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梳桐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丝绸裙摆因她过于急促的动作而漾开凌厉的弧度。
她目光如炬,炯炯然钉在陆时序身上,“你跟我来。”
说完,她不等陆时序回应,径直转身走进了他的卧室。
陆时序擦头发的动作停了下来,毛巾搭在肩上,沉默地看了她背影两秒,最终还是跟了进去,随手关上了房门。
陆露觉得两人的气氛很不对劲,脸上闪过一丝狐惑。
她蹑手蹑脚地趴在陆时序的房门上,试图听清里面的动静。
然而,她刚把耳朵贴上去不到三秒,房门毫无预兆地从里面被猛地拉开。
陆露完全来不及反应,保持着弯腰撅臀偷听的滑稽姿势,与门口面色冷峻的陆时序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回你自己房里去。”
陆时序的声音冷得能掉冰渣,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陆露瞬间讪讪,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灰溜溜地缩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六感告诉她,肯定是有大事发生了。
门内,主卧的空间宽敞却压抑。
林梳桐背对着陆时序,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并未回头,但紧绷的肩线已泄露了她翻涌的情绪。
“凌虞回来了,她就住在你隔壁。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陆时序闭上眼,抬手用指关节用力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水珠顺着他微湿的鬓角滑落。他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没必要。”
林梳桐猛地转过身,眼底积蓄的怒气终于喷薄而出,化为一声尖锐的冷笑,“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跟她重修旧好?”
陆时序迟疑了一下,“没有。”
林梳桐仰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是我一手养大的儿子,你心里在想什么,真以为能瞒过我?”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你别给我来阳奉阴违那一套,你要是敢再跟她在一起,就别认我这个妈了。”
话说得极重,她的眼睛因愤怒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伤痛而微微赤红,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气得不轻。
陆时序的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他放下手,语气依旧平静,却透着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妈,我说了,没有。您不用这样。”
林梳桐猛地一挥手臂,“除非你跟沈蕴结婚,你也快三十了,先成家后立业。”
又来了。
陆时序的眉心拧得更紧,声音不自觉地抬高了一些,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与抗拒:“妈,我都说了多少遍,我不喜欢沈蕴,我不会跟她结婚。”
林梳桐痛心疾首,“你就不想想小野?他始终是时隐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你娶了沈蕴,小野就能名正言顺地成为陆家的孩子,等沈蕴嫁了人,你就不怕后爸虐待小野吗?”
本来沈蕴和陆时序有婚约,陆时序对她爱答不理的,沈蕴跟陆家往来多,反而跟病弱的陆时隐好上了。
可惜时隐英年早逝。
这个外孙她始终放心不下。
陆时序在跟沈蕴结婚的态度上很强硬。
“这些年,我们已经给了沈家很多的补偿了。”
林梳桐一噎,“沈蕴是我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
陆时序嘴角勾出一抹嘲讽,“那你知道周玉琴外面也有人吗?”
林梳桐倏忽一愣,动了动嘴唇,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哎,沈家那位也实在过分了些。玉琴这么做也是无可厚非。”
两人沉默了半晌,林梳桐回去了。
陆时序独自站在原地,良久未动。
直到扔在床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嗡嗡震动了两声,打破了满室的沉寂。
他走过去拿起手机,是姜弥发来的微信,【瑶瑶睡熟了。】
屏幕上微弱的光映亮了他深邃的眼眸和略显疲惫的轮廓。
他抬起一只手,手背搭在额头上,静默了几秒,然后另一只手快速地在屏幕上敲击回复:【临时有要事处理,不过去了。】
信息发送成功。
他将手机扔回床上,自己也随之重重倒进柔软的床铺里,抬起手臂遮住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
另一边,姜弥捧着手机,看着屏幕上那条简短又疏离的回复,不自觉地蹙了蹙秀气的眉头。
心想他那样的人,大概总是有忙不完的正事吧。
理智这样告诉自己,可心底深处,还是难以抑制地泛起一丝微小的失落,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期待着什么,姜弥猛地回过神来,脸颊有些发烫。
她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小声地告诫自己:“别胡思乱想。”
这一晚陆时序失眠了,他看着自己手臂,柔软的触感他还清晰记得,脑海中浮现林梳桐悬泪欲哭的模样,天蒙蒙亮时,陆时序决心让一切回归正轨。
早上搭乘电梯时他遇见了姜弥,很快就撇开脸,像是没看到她一样。
陆露依旧叽叽喳喳,挽着姜弥的手臂说着昨晚综艺里的趣事。
姜弥微笑着应和,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瞟向那个身姿笔挺、面无表情的男人。
姜弥嘴边的笑意微微凝住,心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
电梯门徐徐打开,陆时序迈着长腿走向自己的座驾,眼角余光却敏锐地捕捉到不远处的一幕。
姜弥牵着瑶瑶,正弯腰坐进温临川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副驾驶座。温临川体贴地用手护在车门顶上,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瑶瑶更是开心地朝温临川说着什么,画面看上去竟有几分刺眼的和谐。
陆时序拉开车门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瞬,眉头蹙起,一股无名的不悦迅速在胸腔内发酵。
他面无表情地坐进驾驶座,却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透过深色的车窗,冷冷地注视着那辆黑色轿车驶离的方向。
眸色深沉,指尖无意识地、一下下地敲击着方向盘。
他以为自己可以轻易回归正轨。
但显然,有些情绪一旦滋生,便难以轻易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