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薇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孙琳,把齐卫东的供词记录摘要,还有他和周正阳的通联证据包,立刻同步给秦城行动组和磐石重工潜总(秦城磐石重工总经理,党组书记潜学深)那边。”
“收到!”我立刻应声,“老吴,文件传输通道开放。”
“明白,同步中。”老吴头也没抬,屏幕上的进度条飞速移动。
隔壁观察屏上,齐卫东瘫在椅子上,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哆嗦着,像离了水的鱼。
张薇就站在他面前,“齐卫东,林然扛不住,把你撂了。”
“U盘是你给的,指令是你下的,现在,就看你肯不肯戴罪立功。”
何彬拍了下桌子:“说!你的上线是谁?!”
齐卫东眼神涣散地扫过桌上那叠厚厚的通话记录和录音文件,他喉咙里咯咯作响,挤出来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
“周……周总,是周总……周正阳……”
周正阳!秦城磐石重工的常务副总!年仅35岁就坐上这个位置的博士,多少人眼里的“天之骄子”!他竟然是“影子”伸进磐石重工的那只爪子!
张薇没有丝毫犹豫:“行动组!目标身份确认:周正阳!按预案,立即实施抓捕!秦城国安同步配合,确保无缝衔接!”
耳机里传来秦城行动组组长有力的回应:“明白!目标周正阳,位置锁定,秦城磐石重工领导层会议室!行动!”
屏幕瞬间切换,分割成几个实时画面。
左边是秦城磐石重工总部大楼的俯瞰图,一个红点标注着会议室位置。
中间是走廊监控画面,几个穿着便装但行动利落的身影正快速接近会议室大门。
右边,则直接切入会议室内的画面,显然是通过某个隐蔽的会议系统摄像头接入的。
会议似乎正在进行。长桌的主位潜总旁边,坐着的那个人,正是周正阳。
他正倾身听着旁边一位部门负责人的汇报,脸上还带着那种惯常的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一个技术员低声提醒:“孙姐,目标进入预定区域,信号清晰。”
“嗯。”我紧盯着屏幕回应道。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秦城国安、秦城纪委监委的那几个人走了进去,领头的那个径直走向长桌。
会议被打断,所有人都愕然地抬起头。
周正阳似乎对这不礼貌的闯入有些不悦,但他那份从容还在:“你们是哪个部门的?这里正在开……”
领头那人根本没理会他的问话,直接亮出证件:“周正阳!”
证件上的国徽在会议灯光下异常醒目。
“我们是秦城市国家安全局的!”他声音洪亮,瞬间盖过了会议室里所有的质疑。
“你涉嫌严重危害国家安全犯罪!现在依法对你执行强制措施!”
整个会议室,死一样的寂静。
周正阳脸上那份从容像脆弱的玻璃,瞬间碎裂。
他站起身,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惊愕和难以置信:
“……你们……搞错了吧?我是磐石重工的常务副总!我……”
“抓的就是你,周正阳!”国安人员一步上前,动作迅猛。
周正阳手腕被反剪到背后,冰凉的手铐瞬间锁紧。
周正阳身体僵硬,刚才指点江山的气势荡然无存。他似乎想说什么辩解的话,但在那铮亮的手铐和国安人员冷峻的目光下,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那张年轻有为、意气风发的脸,此刻只剩下灰败和彻底的崩塌。
“带走!”行动组长干脆利落。
两名国安人员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双腿发软的周正阳,在满会议室惊骇、茫然的目光注视下,快步走了出去。
屏幕画面切回监控中心主屏。
张薇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
“报告,人已顺利带离。”
耳机里传来空天集团领导沉稳的声音:“知道了。集团党委紧急会议已经召开,正在形成决议。”
几乎就在他话音刚落几分钟。
监控中心内部的大屏幕上,弹出一条来自空天集团内部系统的红色加急通告:
【中国空天集团党委决定】
经研究决定:
免去周正阳同志秦城磐石重工集团有限公司党委常委、董事、常务副总经理职务。
开除其党籍。
其涉嫌严重违法犯罪问题,移交国家安全机关依法立案查处。
通告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宣告着一位“天之骄子”政治生涯和人生的彻底终结。
我盯着那行通告,这样一个人,身居如此要害的位置,竟然……
就在这时监控中心的门被猛地推开。
钱工一阵风似地冲了进来,他头发有些凌乱,眼睛通红,显然是刚知道消息就赶过来了。
他看都没看其他人,径直冲到主控台前,盯着屏幕上那份免职通告。
“周正阳!”钱工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这个败类!这个害群之马!”他额角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他差点!差点就葬送了我们几代人!几代人对国家导弹推进系统的心血啊!”
钱工转过头,通红的眼睛看向我,那眼神里的痛心和怒火,彷佛要烧穿一切。
“小孙!”钱工的声音嘶哑,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你知道吗?推进器上一个毫不起眼的材料配比,一个看似简单的结构设计。”
“背后是多少人熬白了头、熬干了心血才试出来的!”
他指着屏幕上周正阳被抓捕时那张灰败的脸,手指都在抖。
“他!他坐在那个位置上,享受着国家给的荣誉和信任,他懂不懂?”
“他知不知道他卖出去的东西,可能变成打向自己同胞的矛头?!”
我只能点头回应道:“钱工,我懂。”
“你懂?不!你们这些年轻人,没经历过真正勒紧裤腰带搞研发的年代!”钱工猛地挥了一下手,情绪激动。
“那时候,什么都没有!图纸是手画的,计算是靠算盘打的,材料是一点一点自己摸索出来的!”
“就为了争一口气!为了腰杆子能挺直!”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声音里的痛惜更深了。
“现在条件好了,国家投入这么大,给最好的待遇,寄予最大的期望……”
“结果呢?堡垒是从内部被攻破的!蛀虫!他就是一条钻进国家心脏的蛀虫!”
张薇的声音适时通过耳机插了进来,带着安抚的意味。
“钱工,您的愤怒我们都理解。正因为他身居要职,造成的潜在破坏才更巨大。请相信组织,一定会彻查到底,绝不姑息。”
钱工重重地哼了一声,“彻查?当然要彻查!查他到底泄露了多少!查他是怎么被腐蚀的!”
“更要查查我们的篱笆墙,到底还有没有别的洞!”
他转向我,“小孙,今天倒下的是磐石重工的周正阳,明天呢?”
钱工的话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我的心上。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可能成为下一个“周正阳”的突破口。
“钱工,您放心。”我的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我们所有人,都明白身上担着的是什么。”
“周正阳的事,就是给我们所有人敲响的警钟,一刻都不能松懈。”
老吴也在一旁闷闷地开口,“钱工,咱们搞技术的,本分就是守好自己这一摊。今天这事……丢人啊!给整个军工战线抹黑!”
钱工看着我们,通红的眼睛里那份暴怒渐渐沉淀,化为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沉重。
他沉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对背叛的痛恨,对损失的惋惜,对未来的忧虑,以及那份始终未变的、沉甸甸的责任感。
“守好……守好……”他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目光再次投向屏幕上那份免职通告。
“几代人的心血,国家的重托……差一点,就毁在这些人的手里……几代人的心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