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深夜，王宗德办公室的电话忽然响起。
王宗德拿起听筒。电话那头，李建国语无伦次。
“王副省长！完了……全完了！”
“那帮刁民造反了！全厂停工！他们把刘铁柱护起来，还撕了我的操作手册！”
王宗德脸上不见怒意，反而缓缓浮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好。
闹吧。
闹得越大越好。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建国同志，别慌。”
“你做得很好。这些天推行标准化生产，你呕心沥血，省里都清楚。”
“出这么大的事，责任不在你。”
“你先稳住。天亮之后，省里会给你，也给全厂工人一个交代。”
电话挂断，王宗德迅速拨出另一个号码。
“老钱，我。”
“可以行动了。”
……
次日清晨。
卫国制药厂，几百名工人静立在办公楼前广场，沉默如铁。
突然，几辆黑色轿车驶入厂区。
车队停稳。省
钱处长走下轿车，径直走向乱成一片的大会议室。
他时机掐得极准，这是卫国制药厂最脆弱的时刻。
……
全厂干部大会被迫召开。
钱处长稳坐主席台正中，身后是一排省厅干部。
李建国则缩在角落，如斗败的公鸡。
“安静！”
钱处长清清嗓子。
“安平县卫国制药厂发生重大质量事故，影响恶劣，损失巨大！事后还出现大规模停工！这说明管理出现严重问题！”
“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视！王副省长亲自指示：成立省厅联合验收组，查明真相、稳定秩序、挽回损失！”
“从现在起，由我钱建军，任验收组长，全面接管卫国制药厂一切生产经营活动！”
“所有人必须无条件服从指挥！谁敢阳奉阴违，一律从严处理！”
会场死寂。
赵胜利等人心沉谷底。
完了。
最终还是来了。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等一下。”
所有人望去。
林卫国正一步步走进来，他沉稳如常，脸上不见惊慌愤怒。
他穿过人群，走上主席台，停在钱处长面前。
“钱处长，欢迎来到卫国制药厂。”
钱处长皱眉，眼中闪过不悦：“林卫国同志，你来得正好。关于这次事故……”
“我来承担。”
林卫国再次打断他。
他没有争辩，没有解释，而是转向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同志们，这次事故责任在我。”
“是我管理失职、领导无方，才造成今天这个局面。我向大家道歉。”
全场愕然。
钱处长与李建国对视一眼，眼中都透出几分惊讶和轻蔑来。
他们以为林卫国走投无路，认罪伏法了。
然而林卫国直起身，话锋骤转：
“但是，承担责任，不等于全盘否定！”
“我认为事故根源不在人，而在于管理模式！”
“钱处长，李处长，你们省厅的标准化模式，和我们自己摸索的安平模式，到底哪种更科学、更先进、更适合工厂光说是没用的！”
“我提议，就在这里，我们来一场公开，透明的生产大比武！”
钱处长和李建国彻底愣住。
他们没想到，林卫国在山穷水尽之时，竟提出如此疯狂的建议！
林卫国不容他们反应，继续掷地有声：
“我带厂里技术团队，李处长带省厅专家团队。”
“我们各负责一条生产线，就用验收组带来的那批备用新原料，进行八小时生产竞赛！”
“谁的模式产出合格品更多，谁的管理路线就更适合卫国制药厂！”
“如果我输了，我辞去厂长一切职务，并个人承担全部经济损失！”
“怎么样？”
话音落下，全场寂静。
林卫国的时机掐的也很准。
就掐在钱处长打算全面接手工厂，所有工人义愤填膺的当口。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提出这个要求，钱处长根本退无可退。
拒绝？那怎么可能，拒绝的话他是来干什么来了。
“好！那就比！”
消息没到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厂区。
所有宫人议论纷纷，都在担心林卫国会输。
如果林卫国输了，那他们的好厂长就没了。
但林卫国却并未关注这些，他有立刻就要解决的问题。
林卫国面临的第一个难题，就是工人的士气。
为解决这件事，他独自一人，来到了B区车间。
带头的工人是刘铁柱。
此刻，他抽着烟，面色铁青。
林卫国径直走到刘铁柱面前，直接对刘铁柱郑重地深鞠一躬。
“刘师傅，对不住了。”
“前些天，是我考虑不周，才让您和各位老师傅受了大委屈。”
“我林卫国，在这里向大家诚恳道歉。”
“厂长，您……”
刘铁柱愣住了，不知该怎么应对，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卫国此时起身，又看向钱进和汉斯。
“把我们的成果给师傅们看看吧。”
钱进点头，随即和汉斯抬着了一块大木板走进来。
木板上是一系列造型奇特的工具模型和使用方法。
汉斯清了清嗓子，高声开口道：
“各位师傅！这是我们技术小组的第一个成果，防呆卡尺！”
他拿起一个零件，又拿起普通卡尺：
“按李处长的规定，这零件误差不能超过零点一毫米，很难精准。”
“但我们按标准尺寸设置了物理限位，尺寸不对根本卡不进去！”
“还有这个，定位模板！”
汉斯又道：“套上模板，对着孔直接打！位置绝对准确！”
紧接着，钱进走上前，沉声开口：
“各位师傅，汉斯先生解决了操作问题。我负责化学问题。”
……
等钱进说完，工人们的眼神彻底变了。
他们重新看向林卫国，眼中燃起了希望与信任的火焰。
原来厂长一直在想着他们，他根本就没放弃！
这时，林卫国再次高声开口道。
“我宣布！从今天起，所有参与比武的人员基础工资上浮百分之二十！”
“此前被李建国废除的所有激励制度，全部恢复！”
人心，在这一刻彻底重聚。
……
下午两点，生产大比武正式开始。
B区车间，林卫国把指挥权完全交给了新负责人刘铁柱。
工人们此时一边干活，一边说笑。
没有监视，没有压迫，只有干活的声音和发自内心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