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婧的好奇心没多久就得到了满足。
那一天是周六,下午蒋婧和两个哥哥在湖边玩了很久,把脸上、身上、衣服上弄得全是泥。程与英好笑又无奈地提溜着她去洗澡,然后给她换上了一条复古宫廷感的刺绣连衣裙。
蒋婧平时好动,妈妈基本上都给她穿些好看又舒适的衣服,只要是换上这样繁复的裙子,多半是要出门干重要的事。
她望着同样换上小西装的两个哥哥和爸爸,于是问道:“为什么我们都要穿这么好看,妈妈?”
程与英给她穿上奶油色的漆皮皮鞋,牵着她跳下床,回答道:“因为今天要去看斐轩哥哥的个人演奏会呀。”
“什么是演奏会?”
“就是斐轩哥哥一个人在台上表演弹钢琴。”
“真的吗?我也可以看吗?”她惊喜地问道。
“你当然可以看了,我们就是要一起去给斐轩哥哥捧场呀。”
驱车抵达北城音乐厅时,检票入场的观众们正排着长队。从蓉自音乐厅侧翼出来,接领他们从后场进去。
蒋婧被爸爸抱着,走神地看着过道上张贴的巨幅海报。
海报中央,蒋斐轩湛蓝色西装,戴着红色小领结,正坐在一架巨大的斯坦威钢琴前,眼神异常专注沉静。海报下方是抓人眼球的宣传标语:“横扫欧亚,载誉归来!国际大赛三冠王——钢琴神童蒋斐轩北京首度公演。”
有的字不认识,蒋婧让爸爸给她解释。蒋源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她念,说道:“欧亚的意思就是欧洲和亚洲,之前我们去瑞士滑雪、去巴黎看妈妈的地方,就是欧洲,宝宝还记得吗?”
“这个三冠王就是说斐轩哥哥拿了三次第一名,你看下面有写,第16届德国埃特林根国际青少年钢琴比赛冠军、第20届英国黑斯廷斯国际钢琴比赛少年组第一名、俄罗斯斯特拉文斯基国际音乐节最年轻获奖者...”
蒋婧听得脑袋里仿佛有小人转圈,呆呆地说到:“斐轩哥哥为什么要参加这么多比赛?是不是因为他和我一样不想上学?”
蒋源失笑:“斐轩哥哥可和我们家小懒虫婧婧宝不一样。斐轩哥哥的梦想是成为钢琴家,所以才要努力地参加比赛,让大家看到他。”
她似懂非懂:“可是斐轩哥哥不是已经有一个装了钢琴的家了吗?为什么要让那么多人去他家看他的钢琴?”
听的人愈发笑意深浓,继续道:“钢琴家的意思是说以后要把弹钢琴当做一生的事业。当你做一件事做的很厉害,所有人都认为你做得很好的时候,你就会成为一个大家。就像爸爸的事业是开公司,所以外面的人说我是企业家,妈妈的事业是设计珠宝首饰,是一个珠宝设计家。”
蒋源用额头抵了抵她的额头,语气和煦而轻柔,带了股恳切、耐心的意味:“婧儿以后想当一个什么样的大家?”
她当真很努力地思考起来,抿唇鼓腮,眼睛溜溜圆地盯着某一方向陷入思绪。
“可是我不知道我做什么很厉害,爸爸。”
“妈妈说我吃饭不厉害,那我应该不可以当吃饭家,但是妈妈又说我吃冰淇淋很厉害,那我是不是可以当吃冰淇淋家?”
“不过我也不能一直当一个吃冰淇淋家,我觉得自己做爸爸妈妈的女儿和哥哥的妹妹最厉害,所以我想当一个女儿家和妹妹家!”
蒋源胸膛震震地发笑,他把女儿抱紧了些,疼爱地说道:“要爸爸说,我们婧儿最擅长做可爱的事,应该是个可爱家!不过爸爸希望你还擅长开心快乐,所以做一个快乐家也不错。”
蒋婧微微仰头,看着笑容满面的爸爸,一时也觉得心里很高兴。她喜欢成为一个会让爸爸开心的小孩子。
伸手去摩挲他细微的胡茬,她眼睛亮亮地点点头,掰着手指头数到:“那我以后就做一个女儿家,妹妹家,可爱家,还有快乐家!好不好?爸爸企业家?”
蒋源的声音沉缓低柔,笑意绕着尾音回旋:“好,小可爱家,爸爸相信无论做什么,我的婧儿都是最厉害的。”
*
北城音乐厅是国内音响效果最好的专业音乐厅之一,敞开的演奏台宽敞幽雅,台上台下距离相近,能让前排观众产生倍感亲切的欣赏体验。
全场座无虚席,蒋斐轩在热烈的掌声中,举止优雅而面带微笑地走上台,落座钢琴前。
他看上去对于处理这样大的演奏场面已经游刃有余,轻吸一口气,抬手再落下的瞬间,表现出一种不可有一音弹错的绝对自信和松弛感。
蒋婧坐在台下,能清晰可见他手指快速跃动在黑白琴键上的画面,耳边的乐声如瀑布流水一样潺潺倾泻而出,声势浩大之中又携着细腻的情感变化。
曲毕空顿片刻,乐调又沉静下来,如泣如诉,并非全然的哀伤,却惹了观众情绪随之跌宕下来。
好像被夺魂似的,蒋婧定定地望着台上的人,听着曲子,第一次感受到全身心被音乐洗礼的震撼。
她转头去看爸爸,表情触动,眉头都撇成了小八字,眼波潋滟。蒋源被闺女萌到,朝她无声微笑,安抚地搂过女儿,轻轻拍了怕她的肩。
一个半小时的无间隙演奏,台上年幼的孩童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艺术表现力,完美地展现出其演奏的深厚功力。
谢幕时,掌声如雷贯耳,持续到台上的人反复鞠躬致谢多次都未能平息观众的热情。
蒋婧跟着从蓉来到侧台,捧了小小的一束花,被牵着一同上台。
从蓉很是骄傲地拥抱了儿子,把手里的花递给他,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蒋斐轩点头微笑,保持着优雅的风度。
蒋婧就一直呆呆地仰头看着他,呆呆地由大伯母揽着把怀里的花送给他。
她说了一句话,但很快淹没在嘈杂的掌声中。蒋斐轩没有听清,只觉得她的笑容有些过于灿烂。
小圆头仰着,一双圆眼瞳仁黑而亮,像是住了星星似的,热切又企盼地望过来。因为嘴角咧到最大,若隐若现的小梨涡给人很甜腻、很黏人的观感。
像幼年的猫猫,或者狗狗,看到喜欢的玩具或是主人那样,满心满眼都是他。
蒋斐轩不自在地移开眼,接过她的花又移回来,开口问她:“你什么时候长出来的梨涡?”
小人也没听清,露出疑惑又受宠若惊的表情,凑过来跳了几下,拉住他的手,想让他再说一遍。
这时从蓉揽住两个孩子,示意他们看镜头。蒋婧注意力又被吸引回来,听话地转过去,笑眼弯弯地比了个耶。
摄影师举着一二三的手势,为他们留下合影。
*
散场后蒋斐轩还要接着与人合影、接受媒体采访,从蓉陪着他,让蒋源一家先去庆功宴的酒店稍作休息。
蒋婧在车上一只小嘴叭叭道:“我觉得斐轩哥哥好厉害。”
蒋向恒在演奏会上睡了一觉,还是哈欠连天,闻言问道:“就因为他会弹钢琴吗?”
“对啊!斐轩哥哥弹琴的时候,手指头像小蜘蛛在跳舞,嗖嗖嗖的!”她模仿着电影里的蜘蛛侠,比划了几下,又兴奋地说道:“那些声音就像有一百个小精灵在钢琴里面敲小铃铛!你不觉得好听吗,向恒哥哥?”
蒋向恒“唔”了一声,附和道:“嗯嗯,还行吧,我不怎么喜欢听这些让人想睡觉的音乐。但是你不觉得我也挺厉害的吗?妹妹?”
“觉得的。”
“那你觉得我哪里厉害?”
蒋婧偏头看了他一眼,皱了眉头,老实且为难说道:“就是,都挺厉害的。”
蒋向恒上手捏住她婴儿肥脸颊肉,直把嘴巴都挤成小鸭嘴。
“你向恒哥哥我,长得帅,学习好,体育好,浑身上下都是优点。复述一遍。”
蒋婧幽怨地看他一眼,不乐意但还是奶声奶气地复述:“你向恒哥哥我,长得帅,学习好,体育好,浑身上下都是优点...”
蒋怀谦把妹妹的脸颊肉从他手里解救出来,看到上面的红印子,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别老用力捏她。”
“我就没用力!”
蒋怀谦懒得搭理他,继续听蒋婧碎碎念对蒋斐轩的崇拜,也有些微妙的不开心。
“看完他的一场演奏会,你就这么喜欢他了?”
蒋婧天真烂漫地哼着歌,望着窗外点点头:“对啊!我想让斐轩哥哥教我弹琴。”
“你上次才和我说,你觉得他好像不喜欢你。”
蒋婧煞有其事地做出了一个“忘了还有这一茬”的惊讶表情,又说道:“哥哥,那怎么样才可以让斐轩哥哥喜欢我?”
“.......”蒋怀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为什么要去让他喜欢你。如果他不喜欢你,说明他自己有毛病。”蒋怀谦有些郁结地看向她,严正说明道:“你不能去做讨好别人的事,你才不需要。”
“什么是讨好?哥哥?”她推了推蒋怀谦的手臂,见他一副不想与自己多说的样子,很急地又推推他。
“你理理我,你为什么不理我了哥哥?”
“因为我在生气。”
“你为什么要生气?”
蒋怀谦一时语塞,倒是蒋向恒跳出来解答了:“因为你喜欢我们两个哥哥就够了。”
蒋怀谦推开他凑过来的脑袋,朝妹妹说道:“错误。我一个就够了。”
“蒋怀谦!说好的我们俩要结盟的呢?”
“谁和你说好了?”
*
庆功宴在格调雅致的酒店包下整整一层,置办了好几大桌,除了家里赶来支持的人,还有主办方代表和音乐界人士。
蒋铮和从蓉显然没有让儿子隐在身后的意思,带着蒋斐轩优雅周旋在社会名流之中,礼数周全地一一向在座的人致谢,既培养着他的社交手段,又为他铺着未来的路。
家里的人特意安排在了主桌,蒋源带着孩子们也来表示祝贺。
程与英望望左右不见女儿,回头发现人还站在原处,喊她:“婧儿,快过来!”
“来了!”蒋婧吃力地把玻璃杯里的新鲜椰奶倒入高脚杯里,这才双手握住高脚杯的杯脚,保持着不让饮料溢出来的速度走过去。
“让让,让让,你的小婧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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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她嘴里喊着,生怕这些个高的大人把自己的饮料撞洒了。
蒋铮看到小侄女倒了满满一杯牛奶在高脚杯,笑的都有些前仰后合的幅度了。
“你这小家伙,也要应酬?”
蒋婧不明所以:“大伯,什么是应酬?”
“你现在这样端着小酒杯,不是要和大伯干杯吗?”
“我是想和斐轩哥哥干杯的。”
蒋铮怂着她喝了一口,直到杯子里量不至于随便就要溢出。然后抱着她,招呼蒋斐轩过来。
他满眼慈爱地看着小侄女有样学样地和蒋斐轩碰了碰杯,一字一顿地说道:“斐轩哥哥,你今天弹得琴特别好听,我觉得你好厉害~”
蒋斐轩碰了碰她的白色酒杯,瞧着父亲的眼色说了句“谢谢。”
“我干了,你随意!”蒋婧咕嘟咕嘟把杯子里的牛奶全部喝干净,脸颊鼓鼓的,嘴角还沾上了奶沫。
蒋斐轩面色难言地看着她突然豪迈的动作,只好也把杯里的果汁全部喝了。
蒋铮看的乐呵,又劝到:“慢点慢点,慢点喝,别把自己呛到了宝贝。”
程与英瞧了有趣,给她擦擦脸,说道:“这哪学来的?下次不准一口闷,喝东西要慢慢喝。”
蒋婧打了个奶嗝,说道:“妈妈,我好像一肚子坏水了...”
“所以说嘛,下次可别喝这么急了。没事,你缓一缓,等会就好了。”
蒋斐轩还要去给自己的老师敬茶,端了杯子往餐厅另一边走。蒋婧挣脱妈妈牵着的手,跑上来跟在他后面,兴奋地坦白心意:“斐轩哥哥,你弹琴好厉害,你能教我弹琴吗?”
“不能。”他脚步不停地直视前方,淡淡回到。
“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很忙。”
“你为什么很忙?”
“因为我要练琴。”
“那为什么你要练琴就不能教我弹琴?”
蒋斐轩忍无可忍,转身低头看着她说道:“你是笨蛋吗?我每天都要练10个小时的琴,没有时间教你。”
“那你练完琴可以教我吗?我可以只学一会会儿~”
蒋斐轩一头黑线,不想再和没头脑的三岁小孩交流,转过身去加快步子。
蒋婧落寞地在原地踢了踢脚,嘟了嘟嘴,还是像个小尾巴似的跟了上去。
李教授正拉着北城音乐厅的演出部经理的手,激动地表示着对今天演出的骄傲:“你知道吗,斐轩弹最后一个和弦时的那口气,那种控制力,八岁的孩子啊!我教了一辈子琴,这是头一个!”
“李老师,我以茶代酒来向您表示一下感谢,谢谢您这些日子里一直指导我,也谢谢你长久以来对我的教诲。”蒋斐轩有板有眼地端着茶水说道。
“好!好!好!”李教授一连三个好,接了他的茶,饮了后又拍拍他的肩膀,寄予厚望地说道:“艺术的道路注定是艰辛的,但你要继续努力,不能懈怠,假以时日,一定能成为世界顶尖演奏家!”
“学生会的。”
蒋婧隐在椅子后面打探情况,好奇地听着他们讲话,被发现了后,动作很迅速地挨到了蒋斐轩身边,有些依赖地怯怯躲在他身后。
蒋斐轩只好朝老师介绍道:“李老师,这是我的小堂妹。”
“好可爱的一小女娃,你几岁了哇?”李教授手支着膝盖,半弯了腰,脸停在她抬头可见的高度,笑盈盈地夹高了声线问。
蒋婧比了个手指散弯着的“3”,眼睛亮晶晶的,有些见生的怯慢。
“三岁正是喜欢吃糖的年纪吧,喏,这个给你。”他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未开封的铁皮盒子撕开,里面装的是星星形状的巧克力。
蒋婧摇摇头,示意不要。
李教授却是直接把这盒子放到她的手心里:“我不是坏人,我是你哥哥的钢琴老师,你放心吃。”
蒋婧小脸微微泛红,眼睛透着股湿漉漉的纯善望向他,瞳仁像两颗浸在泉水里的黑葡萄,亮闪闪的。
蒋斐轩觉得如果她有尾巴,此刻应该会殷勤地摇晃起来。
李教授被她看得心软说道:“你这小女娃,这么甜呢,给我都看害羞了。”
蒋婧鼓起勇气,还是很胆怯地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服,说道:“你可以让斐轩哥哥教我弹琴吗?”
“你是一个好人。”
“你是第一个人,第一次就给我糖果礼物的人。”
“所以你可以不可以,让斐轩哥哥教我弹钢琴呀?”
李教授被夸得面色红润,他干脆蹲了下来,继续和小女孩交流。
“小朋友,你的哥哥正在技术上升期,不能花费太多时间在你身上,要是你想学,不如让我来教你?”
蒋斐轩震惊地看着他:“李老师,您不是说从不收849以下启蒙程度的学生吗?”
连他都是已经迈入专业级水平后,李老师才答应收下他的。
李教授爽朗地摇摇头:“我和你这小堂妹投缘得很!”
“小朋友,等你回去和你的爸爸妈妈商量好,确定了要学,下次就跟着你哥哥一起来。”