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音立在台上,旗袍纤尘不染,脸色却比台下所有人都要阴沉。
她没看还在那跳脚的佐佐木,也没管那个快吓破了胆的校长。
她的视线穿过一片混乱,死死钉在不远处,那个趴在地上哼唧的男人身上。
任卡西。
她推开一个挡路的日本便衣,径直走了过去。
“笃——笃——笃——”
一步。
两步。
三步。
每一步都踩在任卡西的心尖上,把他的小心脏踩成心电图。
完了。
她来了。
她带着四十米大刀……不,四十米恨天高来了!
“把他手里的相机,交出来。”
邱音的声音很轻,却冷得像冰碴子,扎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正扶着器材箱的老李和另一个“记者”交换了个眼神,心头一沉。
糟糕!
任卡西的瞬间戏精附体,手脚并用,把那台莱卡相机死死护在怀里,活脱脱一条护食的疯狗。
“不行!绝对不行!”
他嗓子都嚎劈了,带着哭腔。
“姐姐!姑奶奶!我吃饭的家伙!我下半辈子的念想!你拿走它,就是要我的命啊!”
他那副又怂又贪财的德行,引得周围几个同行都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咔嚓!咔嚓!”
老李也是个狠角色,见状不退反进,端起自己的相机,冲着邱音的脸就是一通狂闪。
刺眼的白光在邱音毫无表情的脸上一爆再爆。
他想用这法子,哪怕给任卡西争取一秒钟也好。
邱音头都没回,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滚。”
声音不大,却让老李后颈一凉,像是被锥子扎了。
他捏着相机的手僵住了,快门再也按不下去。
那是一种纯粹的、来自上位者的碾压,让他骨子里都在发抖。
邱音已经站定在任卡西面前,垂眼看着他。
“拿过来。”
她又说了一遍,不带任何商量的口吻。
“上次的话,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任卡西抬起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满脸谄媚与恐惧。
“邱……邱老师,误会,天大的误会!我就是拍几张照片混口饭吃,我什么也没看见,啥也不知道啊!”
“呵。”
邱音看着他这摊扶不上墙的烂泥,眼底的厌恶几乎要凝成实质。
她懒得再费口舌,弯腰,一把抓住相机背带,猛地一拽!
任卡西“哎哟”一声,被带得扑倒在地,可两只手还是死死攥着相机。
“我的传家宝啊!”
他哭嚎着,演技浮夸得刺眼。
邱音的耐心耗尽了。
她抬起脚,穿着高跟鞋的鞋跟,对着任卡西的手腕,不轻不重地碾了下去。
“啊——!”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任卡西的手触电般弹开。
相机,到了邱音手里。
她冷漠地瞥了一眼地上抱手打滚的男人,转身就走,步子没有片刻迟疑。
她要立刻回去,冲洗胶卷,看看这废物到底拍了些什么“好东西”。
邱音的背影消失,玉莲和老李的心也沉进了谷底。
而趴在地上的任卡西,在无人察觉的角度,脸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那是个压抑不住的笑意。
哥们今天主打一个卖惨,只要人设不倒,姐就永远发现不了。
……
第二天,上海滩炸了。
《申报》头版,黑体大字标题触目惊心——《中日文化交流?国格之辱!崇德女中风骨尚存!》
配图更是火上浇油。
配图一:佐佐木参赞表情包,台上骂学生的样子,丑得可以辟邪。
配图二:邱音“汉奸脸”高清特写,她站在佐佐木身边,微微躬着身子,谦卑笑容里带着三分凉薄四分漫不经心。
配图三:崇德女学生集体怒吼,群情激愤的场面。
文章更是极尽煽动,将学生代表那段“梅花风骨”的发言一字不差地登了出来,又把学生们“滚出中国”的怒吼渲染得荡气回肠。
舆论,瞬间引爆。
市民的情绪被彻底点燃。
所有人都在盛赞崇德女中的学生有骨气。
上海滩瞬间沸腾。
市民:崇德女中 YYDS!
而那个叫邱音的音乐老师,则被骂得体无完肤,成了人人唾弃的“文化汉奸”。
“干得漂亮!”
杜飞的办公室里,他把报纸重重拍在桌上,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杜先生,”玉莲站在一旁,眉间带着担忧,“任卡西他……不会有事吧?现在全校都看见是邱音从他手里抢走的相机。”
“放心。”
杜飞眼神锐利。
“我已经安排好了,你继续留在学校,保护好他。他现在,比谁都重要,也比谁都危险。”
与此同时,一间昏暗的暗房里。
“哗啦!”
盛着显影液的盘子被狠狠扫到地上,药剂和玻璃碎片溅了一地。
邱音死死盯着晾衣绳上挂着的一张张照片,气到浑身发抖。
邱音死死盯着晾衣绳上挂着的一张张照片,血压飙升。
——全是女学生的大头照,角度诡异,充满了低俗的窥探。
——还有任卡西的自拍,嘟嘴、瞪眼、比心,蠢得令人发指。
垃圾。
一整卷,全是垃圾!
她费尽心机抢回来的,就是这些东西!
(内心OS:我抢了个寂寞?)
她被耍了!
那个脓包,那个废物,竟然当着她的面,玩了一手偷天换日!
一股被人愚弄的耻辱感混杂着无处发泄的怒火,烧得她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她猛地将手里的报纸撕成碎片。
事情,没那么简单。
那个任卡西,绝不是表面上那副怂样!
“来人!”
她对着门外低吼。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去查那个叫任卡西的摄影师,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给我翻出来!他认识什么人,做过什么事,一根头发丝都不能漏!”
“哈依!”
邱音的眼神阴冷。
她很快从几个女学生的闲聊里,抓到了一个关键信息——那个好色的摄影师,有个放在心尖尖上的女朋友。
……
夜色渐深,沪上茶馆。
依萍和杜飞坐在老位置,神色凝重。
“这次舆论的动静,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大。”依萍轻声说,“但这只是个开始。高桥音琴的‘春雨计划’,目标绝不只是一个崇德女中。”
杜飞点头,眉心紧锁。
“上海这么多学校,这么多学生。他们要是多点开花,我们这点人手,防不住。”
“所以,不能只防。”
依萍的目光变得锐利。
“必须想办法,连根拔起,一劳永逸!不然,后患无穷!”
看着眼前这个外刚内柔的女孩,杜飞心头一热。
“依萍,”他声音放轻,“这条路,会越来越难走,甚至……会万劫不复。”
“我知道。”
依萍迎上他的目光,没有半分退缩。
“上一世,我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这一世,我们还是。无论生死,我陪你。”
杜飞再也忍不住,伸出手,紧紧握住依萍的手,那份柔软和温热,给了他无穷的力量。
他用力一拉,将她整个人带进怀里,紧紧抱住。
“有你这句话,够了。”
然而,这片刻的温情被猝然打断。
“吱呀”一声,雅间的门被撞开。
箫笙突然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盒桂花糕。
杜飞和依萍立刻分开,警惕地看着他。
不等两人开口,一个身影就从箫笙身后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是刀疤!他满头大汗,一脸惊惶。
“老板!杜先生!不好了!”
刀疤的声音都在抖。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
刀疤大口地喘着粗气,终于挤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可云小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