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自己尽心竭力培养了一个遗臭万年的佞臣……
到时候连带着自己这个夫子也遗臭万年?
史官的笔,那就是铁啊!
不过……
这小子品性纯善。
真要是到了那一步,应当也不是佞臣,应当是权倾朝野的权臣?
是遗臭万年?还是名垂千古?
不敢想不敢想。
想过头了。
现在这小子还在担心院试能不能中呢!
“原来如此……”
“哎!”
“陛下糊涂啊!”
“这鹰扬卫本就是用来监察百官和各地藩王的。”
“让藩王给各地的鹰扬卫供给钱粮,这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不就好比让老鼠去查粮仓的损耗吗?”
“这鹰扬卫不是形同虚设?”
方子期忍不住吐槽道。
槽点太多了。
“当初鹰扬卫的粮饷是让地方官府供应的,只是后来地方官方常同地方上的鹰扬卫勾结到一起,所以后来才逐渐演变为各地藩王供应粮饷。”
“或许在那位陛下看来,各地藩王都是皇亲贵胄,可信一些吧!”
秦夫子摇摇头道。
只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啊。
只有谁比谁更黑!
“夫子。”
“既如此,那这崔大宗师恐怕是回不来了。”
“院试之事怎么说?”
“朝廷可曾指派新的学政来?”
“眼看着院试没几天就要到了,必是要延期的了。”
方子期的脑子急速旋转,这都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暂时还没说法。”
“不过应当是要延期的。”
“且等着消息吧。”
“就是不知道新任大宗师是个什么脾气秉性。”
“文风亦不知。”
“对你们这些考生而言,倒是耽误了不少。”
秦夫子微微轻叹道。
“大家都耽误了,那就不算耽误了。”
“还能多点时间读书。”
“也并非完全就是坏事。”
周夫子在一旁接着道。
方子期默默点头。
理确实是这么个理。
事情了解清楚了。
众人倒也不感到焦虑了。
该读书读书,该吃喝吃喝。
很快府衙那边就张榜说,院试之期延迟,至于究竟什么时候考院试,待定!
方子期等人又重新恢复了之前读书的强度。
既然这院试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考,那自然要满负荷继续苦读了。
“子期!”
“这忠君爱国之道。”
“我也想学学。”
某日。
方仲礼突然单独找到方子期,然后纠结了好一阵才红着脸道。
“啊?”
方子期一愣。
他这爹咋回事?
还没等到方子期开口,方仲礼继续道:“秦夫子是有大学问的,他都对你的忠君爱国之道如此推崇,想必是不差的。”
“多学一些,总没坏处。”
“院试突然延期,我这心里面没底。”
“总想着多学点东西。”
方仲礼抬起头,语气舒缓了许多,可还是有些难为情。
老子请教儿子学问,倒反天罡了。
“爹!”
“其实说起来这忠君爱国之道倒也简单。”
“本质上就是…‘以君为天,捧高踩低’!”
方子期道。
“以君为天,捧高踩低?”
“那不就是阿谀奉承吗?”
方仲礼愣了愣道。
秦夫子将这忠君爱国之道吹捧地都快要上天了,合着就这?
“爹!”
“大道至简!”
“你越觉得简单的东西,做起来就难了。”
“你赞誉皇帝,难不成就这么直勾勾地夸他聪明夸他长得龙精虎猛啊?”
“要引经据典!要从细微处进行描写,首重细节!”
“还要用各种事实来加以验证……”
“所以……”
“要将皇帝的功绩无条件放大,但是绝对要做到言之有物!”
“哪怕是修一座桥、免一次税收,都可以写成‘泽被万民,千古圣君’!”
“某种程度上,如果是皇帝的过错,只要没闹出什么严重的后果,也可以稍微粉饰一下,作为功绩。”
“说白了。”
“就是要将自己赤诚的忠心表达出来!”
“言辞要恳切!”
“这就好比小偷的最高境界是掏别人兜就像是摸自己兜一样。”
“道理是一样的。”
“你不要觉得自己说的是假话,是阿谀奉承的话,就将这些当成实话去说好了!”
“如此才能做到赤诚!”
“所谓的虚伪的虔诚,演到极致,那就是赤诚的忠心!”
……
……
方子期直接给自家老爹来了一扬长达两小时的授课。
从旁枝末节处慢慢分析,再集中到核心之处去剖析所谓的忠君爱国之道。
时不时的,方子期也会停下来,等他爹将笔记做好。
当然。
这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方子期每天都抽出一个时辰时间帮自家老爹补补课。
半个月后。
方仲礼就成功被带歪了……
周夫子看着方仲礼新作的文章。
嘴角一抽一抽的。
“仲礼!”
“之前你的文章素来是最质朴的。”
“怎么现在…现在也变得这般…这般浮躁至极?”
“之前我老师说父类子,我还不以为然,觉得仲礼你的文风定不会被子期带偏!”
“但是现在看来,倒是我眼拙了!”
“关键是……”
“子期文章中的忠君爱国之言好歹还会用圣人之言粉饰一下、遮掩一下,还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之意。”
“但是仲礼你…就太赤裸裸的了!”
“你就差写皇帝的龙屁都是香的了!”
周夫子气了个半死!
现在他手底下的几个学生中,也就只有方砚秋还能秉持本心了。
至于方子期、花允谦早就沉沦了。
现在连方仲礼也是这般文风。
周夫子感觉自己愧对圣人!
“夫子,我…我知道了。”
“回头我写得稍微含苞待放一些。”
方仲礼点点头,他也觉得自己写得露骨了些。
不过也没办法,他学此道时间还不长,还不能做到收放自如。
周明谦:“……”
合着我话都白说了是吧?
转眼来到十月份。
院试的事情终于来了新消息。
消息仍旧是由秦夫子传递过来的。
“那位崔大宗师已经被送去京城议罪了。”
“朝廷又给我们汉江省调任了一位新的学政。”
“此人名唤柳承嗣!”
“永德二十年的二甲进士。”
“曾任户部员外郎!”
“这一次也是临时调到我们汉江省来的。”
“这户部员外郎本是从五品官职,而汉江省学政是正四品官职,说起来也算是连升三级了。”
“此人倒是官运亨通。”
秦夫子感慨道。
“永德二十年的二甲进士?”
“今年才永德二十五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