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前的热闹,不知不觉间冷了下来。
方才还兴高采烈的学子们,有人长吁短叹,有人低头不语。
见众学子神色不一,卢璘缓缓开口:
“他们来,便让他们来。”
众人一愣,纷纷抬头看向他。
只见卢璘环视众人,脸上不见半分忧色,目光坚定:
“世家子弟又如何?科举场上,终究比的是胸中笔墨,不是什么家世血脉。”
“他们读过万卷书,我等何尝不是寒窗十载?”
现场为之一顿,一众江南道的学子们凝视着人群中的卢璘若有所思。
卢璘继续朗声开口:
“江南读书人的骨气,不该是被一个名头就吓退的。”
“他们若真有本事,便堂堂正正在考场上胜过我们。”
视线扫过一张张年轻而迷茫的脸,卢璘话锋陡然一转,变得锐利起来:
“可我想问诸位一句,难道还没开始考,你们就已经认输了吗?”
人群中有人下意识地捏紧了手。
可更多的还是底气不足,有学子低声道:“可他们从小接触的资源,看的典籍,请的老师,都不是我等能比的……”
“是啊,听说世家子弟自小就有大儒开蒙,我等连见一面都难。”
卢璘摇头打断,反问道:
“那又如何?”
“朝廷开科取士,要的是真正能为国为民的人才,而不是拼谁家藏书多,拼谁家门第高。”
“若只看家世,何必开科取士?直接让他们**罔替便是了!”
“诸位能站在这里,能从数万考生中脱颖而出,靠的是谁家的藏书?靠的是谁家的门第?”
“靠的是自己十年如一日的苦读!”
卢璘往前踏了一步,声音愈发洪亮。
“自甘认输的,才真的输了。”
人群中,黄观听着这番话,只觉得胸中一股热血在奔涌。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也踏前一步,振臂高呼:
“卢案首说得不错!世家又如何?”
“天下文脉,本就该天下人共争,不是谁家的私产!”
卢璘对着黄观点了点头,而后再次面向众人,声音温和下来,却更加坚定:
“诸位不必妄自菲薄。”
“从今往后我临安学子可以互相切磋同进同退。”
“要让他们知道江南的才名不是靠门第堆出来的!”
一句话点燃了满场热血。
人群先是一静。
随即压抑的情绪彻底爆发。
“对啊!还没比就认输算什么读书人!”
“卢案首说得对!输了也得堂堂正正地拼一把再说!”
“我临安府何曾怕过谁?管他什么世家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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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我等寒窗十载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原来的忧心忡忡转眼变成了激昂的战意。
看着一张张重新燃起斗志的脸卢璘缓缓一笑。
“况且谁说寒门出不了才子?”
他顿了顿环视全场。
“眼前站着的诸位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话音落下现场再度为之一静。
学子们此刻胸中只剩下一股被点燃的热血。
是啊。
世家又如何?
他们能站在这里本就是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靠的从来不是家世门第而是十年如一日的苦读。
还没比就先认输这算什么读书人!
人群中黄观只觉得一股气血在胸膛里激荡。
他望着人群中央那个身姿挺拔的卢案首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这才是真正的读书人风骨!
“卢案首一言振聋发聩!”
黄观对着卢璘又是一揖:
“我等寒门学子平日里各自为战如同一盘散沙如何能与那些盘根错节的世家抗衡?”
他环视众人声音激昂。
“黄某斗胆提议我等江南道学子今日在此结社!互通有无同进同退拧成一股绳!”
结社!
这两个字一出现场再次沸腾。
“黄兄此言大善!”
“对!我们应该团结起来!”
“若能时常聆听卢案首教诲何愁学问不精?”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到了卢璘身上充满了期盼。
现在还留在现场的都是过了院试的秀才。
是真正的读书人,自然明白结社的意义。
这不仅仅是抱团取暖,更是搭建人脉,互通声气的重要途径。
若能由名动京都的卢案首来牵头,那这文社的分量,将无可估量。
卢璘看着一张张热切的脸,没有立刻回答。
结社么。
这在大夏朝,可是一件极为敏感的事。
文人结社,自古以来就是党争的雏形。
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可凡事皆有两面。
若能将这股力量引导在正途上,提前经营起自己的人脉,未来入朝为官,这便是自己最坚实的大本营。
一群由自己亲手扶持起来,遍布朝堂内外的同年、同乡,其价值,无可估量。
这步棋有风险,但值得走。
在众人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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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的注视中,卢璘缓缓点头。
“结社,可以。”
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但是。”卢璘抬手,止住了欢呼声,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我有一个规矩。”
卢璘环视众人,郑重其事道:
“文、学、守、正。”
“何为‘文’?文者,乃我辈共研之基。入我文社,只论文章,不论朝政。”
“何为‘学’?学者,乃精进不懈之本。社中同仁,当互为师友,共勉进学。”
“何为‘守’?守者,不逾正途。结社是为学问,而非钻营。不攀权贵,不涉党争。”
“何为‘正’?正者,不忘初心。若有背此规者,无论何人,一律逐出文社!”
四条规矩,清晰明了。
在场的学子们都是聪明人,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卢璘的深意。
只论文章,不谈朝政,这是在给文社划定一条绝对的红线,是自保之策。
互为师友,共勉进学,这是结社的根本。
不攀权贵,不涉党争,这是读书人的风骨。
众人面面相觑,而后纷纷点头。
“卢案首高见!区区俗世之争,何足道哉,我等但问圣贤书!”
“结社以通文心,而非依附权贵,大善!”
一名学子思虑周全,还是问了一句:“日后若有异变,社中有人妄言朝局,
当如何处置?”
卢璘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
“妄议朝廷者逐出文社终身不录!”
斩钉截铁不留半点余地。
众人心头一凛彻底明白了卢璘的决心。
这文社只能是纯粹的学术团体绝不能沾染半分**色彩。
黄观满脸敬佩再次上前。
“卢案首深谋远虑我等拜服!”
“既如此今日立社我提议由卢案首担任社首诸君以为如何?”
“我等附议!”
“非卢案首莫属!”
“请卢案首带领我等!”
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在现场江南道学子心中卢璘早已是当之无愧的领袖。
卢璘却摇了摇头制止了众人的呼声。
“社首推举不急于一时。”
“当由社中公议择贤者居之。”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愣。
放着唾手可得的社首之位不要反而要公议推举?
这是何等的胸襟气度!
黄观先是错愕随即恍然卢案首此举是不想搞一言堂是想让所有社员都参与进来
黄观心悦诚服地拱手:
“卢案首说的是。”
“那便先拟定章程再择社首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