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捷琳娜脸上灿烂真诚的笑容瞬间冻住，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惊恐。篝火晚宴的热烈气氛，眨眼跌到冰点。
“钱县长，林同志，非常抱歉。”维克多急促的催促下，卡捷琳娜强压住悸动，仓促地向钱国栋和林卫国等人告别，“国内……有紧急情况，我必须立刻赶回去！”
她只字不提国内发生了什么，讳莫如深。
钱国栋和安平县的干部们，脸上的笑容还僵在嘴角，此刻已化作掩饰不住的失望与忧虑。他们手足无措地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辆黑色外交轿车亮起大灯，卷起烟尘，头也不回地扎进夜色，消失无踪。
一场宾主尽欢的盛宴，就这么虎头蛇尾、不明不白地草草收场。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眼瞅着要成了，怎么说走就走？”
“完了！千载难逢的机会，肯定泡汤了！”
“合作算啥！这么高级别的外宾，深更半夜从咱安平跑了，省里要是怪‘接待不周’，这顶帽子谁戴得起？”
干部们唉声叹气，愁云惨雾，仿佛天塌了。
……
与外界的惶惶不安截然相反，卫国制药厂厂长办公室里，林卫国异常平静。赵胜利、王建民等人围着他，同样愁容满面。
“唉，原料刚有眉目，又出这档子事！”王建民一拳砸在桌子上，“这下雪上加霜！那十万盒的任务，彻底没指望了！”
林卫国没参与议论。他将自己关在屋里，点上根烟，辛辣的烟雾在房间弥漫。他闭上眼，像放电影一样，仔细复盘与卡捷琳娜见面到他们离去的每个细节、每个表情、每句话。
首先排除**斗争。若是政斗，维克多这受过严苛训练的职业军人，脸上该是凝重警惕，而非发自肺腑、压不住的焦灼。军人的焦灼，只意味一件事——前线出大事了！
至于那位高贵的“公主”卡捷琳娜，她碧蓝眼眸深处藏着的，不是政客面对倾轧的阴冷愤怒，而是某种更纯粹的、对同胞生命的……深深恐惧。
能让领袖的女儿恐惧到这种地步，绝非权力更迭。
林卫国脑中劈过一道闪光——北方联盟国内，必然爆发了足以动摇国本的突发技术或医疗灾难！严重程度，已超出他们自身掌控！
想通关键，他缓缓吐出最后一口烟圈。
这事，没完。
他要等的“东风”，或许就要自己找上门了。
……
当晚，林卫国正待休息。
“笃…笃笃……”
极其轻微、几乎被忽略的敲门声，在他临时住所门外响起。
林卫国眉头一挑，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那个既意外又在情理中的人影——
去而复返的维克多！
白天那位威严冷峻的大使馆秘书，此刻已荡然无存。他笔挺的西装沾满泥浆露水，头发凌乱，那张冰山脸孔上，只剩下绝望和恳求。他显然是避开所有岗哨，悄悄摸过来的。
“林先生！”
一进门，这身高一米九、壮如北极熊的汉子，竟对着林卫国，“噗通”一声，单膝跪地！
“维克多先生，快起来！”林卫国连忙搀扶。
“林先生！我是来求您救命的！”维克多声音带着哭腔，“求您，救救我的祖国！救救我的战友！”
他再无隐瞒，将那骇人消息和盘托出：
就在昨日，北方联盟远东新建的大型化工厂，发生剧烈**！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新型催化剂生产中的未知化学物质，大规模泄漏！毒物随排污系统，急速污染下游整条河流！
而下游，正是一座大型军垦农场！
数百名正在劳作的官兵，饮用了污染水源后，相继陷入深度昏迷，生命垂危！
更要命的是，联盟内部极力主张与华国深化合作的核心元老——伊万诺夫将军，当时正在农场视察！他也同样陷入昏迷！
联盟最顶尖的医疗专家，对这种未知**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士兵和老将军的生命体征一点点衰竭！
“我们没时间了！”维克多双眼布满血丝，“卡捷琳娜殿下知道，这世上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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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人能创造奇迹，只能是您！”
“可是……”他脸上交织着痛苦与无奈，“代表团里有保守派的眼线！他们借机攻击伊万诺夫将军的对华政策，以‘维护国家技术安全’为由，严禁我们向贵国求助！”
“我是瞒着他们……偷跑回来的！”维克多死死抓住林卫国的手，铁钳般的双手满是绝望的哀求，“林先生！我以老兵的荣誉起誓！只要您出手，之前的合作方案，我能保证比原计划优厚十倍！”
这是一次风险极高的“非官方”求助！
答应，便要卷入他国**，甚至引爆外交风波。
不答应，那几百条人命和老将军，便只能等死！工厂的原料危机，也彻底无解！
林卫国脑内飞速权衡着那根危险的钢丝——
“叮铃铃——！”
床头的电话，骤然爆发出刺耳急促的尖叫！
林卫国抓起听筒，里面传来县长钱国栋紧绷到极点的声音：
“卫国！出大事了！省外事办紧急转达京城加急电报！”
钱国栋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冰锥：
“电报严令：安平所有单位，即刻停止与北方联盟代表团一切非官方接触！”
“对方国内发生严重生产安全事故。其保守派已通过正式外交途径，强硬婉拒了我方提供人道主义援助的意向！”
“卫国！京城直接下的命令！停止一切非官方接触！”钱国栋的声音几乎震破听筒，“对方保守派明确拒援！你再乱来，就是无组织无纪律，会引发重大外交事故！这责任谁担得起？！”
林卫国平静地听着电话，另一手轻拍维克多肩膀，示意对方冷静。
“钱县长，您先别急，让我想想。”他对着话筒说完，随即捂住，转向维克多，声音低沉而有力：“维克多，立刻离开，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藏起来。没我的消息前，别联系代表团任何人。等我电话。”
维克多看着林卫国那双平静却透着力量的眼睛，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浮木。他重重点头，毫不犹豫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