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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黄雀在后

作者:满杯小麦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初冬的第一场小雪,细盐般簌簌落下,给京城覆上一层薄薄的银装。


    城西新开的梅雪阁,因几株早开的绿萼梅和绝佳的赏雪位置,成了文人雅士的新宠。


    宋南鸢今日来此,并非为赏雪,而是查看附近一处待售铺面的位置。


    她裹着厚厚的狐裘披风,刚步下马车,一个温和含笑的声音便从旁传来:


    “宋姑娘,好巧。”


    宋南鸢心头微凛,抬眼看去。


    只见周承瑾身披一件华贵的紫貂大氅,正站在梅雪阁的檐下,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民女见过瑞郡王殿下。”宋南鸢欠身行礼,姿态恭谨。


    “不必多礼。”周承瑾虚扶一下,笑容如和煦春风,落在宋南鸢眼中,却比这雪更冰冷刺目。


    “这初雪寒梅,最是难得。本王刚烹了一壶上好的暖身茶,不知宋姑娘可否赏脸,共饮一杯,暖暖身子?”


    他指了指梅雪阁二楼临窗的一个雅间,那里位置绝佳,视野开阔,听闻是这里最贵的一间。


    此时若是拒绝显得太过刻意,又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宋南鸢思忖片刻,微微颔首:“殿下盛情,民女恭敬不如从命。”


    雅间内暖意融融,茶香氤氲。


    周承瑾亲自执壶,为宋南鸢斟上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动作优雅从容。


    “宋姑娘近来,当真是风头无两啊。”


    周承瑾抿了口茶,悠悠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赞叹,“陆记偌大的家业,在你手中顷刻间土崩瓦解。连我那不成器的三哥,也因‘治下不严’,被父皇斥责闭门思过。”


    他放下茶盏,目光带着深意看向宋南鸢,“只是,螳螂捕蝉,可知黄雀在后?姑娘此番雷霆手段,固然快意恩仇,却也树敌颇多,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啊。”


    宋南鸢捧着温热的茶杯,指尖感受着那点暖意,面上不动声色:


    “殿下言重了。民女所为,不过是为求自保与讨还一个公道。天理昭彰,恶行终有败露之日。至于黄雀……”


    她抬起清澈的眼眸,坦然直视周承瑾那双看似温和却又深不见底的眼睛,“若为清正之雀,护佑良善,民女自当心怀敬重;若为嗜血之雀,欲行不义,残害无辜……”


    她顿了一顿,声音清晰而平静,却带着一股异常坚韧的力量:“……亦当有猎雀之弩,护己及人。”


    “猎雀之弩?”周承瑾微微一怔,随即抚掌轻笑出声,眼中闪过一丝激赏,“好!好一个猎雀之弩!宋姑娘果然非寻常闺阁女子可比,这份胆识与锐气,本王佩服!”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不过姑娘可知,这京城的水,远比看到的要深。就比如,那永宁侯府……”


    他刻意停顿,观察着宋南鸢的反应,见她依旧神色平静,才慢悠悠地继续道:


    “永宁侯府虽表面与我那三哥走得近,其根基……却是我府中一位老门客的远房姻亲?说起来,倒也算有些香火情分。”


    宋南鸢心中冷笑,面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了然:“原来如此。多谢殿下提点。”


    一面撇清关系一面又扯什么香火情分,怕不是这永宁侯府,从始至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吧?


    只是,他究竟寓意何为呢?


    宋南鸢心下疑惑,却也不再多言。


    两人又虚与委蛇地谈论了几句风花雪月,周承瑾始终保持着温文尔雅的姿态,话语间滴水不漏。


    宋南鸢也谨慎应对,不露半分破绽。


    一盏茶毕,宋南鸢便借口铺中还有事,起身告辞,周承瑾也不挽留,含笑目送她离去。


    走出梅雪阁,冰冷的空气让宋南鸢精神一振。


    她回头望了一眼那临窗的身影,周承瑾正凭窗而立,对着她遥遥举杯,笑容温润依旧,却让宋南鸢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


    国公府。


    寒风卷起细小的雪花,抽打着国公府的大门,两个守门的家丁正缩在门房里,抱着胳膊跺脚取暖。


    “这个月的月钱怎么还没发……”其中一个家丁幽幽叹了口气。


    另一个摇了摇头,冷哼了一声道:“还发月钱?国公爷的炭眼瞅着也不够用了,要我说,这国公府都这样了,还用得着这么多人伺候?早早把卖身契还给咱们,各寻生路才是正理。”


    二人正这样愁眉不展,有一搭没一搭地抱怨着,一阵沉闷的车轮声忽地自远处响了起来,只见一辆简陋的骡车停在了国公府门前。


    听到动静,家丁懒洋洋地探出头,不耐烦地呵斥:“干什么的?国公府门前也是你能停车的?快滚!”


    驾车汉子跳下车,冷声道:“奉我家大人之命,送还贵府世子。”


    “世子?”家丁一愣,随即嗤笑,“你胡说什么?我们家世子在……”


    他话未说完,目光落在骡车上那破旧的草席上,草席之下依稀裹着一个人形的轮廓。


    他心头猛地一跳,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另一个家丁也反应过来,脸色刷地白了,颤声道:“你……你什么意思?世子他……”


    “沈元川,于昨日申时三刻,持凶器刺杀宋记商行东家未遂,被当场格杀。”汉子的话语字字清晰,“尸身在此,贵府自行收敛。”


    说完,他利落地解开骡车套索,牵起驾车的瘦骡,转身就走,很快消失在街角的寒风中。


    只留下那辆平板车,和车上那卷破草席包裹的尸体,横陈在国公府冰冷的大门前。


    “世子……死了?”一个家丁腿一软,瘫坐在地。


    “快!快进去禀报老爷啊!”另一个家丁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冲进大门,声音凄厉地嚎叫起来:


    “不好了!出大事了!世子……世子他……被人送回来了!”


    齐姨娘正抱着暖炉斜倚在窗前,听到动静,看了沈元姝一眼,冷笑着道:“沈元川那个废物出事了?那可是好事......”


    沈元姝仍穿着去岁的衣服,正不耐烦地揪着袖口的线头,闻言也站起身来,难得地笑道:“咱们快去看看,他又闹出什么笑话了。”


    二人话音未落,便听到那家丁的声音又从寒风中断断续续飘了进来:


    “在……在门口!裹着草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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