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已透过窗子的缝隙照进屋内。
一夜无梦,顾溪亭醒来时,立刻就察觉到了怀中的温度。
昨夜不知怎的,原本背对着自己的许暮,此刻正与他面对面,甚至都快躺到他怀里了。
顾溪亭低头,目光一刻都不舍得从他脸上移开。
睡着的许暮,褪去了平日的清冷疏离,眉眼舒展,这宁静的模样,让顾溪亭的心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仿佛漂泊的孤舟终于靠岸。
顾溪亭小心翼翼地调整了姿势,只想将这温存的一刻拉得再长些。
只是他这一动,许暮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虽然视线还有些朦胧,但顾溪亭掩饰不住的笑意,以及温柔的眼神,还是撞进了许暮心里。
只听顾溪亭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早啊。”
许暮眨了眨眼,意识逐渐回笼,昨夜同榻而眠的记忆清晰起来,他垂下眼轻声回应:“早。”
他声音里甚至还带着一丝未散的睡意,听起来比平日软糯几分,让顾溪亭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之前在云沧,同处一室时他总顾忌着许暮的不安,怕他会逃,每日天未亮便起身离去,何曾见过他这般将醒未醒毫无防备的模样。
此刻的许暮,像一只收起利爪的猫,是他从未见过的生动一面。
一想到日后无数个清晨都能如此刻一般,看着许暮在自己身边苏醒,顾溪亭只觉得内心更加安稳。
门外传来云苓刻意放轻的询问:“大人,公子,可是要起身了?”
顾溪亭看向许暮,见他点头,才扬声应道:“进来吧。”
云苓带着侍女鱼贯而入,她将两人的衣裳分别放在床榻两侧后,便垂首退至屏风外等候。
两人起身更衣,动作间并无言语,却自有一股默契流淌,仿佛一起生活了数年。
顾溪亭拿起那身玄色绣银纹的监茶使官服,许暮则取过云苓特意备下的那套竹青色窄袖劲装,这款式和料子,显然又是顾溪亭的手笔。
顾溪亭系好腰带后,目光又落在许暮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道:“这身衣裳,也很衬你。”
此前一路奔波都是怎么方便怎么来,如今看许暮又穿上自己订做的衣裳,顾溪亭心想:这般清雅如竹、皎皎如月的人,合该用最好的东西来配。
两人收拾妥当,云苓适时进来,带着梳头的小侍女,手脚麻利地开始为顾溪亭和许暮束发,她眼角余光忍不住瞟向镜中映出的两道身影。
自从许公子来了,自家大人便不似从前那般凶神恶煞,连带着整个侯府都似有了暖意。
她想起顾意从云沧出发前神神秘秘的叮嘱,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顾溪亭指尖抚过眼前崭新的木梳妆台,随口问道:“刚换的?”
云苓抿唇一笑,用力点头:“是!顾意大人吩咐的,说旧的太小,两人用着不便。”
昨日顾意狠狠夸了云苓,但总觉得那床多余换得更大!当然这些云苓是不敢当着二人的面讲出来的。
正说着,顾意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主子?许公子?起了没?”
他探头进来,见两人都已收拾妥当,便笑嘻嘻地蹭到桌边。
顾溪亭看了他一眼,也在桌边坐下:“一早上就过来,蹭饭的?”
顾意拿起一个虾饺塞进嘴里,含糊道:“主子英明!”
许暮安静地喝着粥,感受着与云沧顾府如出一辙的轻松氛围,这靖安侯府虽大,但老侯爷总是不在,规矩自然也不多,这倒让许暮没那么多不适应的感觉。
顾意风卷残云地吃完,抹了抹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锦囊递给顾溪亭:“主子,醍醐和冰绡配好的,每日出门带一个,回来交给属下送去鉴真堂。”
顾溪亭接过,神色平静地将它系在腰间玉带内侧。
许暮的目光也落在那锦囊上,他知道这锦囊的用处,有些心疼地看向顾溪亭。
顾溪亭系好锦囊,抬眼时正对上许暮眼中来不及掩饰的担忧,立马说道:“放心,最坏的结果我也想过,没什么不能承受的。”
他总是能精准捕捉到许暮细微的情绪波动,给予最直接的安抚。
许暮心头一暖,又有些不好意思,明明他才是身处漩涡中心的那个人,却还要他来宽慰自己。
但眼下这么多人看着,许暮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拿起碗又默默给顾溪亭添了半碗粥。
递给他时,许暮的指尖还不经意地擦过顾溪亭的手背,这温热的触感让顾溪亭一顿。
许暮看似不经意,但耳尖的红色又出卖了他,顾溪亭看着他想关心自己却又别扭的模样,心里麻酥酥的。
顾意在一旁看见两人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彼此之间却流淌着温情,让他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
他赶紧低头,假装研究碗底的花纹,偷偷歪头和屏风后的云苓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顾溪亭今日要进宫面圣,许暮则是去大营里见萧屹川和小诺。
临行前,顾溪亭仔细叮嘱掠雪护好许暮,又安排惊鸿司与霜刃司的精锐隐在暗处随行,直到看着许暮上了那辆不起眼的马车,才策马往宫城方向而去。
掠雪与许暮并不如顾意那般熟悉,当然他也不似顾意那般话多,两人一路无言。
许暮在车里无聊了,就掀开车帘看看外面。
都城的清晨与云沧不同,云沧的烟火气是温润的,带着茶香和早点铺子的热气,而这里街道虽然宽阔,店铺也更多,但行人却都步履匆匆。这里繁华,却也带着一丝距离感。
许暮放下车帘,他还是更喜欢云沧,那里能让人生出对寻常生活的期待。
他对外面的景象实在没有兴趣,便闭上眼睛,只是他并未入睡,而是主动隔绝着马车外的喧嚣。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整齐的呼喝声传来,还夹杂着兵器碰撞的声音,许暮再次掀开车帘,远处萧家军的旌旗映入眼帘。
“公子,到了。”掠雪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
许暮应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跟许诺好久不见,竟然还有点紧张了。
踏入军营,士兵的操练声带着一股铁血之气,许暮不禁感慨:不愧是萧家军啊,这氛围让人充满了安全感。
他四处看了一圈,最终目光被远处靶场围拢的一小群人吸引。
人群中央,一个醒目的火红身影正挽弓搭箭,她身量不高,站姿却很标准。
是许诺。
许暮带着一脸笑意走向靶场,只见许诺屏息凝神,目光紧紧锁定百步之外的箭靶,周围原本嘈杂的助威声在她拉弓的瞬间又低了下去,生怕影响她发挥。
许诺稳稳拉弓,下一刻弓弦嗡鸣,箭矢飞射而出,一声闷响正中靶心!
“好!”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震天的喝彩,许暮躲在人群中,也忍不住拍手叫好,眼中满是骄傲。
许诺放下弓后,一眼就看到了一抹翠色的身影,只见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哥哥!”许诺跑过来,一头扎进许暮怀里。
许暮被她撞得后退半步,笑着搂住她,揉了揉她的头,语气里满是惊喜:“都长这么高了!”
小孩子在长身体的时候,本来就一天一个样,只不过月余未见,许诺不光身量拔高了不少,脸颊线条也退去了婴儿肥,眉眼间满是蓬勃的朝气。
许诺仰起脸,笑容灿烂:“哥哥你们怎么才到都城啊?我等了好久!”
许暮温声道:“路上有事耽搁了,这不,刚到就来看你了。”
许诺咯咯笑着,亲昵地挽住许暮的胳膊:“走,我们去找萧爷爷!他总念叨你和顾大哥呢!”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地走到萧屹川的帐前,守卫士兵显然与许诺熟稔,查验了许暮身份后入内通禀。
很快,帐内传来萧屹川的声音:“快进来!”
许暮和许诺进去时,萧屹川正站在巨大的沙盘前,见到许暮后他大步迎了上来,用力拍了拍许暮的肩膀:“好小子,可算到了!路上没少折腾吧?溪亭那混小子呢?伤怎么样了?”
许诺听闻在一旁惊呼:“什么?顾大哥受伤了?”
许暮赶紧给了两人安抚的眼神:“确实遇到了些波折,但已无大碍了。”
萧屹川闻言轻哼一声:“你小子跟他一起瞒我是吧?”
他征战半生,能在路上耽搁一个月的伤,这么可能是什么小伤!
许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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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没有被戳破的尴尬,这一老一小的,他自然要省去路上的凶险了。
若不是怕老将军在都城迟迟等不来他们,会胡思乱想,顾溪亭都不可能把自己受伤的事告诉萧屹川。
许暮坚持道:“将军放心,他确实已无碍。”
萧屹川瞪了他片刻,最终无奈叹气,目光转向紧挨着许暮的许诺,眼神瞬间柔和:“罢了罢了!看看这丫头,在老夫这儿可是如鱼得水,壮实了不少吧?”
许暮看着小诺由衷感谢:“将军把小诺照顾得很好。”
谁知萧屹川听了大手一挥:“嗨!还得是军营里她那些姨姨们!”
他看向许诺的目光满是欣赏,这丫头,他是越看越喜欢:“不过话说回来,这丫头真是不得了!筋骨好,悟性高,学东西快,下手也够狠,是个天生的好苗子!怕是比你们娘当年还要强上几分!”
许诺被夸得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许暮看着妹妹发自内心的笑容,心中已有决断,他蹲下身温声问她:“小诺,你是想留在这里,还是晚点跟着我去顾大哥府上?”
许诺听后,脸上的笑容变成了纠结,她看看哥哥,又看看一脸期待的萧屹川,有些犹豫:“其实……就是……”
在这份相依为命的亲情面前,许诺都能如此犹豫,许暮心下了然:“你在哪更快乐?”
这个问题许诺几乎没有犹豫脱口而出:“这里!”
“那你刚才犹豫什么?”
“可是,哥哥就我一个亲人,我要是留在这里,有这么多人陪我,还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那好处都是我一个人的了,哥哥你岂不是会很孤单啊……”
许诺说完抬起头,眼中带着纯真的担忧。
许暮听完,一股暖流夹杂着酸涩涌上心头,他知道他这个妹妹懂事,却没想到她能懂事至此。
顾溪亭那日的话说得极对,许暮揉了揉许诺的头,柔声道:“傻丫头,能找到自己喜欢并愿意为之付出的事情,是很难得的,哥哥只希望你快乐,若你将来能凭自己的本事,在这片天地里闯出一番成就,我也会为你骄傲。”
许暮站起身来,看向一旁笑得有些得意的萧屹川:“老将军,这孩子留在这里,会不会给您添太多麻烦?”
萧屹川闻言,哈哈大笑:“麻烦?老夫求之不得!这丫头是块璞玉,稍加打磨,必成大器!你要真想带走,老夫还真舍不得呢!”
被老将军这样夸赞,许诺的小脸瞬间亮了起来,不好意思地笑了。
许暮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放下了。
他确实有自己的私心,许诺跟在自己身边,耳濡目染的多是制茶之道或权谋之术,若她能在军营这片更广阔的天地里,找到属于自己的路,那么即便有朝一日自己离开,她也能活得精彩。
许暮轻轻拍了拍许诺的背:“去接着练习吧,哥哥和萧爷爷还有些事情要谈。”
许诺响亮地应了一声,欢快地跑出了大帐。
帐内只剩下两人,气氛也随之变得紧张起来。
许暮走到沙盘旁神色凝重道:“老将军,顾大人让我带话给您。”
他回忆着昨晚顾溪亭的交代,缓缓道:“我们路上遭遇了两次埋伏,其中一伙人,刀法非常诡异,角度刁钻,身法飘忽,出手狠辣,不似中原路数,顾大人觉得,倒像是东瀛那边的刀法。”
萧屹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大步走到悬挂着的巨幅疆域图前,目光扫过海岸线:“东瀛?你是说……”
许暮走到他身侧,指向地图上蜿蜒的边界:“昨日他同我说,我朝西北西南边患不断,朝廷也多有防备,然,海上虽有水师,却极少经历大战,海防之松弛远胜陆疆,却……从未有外邦来犯。”
许暮顿了顿,又做了一番心理准备才接着说道:“当年您的亲子,顾溪亭的亲舅舅顾停云将军,便是在东海巡防时,遭遇不明身份的海寇伏击,尸骨无存,随后,才引发了顾家那一连串的悲剧。”
顾停云三个字,如同重锤砸在萧屹川心上,他的脸上瞬间染上痛楚。
他盯着地图上那片蔚蓝的海域:“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的野心就不仅仅是把控大雍茶脉这么简单了!他们是在掘我大雍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