聿珩口中,郑氏家族的梅花徽记。
戴着梅花扳指的人……是瑞王周承瑾吗?
“后来……”吴妈眼中流下浑浊的泪,“事情办完…回京路上,刘三爷他们都被…被灭口了,我装死…跳了河,才…才捡回一条命,流落到…这里…当了奴隶……”
她耗尽力气说完,整个人如同虚脱般瘫软下去,只剩下急促的喘息。
……
土司府内。
幕僚柳先生脚步匆匆地走进隆索的房间,脸色凝重:
“二少爷,不好了!那个知道宋家旧事的吴婆子,被那个宋记女东家从集市上救走了!”
隆索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脸色铁青:
“什么?废物!不是让你们看紧那些老东西吗!”他眼中凶光毕露,“那婆子知道太多!必须死!立刻派人去驿馆!放火!连人带驿馆,给我烧干净!”
“是!”
……
夜半时分。
宋南鸢等人下榻的驿馆一片寂静,一道黑影悄然摸近堆放柴草的后院,掏出火折子。
火光刚刚燃起,便听得一声怒喝。
“什么人?”
随着话音落下,潜伏在暗处的锦衣卫瞬间扑出,与此同时,几桶冷水精准地泼下,刚燃起的火苗“嗤啦”一声便被浇灭。
纵火者被当场擒获,正是土司府的一个护卫。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已经惊动了众人。
沈聿珩看着被浇湿的柴草和被按倒在地的纵火者,怒极反笑:
“好!好一个孟养土司府!”
他顿了顿,眸光微凛:
“先是假扮山匪截杀朝廷命官庇护的商队,如今又派人纵火行凶,意图焚杀本使及证人!孟昆老儿,是真当本使的刀不利吗?”
他毫不耽搁,命人押着纵火者和吴妈,带着秦锋等精锐,直接闯进土司府,踢开了孟昆的房门。
刚刚得了消息的孟昆跌跌撞撞从房里跑出来,衣衫都来不及整理,慌忙问道:
“指挥使大人,这、这是怎么了?”
他话音刚落,计划败露的隆索已经慌慌张张赶了过来。
“父亲,沈大人,这……”
沈聿珩给秦锋使了个眼色,他立即一脚将纵火的护卫踹了出来。
“指使护卫在驿馆放火,谋害朝廷命官。隆索,你可还有话说?”
沈聿珩厉声说着,眼神却落在孟昆身上。
孟昆霎时间变了脸色,看着面如死灰的儿子隆索,又看看杀气腾腾的沈聿珩,心知此事已无法善了。
为了保住儿子和整个部落不被沈聿珩这尊煞神血洗,他眸子一转,只能咬牙妥协。
“指挥使大人息怒!是老夫教子无方!这逆子……老夫定当严惩!”
孟昆姿态放得极低,咬了咬牙,又道,“阿伊莫…老夫立刻让人带来!只是……”
他话锋一转,露出恳求之色,“水源之争,关乎几个寨子上千族人的生计,冲突愈演愈烈,恳请指挥使大人主持公道,平息纷争,老夫与孟养上下,感激不尽!”
沈聿珩冷冷地盯着他,权衡片刻,冷声道:“可以。但人,本使现在就要见到。”
不多会儿,一个形容枯槁、眼神麻木空洞的中年妇人被带了上来。
她穿着破旧的奴隶衣服,头发花白凌乱,脸上布满风霜刻痕,站在那里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
“她就是阿伊莫?”宋南鸢上前一步,急切地看了她一眼,掀开她额前的发丝,赫然看到了传闻中那藤曼状的刺青。
她轻呼出口气,还好,的确是她。
见阿伊莫神色麻木,夏冰思量片刻,走到她面前,从随身药囊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密封的小瓷瓶,打开瓶塞,里面是一点提炼出的曼陀罗毒粉样本。
她抬起手,将瓷瓶凑近阿伊莫的鼻端。
一直麻木的阿伊莫,在闻到那股极其淡薄却无比熟悉的甜腻气味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下意识地想要后退,然而,下一秒,在众人的注视下,她猛地闭上了眼睛,死死咬住干裂的下唇,无论夏冰如何询问,都只是拼命地摇头,一个字也不肯说。
希望就在眼前,却又被生生堵住。
宋南鸢的心沉了下去。
……
驿馆内。
油灯昏黄,阿伊莫蜷缩在角落的草席上,枯槁的身体缩成一团,眼神空洞地望着墙壁,对宋南鸢端来的温热米粥和清水视若无睹。
无论夏冰如何询问,她都只是摇头,嘴唇紧闭。
“她体内有慢性中毒的迹象,”夏冰收回搭在阿伊莫枯瘦手腕上的指尖,神色凝重,“毒素很杂,有曼陀罗残留,也有其他西南特有的毒物,应是长期被下药控制,身体和精神都已濒临崩溃。”
宋南鸢的心揪紧了。
她放下粥碗,不顾阿伊莫身上的脏污和异味,缓缓坐到她身边的地上,与她平视。
“阿伊莫婆婆,”宋南鸢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种穿透岁月风霜的温和,“我知道你害怕。那些人……让你做了很多可怕的事,对吗?”
阿伊莫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但依旧没有反应。
宋南鸢深吸一口气,决定剖开自己的伤口:
“我也怕过。很多年前,一夜之间,我的爹娘……都死了。他们那么好的人,会给我做甜甜的点心,会教我认字画画……但她们就那么不明不白地躺在了那里,再也唤不醒了。”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眼眶泛红,“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被人用毒害死的…一种叫曼陀罗的毒……”
“曼陀罗”三个字刚从宋南鸢口中说出,阿伊莫空洞的眼睛便骤然聚焦,死死盯住她,干裂的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
宋南鸢看着她的变化,继续沉声道:
“我带着年幼的妹妹,像浮萍一样飘进了国公府…那地方,吃人不吐骨头。他们欺负我和妹妹,还想把我推进火坑……为了护住妹妹,我什么都肯做,也什么都敢做……”
她伸出手,轻轻覆在阿伊莫冰冷颤抖的手背上,那触感如同枯枝,令她遍体生寒,她的声音却愈发坚定,
“阿伊莫婆婆,我懂你的恐惧和身不由己。但那些害死我爹娘、害了无数人的毒,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告诉我真相,求求你……”
“让那些冤魂得以安息,也让活着的人不再活在毒药的阴影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