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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荒村所见

作者:北风之北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天光早已大亮,阳光暖融融地照进房间。


    许暮睁开眼,指尖轻轻抚过自己的鼻尖……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不属于自己的温热气息。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昨夜那酒,确实烈,烈到让他脚步虚浮;那酒也确实醉人,但醉倒的,似乎只是他那层含蓄……


    那些借着酒劲儿才能说出口的话语,其实都是他在清醒的意识下说的。


    许暮向来善于在酒后装作无事发生,这几乎成了他避免麻烦的本能。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真的会忘记,有些画面、有些触感,清晰得让他无处可逃。


    许暮又叹了口气,他甚至有些希望自己是真的醉了。


    若是那样,顾溪亭那张在月光之下明明眼神灼热、却硬生生克制住主动后撤的脸,就不会像此刻这般,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许暮自认在感情这件事上向来迟钝且缺乏经验,他习惯了独善其身,奈何顾溪亭的攻势一波接一波,无孔不入。


    最初是带着距离感的保护,如今已悄然变成了细致入微的呵护,每一次触碰,都精准地落在他心底最柔软最不设防的地方。


    这感觉陌生又汹涌,让他心慌意乱。


    然而,让许暮不得不深思的是,他究竟能在这个世界存在多久,他的到来,是否只是为了改变顾溪亭那既定的悲惨结局……


    一旦任务完成,他是否会如同来时一般,无声无息地离开,若真是如此,那么这段已然超脱世俗的感情,岂不是成了顾溪亭的枷锁?


    情难自控又不能更进一步的滋味,许暮第一次尝到,竟是如此酸涩。


    他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又走到水盆边,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劝服自己:罢了,眼下不是沉溺于儿女情长的时候。


    然而,许暮刚推开房门,就与端着食盒走来的顾溪亭打了个照面。


    顾溪亭左肩有伤,只能用右手稳稳托着食盒,许暮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我来吧。”


    顾溪亭却并未松手,反而示意他先进屋:“进去吃。”他声音平稳,丝毫听不出昨夜二人有过那样的悸动。


    许暮侧身让开,顾溪亭端着食盒走进屋内,在桌前放下,然后自然地坐了下来。


    他看着顾溪亭坐定,只能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专心致志地吃了起来,试图用食物掩饰自己心里挥之不去的尴尬。


    顾溪亭看着他埋头苦吃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他就是怕许暮尴尬躲避,连门都不让他进,刚才才端着食盒不撒手。


    他看许暮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红姨知晓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一会儿要带我们去一个地方。”


    许暮闻言,立刻加快了速度,几乎是火速将最后一口粥咽下,抬头问道:“去哪?”


    顾溪亭摇摇头:“只说到地方自然就知道了。”


    两人收拾妥当向外走去,寨子大门口,红娘一身利落的红色劲装,腰间缠着乌黑长鞭,正叉着腰站在那里,完全看不出是宿醉后。


    顾意和几个寨子里的兄弟已经牵好了马匹。


    顾溪亭的目光扫过那几匹马,脚步下意识地就往那边挪。


    “站住!”


    红娘眼尖,手指毫不客气地指向顾溪亭:“你小子!肩膀不想要了是不是?今天你敢碰那马鞍一下,信不信老娘把你吊起来用鞭子抽!”


    顾溪亭脚步一顿,挑眉看向红娘。


    以他的身手,红娘自然抓不住他的,但她这叉腰瞪眼、带着浓浓关切的管教架势,竟让他莫名地……感受到一丝久违的、类似母亲训斥儿子的感觉。


    顾溪亭非但不恼,反而觉得有些新奇,他带着点故意往许暮身后躲了躲,嘴里嘀咕:“坐牛车不威风。”


    红娘被他这委屈样儿气笑了:“哎呦我的小祖宗!你那胳膊要是废了,我看你以后拿什么耍威风!威风能当饭吃还是能当药敷?”


    两人僵持不下。


    许暮看着顾溪亭近乎孩子气的赖皮,又看看红娘那副你不听话我就真抽你的架势,无奈地叹了口气,对顾溪亭道:“我陪你坐牛车。”


    顾溪亭闻言,立刻回他:“好。”


    只是谁也没想到,赶牛车的竟然是红郎。


    他依旧一身青色儒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见两人过来,从牛车上拿起两顶崭新的草帽递给他们:“戴上这个,跟牛车更配。”


    许暮看着那顶宽檐草帽,再看看红郎认真的表情,轻咳一声掩盖笑意。


    他默默接过帽子戴好,又给顾溪亭戴上,看着他皱眉的表情,心想:这夫妻俩,怕不是上天派来专门治顾溪亭的。


    一切准备就绪,红娘和顾意等人翻身上马,在前带路。


    红郎则坐在牛车前头,轻轻甩了下鞭子,老黄牛便慢悠悠地迈开了步子,牛车后还跟着几个骑马护卫的寨中兄弟。


    牛车晃晃悠悠,碾过山间小路。


    车板上铺着厚厚的干草,坐上去倒也松软,顾溪亭和许暮并肩坐着,倚着草垛,耳边是清脆的鸟鸣虫唱。


    红郎一边赶车,一边指着路边的田地,温和地向顾溪亭介绍:“这片是王老汉家的,这地才刚翻新好……那边是李婶家的菜园子……”


    沿途偶尔遇到在田间劳作的村民,看到他们,都热情地挥手打招呼,脸上洋溢着朴实的笑容。


    红郎看着那些笑脸,语气带着真诚地说道:“顾大人,真要替这些乡亲们谢谢你,若不是你们在云沧那边的雷霆手段,让田地开始归还,这周边几个县的县令老爷们,怕还是装聋作哑,不想把被侵占的田地还给百姓呢。”


    顾溪亭看着眼前充满生机的景象,心头微暖,沉声道:“分内之事,红郎大哥不必言谢。”


    然而,随着牛车继续前行,周遭的景致渐渐变了。


    鸟鸣声稀疏了,路边的田地不再规整翠绿,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荒芜的景象,野草疯长,几乎淹没了田埂,透着一股死寂。


    顾溪亭和许暮不约而同地坐直了身体,眉头紧锁,眼前的荒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


    “红郎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红郎叹了口气:“唉,其实这附近荒了许久了,晏家那些人,只管把地抢到手,却不是每块地都拿来用,好些地抢过去就丢在那里,没人管,渐渐就荒废了。刚才咱们路过的那几家,是寨子里的兄弟凑了人手,帮着一点点重新开垦播种,才勉强有了点样子,可我们人手有限,这边还没来得及照顾。”


    顾溪亭和许暮听他说完,沉默地看着两侧荒废的田地和倒塌的篱笆,远处隐约可见破败低矮的茅屋……这景象,绝非一个惨字能形容。


    空气中弥漫着荒草腐烂和泥土干涸的气息,沉重得让两人喘不过气。


    牛车最终在一个破败的村口停下,可与其说是村子,不如说是一片勉强支撑的废墟。


    村民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待看清是红郎和红娘来了,才都围过来迎接。


    许暮和顾溪亭下了马车,红郎便招呼同来的兄弟们:“把东西卸下来吧。”


    原来,刚才二人依靠的草垛下面,放着他们带来的粮食和一些简单的药材。


    村民们看着那些东西,眼眶瞬间红了。


    红娘利落地跳下马,指挥着顾意和寨中兄弟:“你们去帮乡亲们把漏风的屋顶、漏雨的墙都补一补!”


    她又转头对顾溪亭和许暮道:“顾家小子,小许茶仙,来搭把手,把这些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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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给大家。”


    顾溪亭和许暮立刻上前,和他们夫妻俩一起,将带来的食物分发下去,两人的心都沉甸甸的。


    趁着分发食物的间隙,红郎走到顾溪亭和许暮身边,声音低沉而诚恳:“顾大人,许公子,其实我们本没打算跟你们说这些的,山高皇帝远,这里的事,上面的人看不见也不会管,我们寨子虽然力量有限,但尽力而为求个问心无愧。”


    他顿了顿,看着顾溪亭身上尚未痊愈的伤,语气中带上了歉意:“况且,你们受伤流落至此,想必处境也艰难,但今日,听娘子说了和顾家的渊源……”


    他说着后退一步,对着顾溪亭和许暮深深地鞠了一躬。


    “红郎大哥!使不得!”顾溪亭和许暮几乎是同时伸手,扶住了红郎的胳膊。


    “我就自私这一回!替这些可怜的村民,拜托顾大人,拜托许公子了!”


    顾溪亭将红郎扶起后,目光扫过眼前这片破败的土地,他握紧了拳头:“朝廷监察不力,地方官员被世家把控,尸位素餐,不敢作为,才让百姓沦落至此。”


    眼前的景象,像一记重锤砸向顾溪亭的胸口,长久以来他将扳倒世家的权力斗争视为战场。


    但……如果世家倒台后,大雍的百姓依旧生活在这样的水深火热之中,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那他顾溪亭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是换了一拨人坐在高位上,底层的苦难依旧!


    顾溪亭看向许暮,许暮也正看着他,那双清冷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与他同样的决心。


    他转向红郎,郑重其事道:“我顾溪亭发誓,必竭尽全力,还大雍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生活。”


    许暮站在他身侧,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坚定的眼神,已然是最好的回应。


    回程的路上,气氛比来时更加沉重。


    牛车依旧晃晃悠悠,但倚在草垛上的两人,却再无半分欣赏沿途景致的心情。


    回到山寨,顾溪亭立刻将惊蛰和九焙司的统领召集到自己房间。


    “在出发前往都城之前,咱们的人配合红郎大哥,翻新农田,修补房屋,分发物资。”


    “是!大人!”几人齐声应道。


    顾溪亭走到桌边,铺开信纸,写了一封信交给篆烟:“这封信,火速送往云沧,交给钱秉坤,提醒他务必小心,不可走漏风声。”


    篆烟走后,顾溪亭对许暮解释:“在赤霞之后,我又将名下部分产业交由他打理了,他手里有现银,正好可以用在此处。”


    许暮闻言点头:“赤霞也有。”


    顾溪亭笑着说:“放心,我这儿的足够。”


    接着,顾溪亭又提笔写了第二封信,他沉吟片刻,在信的开头写道:“昭阳殿下亲启……”


    他将这封信仔细封好,交给痕香:“秘密送入都城,务必亲手交到昭阳公主手中。”


    许暮听到昭阳公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应该就是之前顾溪亭说的有趣的公主。


    惊蛰有些担心,问道:“这位公主……可靠吗?”


    顾溪亭将信交给痕香后转过身看向他,笑得有些复杂:“野心勃勃,手段凌厉,但,这件事上可以放心,她暗中经营多年,根基深厚,有些事由她出面推动,比我们容易百倍。”


    他顿了顿接着解释道:“周边这几个县的县令,必须换成信得过的人,否则,今日我们赈济灾民、红姨寨子收容流民的事情一旦传开,被有心人利用,扣上一个聚众谋反的帽子,陛下……恐怕就要派兵剿匪了。”


    越接近都城这个风暴中心,越要小心谨慎,许暮和顾溪亭来到窗边,推开窗子看向更远的地方,仿佛穿透了重重夜色,望向了那座象征着权力巅峰的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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