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周夫子开口道:
“我在城门口的时候刚好遇见了你二姑她们。”
“说是银钱被人抢了,入不了城,央求我带进来了。”
“没想到我这秀才身份还挺好使。”
周夫子自嘲地笑了笑。
“二哥!二嫂!”
“子期!”
“你们是不知道。”
“秀云她舍不得花费进城的银钱,所以我们本打算在城外搭个窝棚。”
“谁曾想,有人趁着我们夜间不备,连偷带抢的,将我们的包裹给夺走了。”
“我们这几日也是靠着变卖首饰才存活至今!”
“哎!”
“当初就不该听那蠢妇…咳……不该听秀云的,就应当跟着二哥你们一起入城来!”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我们在城门口居然蹲守到了周夫子!”
“要不然我们一家子怕是要饿死在城外了。”
“二哥!子期!”
“你们是不知道,这半个多月,城外的流民更多了,远比往常还要多……”
“这世道太难了。”
陈景行红着眼,说得那叫一个感人肺腑……
方秀云低着头道:“早知这样,当初就不该来逃荒……”
“还不如待在家呢……”
方秀云嘟囔道。
“待在家?”
“呵!”
“你怕是不知道。”
“叛军已经占据了汇川府,已经朝着宁江府杀过来了。”
“先前那次兵役后。”
“又另外征召了一次兵役。”
“赋税更是又加了三成!”
“那粮食的价格节节攀高,就半个月,就翻倍了!”
“在家就等死吧!”
“但凡有点门路的人。”
“都在往外跑!”
“我听说那位花县令都已离开禾阳县了……”
周夫子瞥了一眼方秀云,又看了一眼方仲礼和方子期。
似乎想说,这是一家人吗?这脑子怎么差得这般多?
“花县令走了?”
方子期眉毛一挑道。
“嗯!”
“确实是走了。”
“我也是看那花县令都走了,我也急急忙忙跟着往外跑的。”
“哎!”
“再晚几天,可能真就跑不出来了。”
“这一路上全是流民!”
“到处都是哄抢的乱民。”
“我带的盘缠也被洗劫而空。”
“好在他们还算讲些人性,不曾将我的秀才执照和路引给夺走。”
“否则我连这城都进不了。”
“子期!”
“还是你更有远见一些。”
“谁知道各府府兵这般不堪一击。”
“上场没几天,就被叛军打了个落花流水!”
“呼!”
周夫子吐出一口浊气,想起这一路上的经历,难免还有些心有余悸。
“夫子!”
“到了吃饭的点了!”
“快去吃饭吧!”
方子期招呼道。
这一路上周夫子恐怕也没吃到什么好东西。
“二舅……”
“舅母……”
禾穗和麦香忍不住脆生生地叫了声。
这几日,她们一次饱饭都没吃过。
此刻听到吃饭,眼睛里都在冒着绿光。
看着自家两个外甥女……
方仲礼嘴角抽了抽。
这爹娘混蛋,连带着女儿都吃大苦!
“进来吃些东西吧!”
方仲礼沉声道。
不管怎么说,两个外甥女是无辜的。
当天下午。
方仲礼去了一趟城北,将爷爷方守义和奶奶柳氏接了过来。
方秀云见到自家爹娘,自然是好一番哭泣。
“现在哭有什么用?”
“早做什么去了?”
“行了!”
“收拾好东西。”
“跟我去城北!”
“别在你二哥家碍眼!”
方守义冷着脸道。
若非这是自己亲生骨肉,他是真不想管……
这儿女都是债!
但是总不能眼看着他们都饿死?
“爹!”
“我看二哥家这宅子挺大的,屋子也够多了,随便匀一间房给我们住段时间就是了。”
“而且我听说这城南繁华,到时候景行找活儿也方便。”
方秀云显然不想走。
她都听说了。
那城北就是穷人窝!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她也想当城南人!
“闭嘴!”
“你走不走?”
“你若不走,我亦不管你了!”
“哼!”
“打的一手好算盘!”
“你二哥凭什么管你?”
“你难不成是你二哥生养的?”
“没个眼力见的东西!”
“你若是再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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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等着流落街头去吧!”
老爷子方守义说完,直接转身离去。
“岳父!”
“岳母!”
“我们去!我们这就收拾东西跟您去城北!”
“秀云她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您千万别同她生气!”
陈景行还算是个脑子清楚的。
他当然知道,因为自己这蠢娘子的缘故,他家同方仲礼家的关系早就破碎到极致了。
若非看在二老的份上,方仲礼绝无可能管他们的。
现今这种情况下,维持最起码的体面才是最重要的。
“去什么去!”
“他方虎一个外人都能在我二哥家住!”
“我是他亲妹子!”
“怎么就不行了?”
“我就要在这里待着!”
“我倒要看看,谁敢赶我!”
方秀云此刻披头散发的,当即嚷嚷开了。
一旁的方虎和**,脸上露出尴尬神色。
方仲礼眉头紧皱,显然被气得不轻。
方子期原本都没打算说什么了。
但是他这二姑……
是真蠢啊!
“二姑不走亦可!”
“那就上报官府吧!”
“按照《大梁律?9?9刑律?9?9贼盗》规定:凡无故入家内者!杖五十!”
“二姑若是想去衙门里领一些廷杖,我倒是有门路。”
方子期一脸淡漠道。
“你…你敢!”
方秀云颤抖着手指,咬牙切齿道。
“你看我敢还是不敢?”
“哦!大梁律还有一条!强行**者,主家打死,不论罪!”
“我虎叔手上,可是有不少人命的。”
“二姑要试试我虎叔的刀锋利否?”
方子期冷笑一声道。
你既不要脸。
那就干脆撕破脸吧!
有些话,方仲礼不好说。
那就让他方子期来说!
“快走!”
“还在这里磨蹭什么!”
陈景行咬着牙,连忙将方秀云给拉走了。
好好的关系。
都被这蠢妇给耽搁了!
等方秀云等人离开后。
方仲礼悠然一叹。
“秀云…怎么变成了今日这般……”
“以前在家中时,虽骄纵了些,但还算秉性善良。”
“怎会如此!”
方仲礼摇摇头,他想不通,索性也就不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