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相府各处次第点起了灯火。晚栀阁也掌了灯,暖黄的光晕驱散了几分黑暗,却驱不散姜晚栀心头的阴霾。
她翻来覆去,脑子里走马灯似的轮番上演着今日听闻的惊悚大戏:朝堂上剑拔弩张的对峙,明王那张被圈禁二字刺激得狰狞扭曲的脸,珩王的伤势……还有丞相爹眼中那从未有过的凝重。
书里确实提过,临安是边疆唯一一个,水土幅员辽阔,风景山青水秀,如世外桃源一般的镇城。所以,也是多年与北狄必争之地。
心头乱糟糟的,像塞了一团理不清的麻线。她猛地从榻上坐起,对着窗外黑沉沉的夜空深吸一口气。
“不行,不能躺了!再躺下去真成砧板上的咸鱼了!”一股莫名的焦躁驱使着她,“我得出去透口气!闷死了!”
“小姐,老爷吩咐了……”春桃一听她要出去,吓得连忙阻拦。
“我知道!就在咱晚栀阁的后花园走走!绝对不出院门!”姜晚栀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再闷在屋里,我怕我明天就真疯了!放心,我就在院子里,哪儿也不去!”
春桃拗不过她,只得提了盏光线柔和的风灯,一步一趋地跟在她身后。
晚栀阁的后花园不大,却布置得精巧。
假山玲珑,引了一小股活水形成浅浅的池塘,几尾锦鲤在睡莲叶子下游弋。
初夏的夜风带着水汽和草木的微腥,拂过脸颊,确实让姜晚栀憋闷的胸腔稍稍舒缓了些。
她沿着鹅卵石小径漫无目的地踱步,脑子里依旧一团乱麻。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靠近了后院外,西北角方向,那里有一片茂密的竹林,竹影婆娑,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轻响。
正当姜晚栀心思飘忽之际,一阵刻意压低,却因情绪激动而隐隐拔高的女声,穿过稀疏的竹影,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
“明尘哥哥!你吓死我了!今日朝堂上传得沸沸扬扬,说…说你被圈禁了?到底怎么回事啊?是不是那个珩王陷害你?!”
这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放软的娇柔和毫不掩饰的关切,熟悉得让姜晚栀瞬间僵在原地,是苏雨玥!
她怎么会在这里?!姜晚栀心头警铃大作,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把拉住不明所以的春桃,闪身躲到了旁边一丛高大的芭蕉叶后面,屏住了呼吸。
紧接着,一个带着明显烦躁和压抑怒火的男声响起,正是二皇子宗政明尘!
“哼!这个宗政珩煜!藏得可真深!本王倒是小瞧了他!还有那个多事的姜晚栀!若非她那晚正好也在马车里,老九哪能如此愤恨追查到底,这么快就把事情按到我头上!坏我大事!”
躲在芭蕉叶后的姜晚栀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果然!那晚的刺杀,明王是主谋!害珩王中箭毒伤,自己也被卷了进去!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自己惊呼出声。
“明尘哥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苏雨玥的声音带着依赖。
“等!”宗政明尘的声音冷静下来,透着一股毒蛇般的阴冷,“三司会审?呵…审得出什么?证据?本王有的是办法让它变成伪证!当务之急,是让外面的人,尤其是北狄那边,稳住!还有……临安城……”
“临安城?”苏雨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解和担忧。
“对!”宗政明尘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破釜沉舟的狠绝,“水不浑,怎么摸鱼?既然老九想把火烧到临安,那本王就给他把火烧得更旺!让那潭水彻底搅浑!越大越好!”
宗政明尘说的字字诛心,狠狠扎进姜晚栀的心脏。
让临安乱起来?把朝廷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姜晚栀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冻僵了四肢百骸。
她终于明白了!明王在临安搞的那些勾结外邦,调兵遣将,根本就不是为了夺一个城那么简单!他是要制造一场巨大的混乱,一场足以让整个大熵王朝焦头烂额,无暇他顾的动乱!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书里原本剧情范围,超出他这个人设争权夺利的范畴,这是……祸国殃民!
他声音压得更低,“临安城那边,动静弄大点!越大越好!”
苏雨玥似乎有些迟疑,“动静太大…会不会……”
“怕什么?”宗政明尘冷笑,“乱起来才好!水浑了,才有摸鱼的机会!记住,玥儿,想要得到想要的,有时候………就得让这天下,先乱上一乱!”
“可是明尘哥哥……”苏雨玥的声音里透出明显的迟疑,“临安若乱,万一失控……边关不稳,受苦的可是黎民百姓啊……”
“黎民百姓?”宗政明尘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而刻薄,充满了上位者对蝼蚁的漠视。
“一将功成万骨枯!玥儿,你怎么还是这般妇人之仁?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几座城,几条贱命,算得了什么?只要能登上那个位置,这一切都是值得的!都是必要的代价!”
芭蕉叶后,姜晚栀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愤怒直冲头顶。
贱命?必要的代价?
这个疯子!为了他的野心,他要把整个临安,甚至大熵的边境都拖入地狱!
书里那个虽然阴险但至少还有几分枭雄气度的明王,此刻在她心中彻底变成了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恶魔!
短暂的沉默后,苏雨玥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那刻意放软的语调里却掺杂了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毒,清晰地穿透夜色。
“明尘哥哥口中的百姓……玥儿也顾不及那么远,玥儿只盼着明尘哥哥能够早日君临天下!”
宗政明尘一把搂她入怀,“玥儿,本王若事成,你便是大熵皇后!”
她此刻彻底看清了,苏雨玥,这个顶着女主光环,心思深沉又善于伪装的女人,书里那个温婉善良,与世无争的女主形象,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竹林那边这两个黑衣人如胶似漆的的对话还在继续,但姜晚栀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她浑身冰冷,手脚发麻,巨大的信息量和恐惧感冲击得她头晕目眩。她死死抓住春桃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肉里。
“小……小姐?”春桃被她惨白的脸色和手上的力道吓坏了,声音都变了调。
“走……快走!”姜晚栀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是拖着瘫软的春桃,踉踉跄跄,深一脚浅一脚地逃离了那片令人窒息的竹林边缘。
夜风吹在脸上,冰冷刺骨,却丝毫无法冷却她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
回到晚栀阁的卧房,关上门的刹那,姜晚栀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她的里衣,黏腻地贴在身上。
“小姐!您到底怎么了?听到什么了?”春桃跪在她身边,焦急地用手帕擦拭她额头的冷汗。
“我听到了……地狱的声音。”姜晚栀眼神空洞,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
躺平?当咸鱼?等着被剧情碾成渣?
不!她猛地摇头,散乱的发丝拂过脸颊,带来一丝刺痛。
这已经不是炮灰不炮灰的问题了!
这是生存!是活下去的最基本诉求!
明王一旦成功制造动乱,朝廷自顾不暇,三司会审必然受阻,他极有可能脱困甚至反扑!
到时候,作为坏他大事的关键人物之一,她和整个相府,必定首当其冲,死无葬身之地!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她的理智。她抱紧自己的膝盖,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告诉丞相爹?
不行!爹虽然位高权重,但明王和苏雨玥能在相府后院的竹林私会,府里未必没有他们的眼线!打草惊蛇只会让事情更糟!
自己跑?能跑到哪里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个相府千金,又能躲到哪里?
一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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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她一直避之唯恐不及的名字,在这种极致的恐惧和绝望中,却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宗政珩煜!
只有他!只有这个刚刚在朝堂上重创了明王,掌握着关键证据,并且同样被明王视为死敌的人!
只有他,才有能力,也有动机去阻止明王在临安制造更大的灾难!也只有他,或许能震慑住苏雨玥那条毒蛇!
可是……那个男人……姜晚栀想起他未来黑化的结局……抱他的大腿?这无异于与虎谋皮!前门拒狼,后门迎虎?
然而,现实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
临安一旦大乱,烽烟四起,尸横遍野,朝廷威信扫地,明王趁势而起……她姜晚栀,连同她所在意的一切,都将被这场滔天巨浪彻底吞噬!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姜晚栀猛地抬起头,眼中恐惧未消,却多了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狠厉和孤注一掷的光芒。
她推开试图扶起她的春桃,踉跄着冲到梳妆台前,手忙脚乱地翻找起来。
“小姐?您要做什么?”春桃被她反常的举动吓住了。
“换衣服!最不起眼的那套!”姜晚栀的声音带着一种神经质的急促,“春桃,帮我!快!”
她手抖得几乎解不开衣带,最后还是春桃含着泪,帮她迅速换上了一身丫鬟们穿的灰蓝色粗布衣裙。
姜晚栀又胡乱地把自己的长发挽成一个最简单的低髻,用一根木簪固定。
“小姐!您到底要去哪儿啊?这大半夜的!”春桃急得快哭了。
姜晚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神锐利地盯着春桃:“听着春桃,我必须出去一趟!事关重大!你留在屋里,锁好门,不管谁来问,都说我惊吓过度,喝了安神药早早睡下了!明白吗?绝对不能让人知道我出去了!”
“可是小姐……”
“没有可是!”姜晚栀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相信我!这是为了活命!为了我们所有人!”
她最后看了一眼铜镜中那个脸色惨白却眼神决绝的陌生自己,猛地转身,像一道影子般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卧房,融入浓重的夜色之中。
相府的高墙在深夜里显得格外巍峨森严。
姜晚栀凭着记忆,摸索到花园最偏僻的角落。这里墙根下堆着一些修剪下来的枯枝败叶,墙头相对低矮一些。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借着假山的凸起和墙边一棵歪脖子老树的枝干,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粗糙的树皮磨破了掌心,裙摆被勾破了好几处,她也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出去!去找宗政珩煜!
当她终于狼狈地翻过墙头,重重摔在外面的草地上时,剧烈的疼痛让她闷哼一声,但恐惧和决绝支撑着她立刻爬了起来。
夜色中的京城街道空旷而寂静,只有更夫梆子声远远传来。
她辨了辨方向,提起沾满泥土和草屑的裙摆,朝着记忆中珩王府所在的方向,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
珩王府那威严厚重的朱漆大门紧闭着,门前两尊石狮子在昏暗的灯笼光线下,如同沉默的巨兽。
姜晚栀气喘吁吁地停在阶下,仰望着那高耸的门楣,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全身的勇气,上前用力扣响了门环。
沉重的叩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过了片刻,侧门上方的一个小观察窗被拉开,露出一张带着警惕和睡意的脸,是王府的守夜门房。
“何人深夜叩门?”门房的声音带着被打扰的不悦。
“我……我找珩王殿下!有十万火急之事禀报!”姜晚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些,但气息依旧不稳。
门房借着灯笼的光线,狐疑地打量着阶下这个穿着粗布衣裙,发髻散乱,脸上还蹭着泥土的“丫鬟”,眉头皱得更紧了:“殿下重伤在身,早已歇下!不见外客!有什么事明日再说!”说着就要关上观察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